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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赵立文吃了个酒足饭饱,赵家的人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一路找上了兰若寺,结果只看到喝得醉醺醺,丑态百出的赵立文。
小乞丐们只知道沈川并无大碍,但是还没有醒,同时魏如月被赵立文收为徒弟,双喜临门大家都很高兴,食欲又高涨了起来。
隔天早上,陈长生端着热水进了沈川的屋子,替他擦拭身子。
沈川侧着头,正好瞧见陈长生犹豫的神情:“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大哥,魏然昨夜在你屋外的院子里跪了一宿。”
“然后呢?”
“我问他要不要见见大哥,他说大哥不让跪,这是最后一次。出太阳的时候已经走了。”
“吃一堑长一智,魏然如今也懂些事故了,他跪给谁看呢?也好,至少知道错了。”沈川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赵立文带来的药药效上佳,只一夜功夫背上的伤口就已经结疤,虽然不觉疼痛但痒得厉害,想起昨夜拜师的事,沈川又问道,“如月呢?”
“赵先生昨夜说魏如月这名不好,出去行走也不方便,说是要带她去看看相,起个名字。之后就要正式学医,所以魏如月带着行礼一早就跟赵先生走了,临走前她让我带话向你道别。”
“道什么别,又不是见不到了,不过就在山下镇子里。说起来如月也不过是她乳名,这么大个姑娘了,该有个好名字。倒是你你犹犹豫豫的,要说的应当不是魏然和如月的事吧?”
“大哥明鉴,昨夜薛志找到我,说他被东家辞了。”
沈川嗤笑一声:“码头韩老大是什么意思?”
“薛志告诉我说,韩老大从城外招了不少人进来,被辞的不止他一个,剩下的都有情面,辞不得。”
沈川心奇:“薛志做得不差,一个能顶两个用,为什么还是给辞了?”
薛志虽然未习过武,但天生神力,比魏然还强上几成。沈川为他安排在码头韩老大手下做苦力,颇得韩老大的喜欢。
“大哥你有所不知,城外最近来了一批流民,各个饿得面黄肌瘦,不用给钱,给口吃的,就给干活,能养活一家三口就能卖命。原本给脚夫一个人的工钱,现在能养活三个,这笔账韩老大门清儿。”
“韩老大还是那个贪财的主,”沈川说着玩笑话,可脸色却阴了下来,“你可知道流民哪里来的,这一批多少人?”
“约有四五百人,听说是殇州来的,流民说殇州今年小旱。”
“小旱?四五百人?”
这还只是第一批流民。
齐朝百姓安土重迁,除非实在难以生活,否则不会选择背井离乡,而陈长生却说流民口中说的是“小旱”。
沈川叹一口气:“大齐已经烂到根里去了。”
陈长生一惊:“大哥……何出此言呐?”
沈川把头扭了回去,颇有些竖子不足与谋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我千方百计想让你们去荀夫子门下读书。”
大齐烂不烂,终究不是兰若寺的小乞丐能左右的,他们只能顾着眼前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流民一定会越来越多,兰若寺的小乞丐们并不比那些庄稼汉强上多少,可想而知接下来跟薛志一样被东家辞退的人会更多。
秋老虎过去后,天气会渐渐变凉,这个冬天恐怕难熬。
思索再三,沈川拉过了还在沉思“流民和大齐烂不烂的关系”的陈长生:“附耳过来。”
……
这一日正是旬假,不止是官府放了假,学院今日也休学,秦政如今已经是荀章弟子,正好借着旬假到京城里面走走,他的身旁那两个双胞胎彪形大汉依旧形影不离。
有段日子未进京城,城里的乞丐不知何时多了不少,街头巷尾都能见到他们三五成群地蹲在角落里,身前摆着一口破碗。不止如此,还多了不少当街卖艺的汉子,然而大多技艺不精,有的被火烧掉了半张脸,有的在用高竹竿顶碗时,竹竿连着碗掉了下来砸在艺人的脸上,惹得看客哄然大笑,反倒多了几个赏钱。
秦政看了几眼,却不觉得开心。在学院里的时候就听同窗说起城里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大石岿然不动,胸口却碎了个稀巴烂的趣事,看他们欢快地笑着,那时秦政觉得他们幼稚却也忍俊不禁,只是如今亲眼看到这群命苦之人,又不免悲怆。
秦政听说前段时间殇州旱灾,不少殇州人拖儿带女,到京畿谋生,想来这群人中有不少不得不卖艺,又不得不乞讨。
正在朱雀街上走着,秦政忽见得前面大街上,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一团。
“李二,你去看看,前方什么这么热闹。”
李二生得高大,三两下挤进了人群之中,没多久便过来回报:“前面是四喜赌坊。”
“你就听来个这?”
“是……”李二望见秦政眼神不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是四喜赌坊对门摆了个摊子,招人赌钱!”
秦政一乐:“竟然还有人敢在四喜赌坊门口摆赌摊,那四喜赌坊什么反应?”
“回少爷的话,四喜赌坊毫无反应,甚至有几个打手也参加了。”
“有意思,瞧瞧去!”
李大李二护着秦政到了桌前,秦政看到人群中穿着华丽的有之,衣衫褴褛的也不少。
说来稀奇,四喜赌坊门前的这个赌摊上没有骰子牌九,只有一张桌、一套文房四宝、一盏香炉以及一块贴着告示的木板而已。桌前,一个小厮模样的正提笔记字,来人报上一个号码和钱数,缴了钱便能领得一张印着四喜赌坊印的纸去,纸上正写着报上的号码和钱数。
“小哥,这游戏怎么个玩法?”
小厮这一日下来接待的犯了,正准备随意打发了,抬头正瞧见器宇轩昂的秦政,于是换了副脸孔:“这位公子,玩法都写在告示上了,只不过小心些,告示上的封条不能揭。”
秦政又到告示牌前,李大李二的行为粗野,只不过他们腰间佩刀,身形壮硕,众人只能忍气吞声。
“……从一至一百中择一数字,交钱领号,钱分十文、百文、一两、十两、百两不等,每一盘数字选完即止,每一炷香揭封条一次,凡对中封条后数字者,可得本钱九十倍钱财……”
看没多久,秦政就明白了其中玩法,随意花十两买了一张票据之后,李大李二又带着他出了人群,到了隔壁四层酒楼的二楼雅座坐下,窗外正对着赌摊,这里还坐了不少衣着华美的贵人,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手中都有票据,时不时瞥一眼下面的告示牌和那一炷香。
秦政举着手中的“十八号”票据看了看,上面用的是数字的正写,注有号码和赌注大小,再上面盖一层四喜赌坊的印,只要没人敢盗刻四喜赌坊的印章,应该做不了假。在秦政的印象里,四喜赌坊的掌柜可没这脑筋。
“这赌法有新意……只是这么明显地让赌坊占了便宜,这些人为何还会趋之若鹜?”
“因为赌徒不会觉得自己中不了。”
秦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李大李二正戒备地把一个白衣少年隔在数步之外。
白衣少年一拱手:“秦兄!”
“可巧了了,沈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沈川,只是如今沈川穿了宽袖白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除了依然面有菜色身形消瘦,已经完全不像个乞丐,这一下倒是让秦政差点没认出来。
“昔日秦兄说要与我把酒言欢,不知是否还作数?”
“当然作数!”
李大李二放开了一条路,沈川开了折扇,凑到秦政跟前,望了一眼秦政手中的票据,随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李二连忙上来满上酒水:“十八,秦兄,这数字可不大吉利。”
“如何不吉利了?”
“佛说十八层地狱,九又为至阳之数,双九重合,过犹不及。君不见,口口声声十八层地狱的佛陀,如今都已舍身伺佛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也是他们自己选的。如今佛教已灭,十八之说当不得真,至于双九之数,真要较真起来,八十一才是真正不吉利。”
“哈哈哈,秦兄说的有理。”
两人举杯共饮了一盏。
“听沈兄的意思,对这新赌法有些研究?”
“研究谈不上,对人心窥得一二而已。”
“那愚兄倒是想听听,这游戏里有个怎样的说法。”
“依我看,这戏法之中不外乎三个公字,‘公平’、‘公正’、‘公开’。”沈川从烤鸡上撕下一块大鸡腿放到自己碗里,继续道,“公平,即是每个人能中的机会一样,无论贫富贵贱,也不讲牌技高低,公正即是四喜赌坊作保,只赚那半成的利钱,绝不舞弊,童叟无欺,公开即是兑奖号码就在封条下,而告示牌就在路上放在,每个赌徒都是最忠诚的护卫。”
“生意如此之好,其中奥妙不止如此吧?”
沈川探头望了下面一眼,微微一笑:“秦兄稍后便知高低。”
说话间,案台上的香已燃尽,其中一个小厮扯下封条:“号码是……”
秦政没有听清楚小厮说的号码是什么,嘈杂的人群响成了号炮,震耳欲聋。恍惚之间,秦政竟见到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他伸出手去,接过了一片一片雪花。雪花入手却无丝毫凉意,再仔细一看,手中的雪花是被撕碎的票据。
他起身来到窗前,人群中失望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少有人会像赌坊里的赌徒似的,输红了眼睛,愤怒又疯狂地嘶吼,亦或是以头抢地求着赌坊还他输光的救命钱。幸运儿不止一个,小厮搬来三张桌子并排拼着,托着中奖的人站上去,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将钱银交到了他们手里,下大注的多是有钱有脸的人物,四喜赌坊会把银两运到府上。
站在台上的人感激涕零,尤其是那些穿得穷酸的糙汉,接过钱银的手更是颤个不停。
李大喜道:“十八,少爷您中了!”
秦政打眼看向告示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十八二字,这一刻,他的心中竟有一丝雀跃。
沈川轻摇纸扇,将酒杯递到秦政面前:“秦兄好眼光,百里挑一。”
秦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是运气好罢了。沈兄所言,我算是多少明白了一些?我素闻四喜赌坊掌柜贪财,只是这些许蝇头小利,他也愿意做?”
“虽说一炷香才开一次彩,每盘才赚半成,但秦兄可知四喜赌坊一天能开出多少盘百个号码的赌盘?”
秦政依着方才站上桌子的人推算了一番,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三:“三百?”
沈川握着他的手指摁下去了一根:“两千不止!四喜赌坊每日进项已经被这盖过了。被砍站上桌面的人少,其中一半多还是四喜赌坊的人,财不露白,秦兄身处望族,有些市井之事恐怕不懂。”
“我观下注之人,其中不少似是流民?”
“不错。”
“今日走下来,城里乞丐、卖艺人都多了不少,我看其中大多数都是流民,如此赚他们的钱,四喜赌坊未免太过分了。”
沈川一点李大李二:“如果不是有这两位护着,秦兄应该还能遇到不少小蟊贼。秦兄,小弟有个问题,敢情回答。”
“请问。”
“如果朝廷不救,百户流民每人十文,一个月后能活几户?”
“自然是一户都……”秦政不是蠢人,瞬间就明白了沈川话中的含义。朝廷救与不救,这十文于这些流民来说都无关紧要。
“小弟不妨直说,在赌盘中,买的最多的,正是这些流民。他们搏的不是彩头,其实是希望,一种朝廷给不了的希望。”
沈川再拱手:“小弟还有些要事,便不陪秦兄喝到底了。”
“沈兄自便。”
“秦兄,小弟还有最后一句,天下绝无巧合。”
说罢,沈川转身离开了酒楼,就在前后脚的工夫一个穿着四喜赌坊服装的小厮到了秦政这一桌前,被李大拦住,那小厮小声对着李大说了几句,把一张东西交给了他,李大转到了秦政的手中。
这是一张四喜赌坊的票据,凭票可到赌坊领九百两白银。看到这张银票,秦政突然仰天大笑,惹的李大李二两兄弟不明不白。
“有意思,真真有意思,难怪荀夫子不肯收他。”
李大好奇道:“少爷,看出什么了?”
“我一进酒楼没过多久,沈川就出现了,你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李大听明白了,勃然大怒道:“那小畜生竟敢跟踪少爷!”
秦政收起折扇敲在李大的脑袋上:“你是傻子吗?显然是酒楼里有他们的人。”
“李大,我叫你去选号码的时候,你是怎么选的?”
“少爷……我说……我好像是说随意来着。”
“那就成了,我明明没去下面领奖,四喜赌坊却知道我在这里,我中奖也并非偶然。他这是告诉我,十赌十输!”
“少爷,可那沈川不是说‘公平’、‘公正’、‘公开’吗?”
“这你也信,我真该怀疑留你做贴身侍卫是不是我太蠢。”
“少爷不蠢,少爷不蠢,是小的蠢。”
这时还是李二机敏一些,他看秦政脸色不对连忙拉住了李大:“别说了,你说自己蠢,不就是在说少爷蠢。”
李大赶紧闭了嘴。秦政瞪一眼李大,手中捏着那张“十八号”票据开始回味和沈川所说过的话,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
通过这事儿,秦政想明白了很多。
不出意外,这新赌法该是沈川的杰作。
现在自己身边正缺可用之人,既然他有头脑、展露了实力又有心投靠,不如会他一会,只不过沈川抛出了善意,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秦政脑中灵光一现,把纸扇“唰“的一展:“走,回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