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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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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立文,百尺山下赵王村的坐堂医师,是个面和心善的老头,时年七十三岁,是村子里活得最长的人,年轻时也是个佛学信徒,并亲眼见到了被军士包围的白马寺。难得的是,赵先生古稀之间身强体健、精神矍铄,一日可食八两饭、一斤肉。他发如青丝面如玉脂,看起来比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惑之年的村民还年轻个几岁。
  赵立文与沈川有旧,听闻沈川昏死,赵立文来时连最爱的酱肘子也未来得及尝上一口便匆忙赶来。
  白马寺之劫过后,赵立文只远远地看过一回,再身临此地难免触景生情。望着白石雕刻的断头白马,和门板上歪扭的“兰若寺”三字,赵立文连声叹着:“何至于此?”
  跨入寺门之后,兰若寺中变换了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赵立文又禁不住露出笑来,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在此处觅得佛缘的时光。
  见赵先生来了,陈长生率先迎了出来,兰若寺里的小乞丐们纷纷挤到两旁让出一条路,赵立文走在人群中鼻子嗅了嗅,口中砸吧着:“你们这里今日竟吃肉?”
  陈长生面露苦涩:“荀夫子不肯收,大哥就让大家煮来吃了。”
  赵立文打趣道:“酸夫子不吃,我可能吃?”
  “正想请赵先生留下用饭。”
  “好!”赵立文爽朗一笑,大跨步迈进了沈川的卧房。
  沈川此时正趴在床榻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围在窗前的小乞丐们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他们在外做工、乞讨,回寺以后还要砌墙补瓦,是兰若寺里的顶梁柱,然而沈川又是他们心中的定海神针。如今沈川突然昏死,这些少年心中忐忑,做什么都没了劲头。
  魏如月梨花带雨地坐在沈川的床沿上,手中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被上的血迹,又不敢触碰他的伤口。
  “都围着做什么,外面没事做了吗?”
  “长生哥,大哥还昏着,我们担心……”
  “老夫来了,你们还担心个球?”
  众人见赵立文捋着长须走到近前,全都退到一边央求着他救救大哥,赵立文只看了一眼沈川便,眯了眯眼,已心中了然。
  “都出去吧,一群粗手粗脚的汉子,真是没用。”
  被赵立文一阵数落,众人也只能赔笑着出了房门,只留下了陈长生和魏如月照顾。
  陈长生掩上了房门,赵立文挤开魏如月,坐上了沈川的床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手心中摸匀了,一掌糊到了沈川的伤口上。
  “嘶……”沈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狗似的蹿了起来,可他还是拼命压低了声音,“赵老头,你他娘能不能轻些?”
  赵立文得意地一拍大腿冲陈长生说:“哈哈,你看,这不救活了!”
  “别得意了,他是知道的。”
  赵立文点了点捧着水盆,呆若木鸡的魏如月:“你看,这不还有一个不知道的。”
  “大哥……你没事?”
  沈川说道:“如月,我让长生留你下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叫你别太难过。”
  “我倒是奇怪,你们这是唱得哪出啊?急急忙忙把我找来,说得像是迟了半刻,你就要蹬西方极乐了似的,到头来就是些皮外伤,亏我还把祖传的续命丹带来了。”
  “你那续命丹说不定过期了,吃下去也只能当巴豆。”
  沈川嘲了赵立文那续命丹一嘴,再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魏如月这才知道,原来沈川去菜地是引陈长生过去,又交代了他这出戏该怎么演。藤鞭只是拿出来用时浸过水,也不是什么盐水,盐那么贵,沈川如何舍得?除了那结结实实的六鞭子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假的。
  魏然坏了事,沈川自然想教训他,甚至恨不得亲手抽得他跪地求饶,但那不能改变什么,今后的魏然依然会冲动、会意气用事。沈川知道魏然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戏。
  “如果能让魏然诚心悔过,挨几鞭子也值得。”沈川不提因此入不了荀夫子门下之事,此事已经算罚过了。
  说起了解魏然,谁比得过魏如月,沈川为他做到这般地步,魏如月感激涕零,在沈川窗前跪了下来:“如月今后愿生生世世为大哥做牛做马。”
  “起来起来,我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女子也不是轻易就该跪的,你们兄妹两个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就跪。”
  “如月不跪他人,只跪大哥,”说完,魏如月磕了三个响头,“这是如月替兄长认错。”
  “老夫可不是上山来看你们兄友弟恭的。嘿嘿,沈小子,听说你又被荀夫子回绝了?”
  沈川不避讳地答道:“正是。”
  “哈哈,好啊,叫我说学什么四书五经、百家之法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呀,我看你不如来跟我学医吧,至少可保你个衣食无忧,正好老夫一身衣钵无人继承,你那……什么……什么细菌病毒论,挺有些想法,我看你是个学医的奇才。”
  沈川摇了摇头,严肃道:“赵先生,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赵立文被这话唬得一愣,看他神情又不似玩笑,只是不知道他说的中国人是哪国人,一时竟失了语。
  片刻后,赵立文在沈川背上上全了药,沈川又道:“赵老,其实说起学医,我这里还有个更合适的。”
  赵立文闻言笑骂道:“原来你小子把老夫诓上来,行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啊!老夫都是半截身体快入土的人了,那点医术和家财你也惦记着,怕不是猪油蒙了心。”
  “赵老说笑了,”沈川转向魏如月,“还不见过师父?”
  魏如月怎么也没想到沈川安排的人会是自己,他连忙向着赵立文跪下。沈川虽不喜欢手底下的小乞丐动辄跪倒,就连乞讨也是靠着说些喜气的顺嘴溜,而不是卑颜屈膝地卖惨行乞,但师父如父母,甚至教授技艺,助人谋生,比一些父母更胜,拜师一跪也无妨。
  赵立文还没答应沈川,这一跪如何受得?他连忙扶住了魏如月,别看赵立文如此年岁了,但他一路赶到山上来依旧气息匀称,身体健硕得很,魏如月这般瘦弱的女子,赵立文只要想扶着,她就跪不下去。
  “沈小子,你少来先斩后奏这一套。”赵立文扶起魏如月之后,又抽了张长凳过来坐下,“不是老夫不愿收你的兄弟姐妹,只是女子学医,多有不便。”
  “未敢问,怎么个不便?”
  “抛头露面,与病患肌肤相近,于名声不好听。”
  魏如月挺直了身体,正打算说什么,但被沈川拦住:“简单,男扮女装。”
  “这做不得!”
  “怎么做不得。赵老,你是读过书的人,我听闻康文帝好行双修佛法,只因有个没挂单的和尚说他体内阴盛阳衰,结果他就找些阳气足的来双修,赵先生,这事儿传到现在越来越邪乎,你说是不是真的?”
  赵立文抿了一会儿:“确有此事。”
  其中只有魏如月不懂门道,扯着陈长生的袖子问他沈川说的是什么意思。陈长生俯身在她耳旁说了几句,只见魏如月的脸腾一下红了,也不知是越烧越烈的火给照的,还是给羞的。
  “男子都能做嫔妃了,女子不过男扮女装学个医,有什么难处?”
  赵立文本想驳斥沈川强词夺理,可一想大齐朝建国以来受胡风影响,风气日渐开放,如今戏台班子里唱闺门旦和青衣的反倒是男子吃香,思索片刻也就不再诘难。
  然而赵立文还有其他可以说道的地方:“老夫更擅刀伤骨病,所治之人有些皮开肉绽,有些甚至断了半只手掌,药房里的药童不少做了月余就逃了,此类事,女子做不来的。”
  沈川嘿嘿一笑:“可不见得女子不如男。古时名将妇好,可不就是个女子,杀人斩首都行,悬壶济世那不是手到擒来?”
  赵立文一连又出了好几个问题,沈川见招拆招一一化解。赵立文看沈川早有准备,引古说今,自己又是被突然将了一军,毫无准备,自知辩是辩不过他,但收一女子为徒,又实非所愿,逼得急了,赵立文道:“老夫也不是什么弟子都收的,学医道阻且长,不会看书写字那是不行的!”
  沈川见状惋惜道:“可惜,如果如月会识字,岂不是就能入赵先生门下了?”
  被沈川驳了半刻钟,赵立文直觉自己总算胜了半子,痛快地抚着长须:“不错,真是可惜,看来是老夫与魏姑娘无缘呐!若是魏姑娘读过书,这等心灵手巧的丫头老夫一定收入门下当女儿看待……”
  等的就是这句,顾不得背上的疼痛,沈川猛然翻身坐了起来:“来啊!如月,给你师父默一篇《三字经》出来!”
  魏如月欢快地“欸”了一声,奔出房门寻笔墨去了。
  赵立文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僵住了,他指着沈川气得哆嗦:“沈小子……你,你算计我!”
  “啧,说什么算计不算计的,这不是赵老亲口答应的吗,总不会想要反悔,闹出个晚节不保吧?晚上的束脩总算还是用上了,赵老可得多吃一点!”
  被沈川揶揄了几句,赵立文气急败坏,往地上狠狠一跺脚,正当沈川一惊以为赵立文真会反悔之时,他将眉头一横,说道:“没有酒祭天地、敬师祖可不能拜师,酒呢?”
  沈川朝陈长生使了个颜色,陈长生从沈川的床下抱出一坛东西拍了拍:“上好的春秋雨。”
  赵立文哭笑不得:“合着,今晚原来就是场鸿门宴啊,那老夫可得好好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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