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话说吕颐浩自金营走脱，过保州守将接上城来，把衣裳换了。歇了一日，次日换匹好马，一路直奔东京去了。
吕颐浩一路奔回东京，见了徽宗报过燕山战事，徽宗闻报大惊道：“药师负朕，朕与金邦约为兄弟，彼何来太速耶？”慌召文武议事，翰林学士宇文虚中道：“陛下明见，兵锋如火，此非嗟叹之时。可速遣一大将，引兵去救河北，南岸若保则东京无忧。西军之中，尤以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道所部最为精锐，可速召二人引军来京勤王。”徽宗闻言，遣使贲诏急往陕北召二人勤王，并加种师道为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总督西军。又问道：“何人愿往河北退敌？”言未毕，闪出东京留守宗泽道：“老臣愿往！”徽宗闻言大喜，就着宗泽引兵五万，整备粮草军械，星夜兼程，直奔黄河而去。再着给事中李邺为使，携牛酒果品，黄金一万往金营议和。宇文虚中又言道：“自白沟一战，百姓苦于兵事，生活举艰。臣请陛下，下诏罪己，大赦天下，使万众归心，同赴国难。”徽宗叹道：“卿言是也，朕有负百姓，罪己当然。”就使宇文虚中代为拟诏，当日诏告万民，大赦天下。
再说宗泽引兵出京，岳飞与众兄弟随军出发，来见宗泽道：“门生闻我那兄弟南宫炎，自回顺昌剿寇安民，颇立威名。现养兵于顺昌，恩师何不修书一封，召其来此共退金贼。”宗泽闻言笑道：“你不说起，险些忘了，此子文武兼备，今番正要用他。”当即修书一封，教从骑星夜送往顺昌，取南宫炎来黄河助战。
时南宫炎在顺昌，李湘君已有身孕，将将分娩。满门大喜，小心伺候，都待麟儿降临。只有南宫炎一人，不甚高兴，你道为何？只因闻得金兵来犯，边境不宁，故而有些心绪不定。这日气闷，邀了南宫不易、于昊两个，再到醉仙居饮酒。三个上了醉仙居，寻个座位，酒过三巡，于昊见南宫炎不甚高兴问道：“近日听闻嫂夫人已身怀六甲，此大喜之事，怎地愁眉紧锁？”南宫炎道：“贤弟不知，我闻金邦兵分两路，犯我大宋，连破州县，兵锋甚急。值此国难之际，我却安坐家中，有何喜处？”南宫不易道：“我们且饮酒，这等事情，有那道君皇帝与一众奸佞劳心。哥哥这里发愁，也愁不走金兵，想他作甚。”南宫炎闻言道：“今日方知曹刿所言不假。”于昊道：“所言哪句？”南宫炎苦笑一声道：“肉食者鄙！”三个正说间，有家人急上楼道：“二公子休要饮了，方才东京差人送来急信，大老爷不敢自专，急教公子回去。”南宫炎闻报，不敢怠慢，算还了酒钱，与二人分手，急急回家去了。
待回了家去，见了宗泽信使，取过信读罢，心中明了。着家人取十两银子，赏了信使道：“阁下远来辛苦，可先到馆驿歇息，待我禀过刘令公，便行前往。”信使受赏而退，南宫炎得了信，径往去见刘锜言道：“方才东京宗留守来信，言金兵犯境，修书召小将往前敌助阵。只是未得令公之命，未敢动身，今特来请命，望令公恩准。”刘锜闻言道：“此与国出力，本镇焉能不放。你仍率北营三千人马，我这里再着刘凌、阎充二将助你，收拾粮草军械，明日与你一同北上。”南宫炎闻言谢过，转回家去。
归家见了父母，说罢出兵之事，柳夫人叹道：“方过了些安稳日子，如今湘君已有身孕，你竟又要出征。早知今日，当初不如不做这个指挥。”南宫向道：“夫人不要这般讲，既在朝为将，食君之禄，自当与君分忧。”当日教家人备齐三牲酒礼，香烛果品，供于祖先灵位之前。祭了祖先，南宫炎斟了一杯酒，先敬祖先道：“今胡虏犯境，愿先祖有灵，保佑孩儿大破胡虏。上报天子，下安黎庶，扬我南宫家威名！”祭罢，又斟两杯酒，跪于父母面前道：“孩儿前番也曾剿贼出征，只是今番不同往日，来的乃是蛮邦鞑子。常言道兵凶战危，这一去不知几时归来，孩儿不孝不能常伴左右，此去望爹娘保重贵体。”父母接过酒杯道：“且吃你这杯酒，我儿可放心前去，家中一应杂事自有我们照料。”南宫炎拜过父母，站起身来对李湘君深施一礼道：“贤妻我不知几世修来福分，得与你共结连理，本待就此举案齐眉，白头共守。怎奈胡虏犯境，我既领朝廷俸禄，不由不去。今你已有身孕，自我去罢，当好生珍重，安心待产。”李湘君闻言，挽住南宫炎的手道：“夫君言重了，妾身自得侍奉夫君，此生早无所求。家中诸事，妾自得料理，夫君毋要挂怀，只管放心前去。只是我腹内孩儿将及出世，夫君去前先起个名字为好。”南宫炎道：“将来出世，若是个女孩，贤妻自取。若是男儿，取名为靖，表字定难。望其将来长成，为国克定祸乱，安邦抚民。”李湘君闻言称善。南宫炎祭过祖先，携李湘君径往别院，来见李夫人与其拜别。李夫人闻言道：“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正是男儿出力之时，只是沙场凶险，千万小心保重。”南宫炎道：“母亲嘱咐，孩儿定当牢记。”两个转身要走，李夫人道：“我儿且住脚，多日不提兵字，我险忘了，正有一物相赠。”南宫炎闻言回身道：“母亲还有何事嘱咐？”李夫人寻个旧包袱打开，取出一本古书，递与南宫炎。南宫炎见那书纸本虽然古朴，保护的却干净整洁，上写四字，名为《忠武要录》。李夫人道：“此书乃是本朝开国公李继隆所著，书中载其一生用兵、练兵、行军之法。后世子孙，得其遗论，整编成书。此乃手抄之本，我儿远行在即，得此兵书，战场之上必有裨益。”南宫炎闻言惊道：“此书如此珍贵，莫非我那泰山是河东李令公的嫡传？”李夫人道：“正是如此，若非嫡系，安能传到此时？”南宫炎闻言再行拜谢，就收了兵书，夫妻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清晨，南宫炎收拾齐备，临行记起于鹏当日之言，就将金丹取出收在身上，回合了二将就要出城。刘锜与军中诸将一齐出郭相送，李湘君有孕在身，南宫炎本不欲让她出郭来送，只是拗她不过，李湘君教使女带了楠木琴，父母相扶着送出郭来。南宫炎见众人送出，返身提枪上马，与众人作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君快快回去罢。”言罢，教军士开拔。李湘君目送其远去，想起往日恩爱，今日离别不禁潸然泪下。就抚琴唱道：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天涯路,衣带渐宽不觉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南宫炎闻得背后歌起，知是妻子作歌，回望一眼有不舍之意，就转过头去，噙泪催赶军士速行。众人听唱得凄切，都有些感伤，一曲唱罢，李湘君将琴收了。南宫向夫妻扶着径回家去了。
且说南宫炎引兵在路行了数日，转眼过了颍昌军，来到灞陵桥后，在青泥河畔略做歇息。不多时，闻得南面有声响，南宫炎抬头望去，但见南面来了一队蛮兵。个个披发赤足，不着衣甲，为首一人打扮不同。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绛红绣锦袍，牵匹紫骝腾冲马，腰跨一口利剑。看年纪十七八岁上下，生得龙眉凤目，浑身贵气，气宇轩昂，颇有凤子龙孙之像。身旁又有一个道人，南宫炎见了大喜，这道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赠剑的于鹏。南宫炎见了于鹏笑道：“一别数年，道长却往何处仙游，想杀我也。”于鹏见了南宫炎亦是大喜，笑道：“多日不见，不想在此相会，将军此番引军何往？”南宫炎道：“只因金邦兴兵来犯，宗留守召我往前敌助阵，不知道长因何在此？”于鹏闻言道：“原来如此，待我引见。这个是我的徒儿，姓柴名兴周，乃是大周柴世宗的嫡派子孙，小梁王柴桂的族弟，官拜镇南将军，镇守尽南关。我去年云游到尽南关，巧遇于他。想是有缘，我两个一见如故，这小将军欲拜我为师，我见他诚恳便收做徒弟。如此在尽南关住了一年，今番要往东京进贡，我亦无事便引蛮兵随他到此。”又对柴兴周道：“徒儿这个便是我平日常说起，当年破王善的南宫将军，你可与他见礼。”柴兴周连忙与南宫炎施礼道：“平日多闻老师说起将军大名，不意今日相会，实属荣幸之至。”南宫炎赶忙回礼道：“岂敢，今日得与小将军相会，亦我之幸。”又引见了刘凌、阎充二人。
众人席地而坐，说起宋金战事，于鹏道：“宋金海上之盟，只因有辽，现辽已亡，盟约自废。先前阿骨打在世，此人与宋交好，彼若在世，金兵未必南下。然此人亦死，其弟吴乞买雄心不亚其兄，与宋又无恩义，此番借口南下，大宋不灭彼岂肯收手？”南宫炎道：“道长擅观天象，以为此番宋金交战胜负若何？”于鹏闻言道：“吾夜观天象，宋室帝星暗弱无光，北地天狼星明亮耀眼。今大宋臣昏主暗，金邦势强，吾料此番宋兵必败。”南宫炎道：“若将士用命，可有救处？”于鹏笑道：“天命已定，哪有救处？且看这幅图来！”言罢，把右手扬起，袖中现出金光一道，飞出一张画卷，直往半空展开。
但见画卷之中，上写第二十一象：
显：上艮下兑山高水深之象是为损卦
图中画两名朝官打扮之人向北而去，背后一人短褂长辫，女真人打扮，推着二人似押送一般。
下有谶曰：
空厥宫中雪深叁尺
吁嗟元首南辕北辙
又有颂曰：
妖氛未靖不康宁
北扫烽烟望帝京
异姓立朝终国位
卜世叁六又南行
南宫炎看罢不解道：“敢问道长此图何意？”于鹏道：“此图名曰《推.背图》乃前唐太宗之时，司天监李淳风与袁天罡所著。全图共六十象，图中预言皆大唐立国之后事，凡图中所画无有不中。因其预言极准，故而为历代帝王所禁，然禁忌之事，只禁凡俗，怎脱化外？以吾观之，此图所画，应大宋兵败，帝位易主之象。”言罢，又将右手一挥，将画卷收入袖中。南宫炎闻言大惊道：“莫非我泱泱大宋，真个要亡于异族之手？”于鹏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如今倾颓之象已现，虽无救处，然亡国一说，言之尚早。况昔日尹吉甫有云：“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一切未成定局，此时何须叹气？”南宫炎闻言亦笑道：“多谢道长教诲，我此去定与金贼不死不休，若侥幸有命回来，还望道长再到顺昌坐坐。”于鹏此时望了南宫炎眉心一眼道：“昔日我观将军眉心有黑气忽现，恐有灾祸。今日再观黑气已成一片，不过几日必将应验。将军今既出征，我那颗金丹可曾带在身上？”南宫炎道：“道长嘱咐，不敢忘怀，今番随身携带了。”于鹏教南宫炎取出金丹，就劈成两半个，教先服一半，另一半来日见危之时再服。南宫炎教军士取水，就服下半颗，其余藏于怀内，谢过于鹏。看看天色，不敢耽搁，就别过二人，引军上路去了。
待南宫炎去后，柴兴周道：“听师父说起那颗金丹有起死回生之妙，如此宝物怎轻易送了此人？”于鹏笑道：“此乃天赐，非我所赠。”柴兴周不解，于鹏又道：“你不见此人起得好名讳？”柴兴周道：“有甚好处？”于鹏道：“后周属木，宋承周而继，木既生火，宋当属火德。此人命属南宫，对应离火，又带炎字，当应炎火共成，生生不息之意。五行相克，离火灭金，吾料他日扶宋破金者必是此人！”那柴兴周入门尚浅，只听得云里雾里，师徒两个又歇一阵，收拾起行往东京而去。
再说老种相公种师道，闻金兵南下，军情如火。得徽宗勤王之召，当即与姚古收拾西军兵马，往东京勤王。并着部将折彦质引军一千先行。且说这折彦质乃是名将折可适之子，字仲古，别号介之。为宋麟府折家第七代名将，文武兼备，忠勇果敢，行事有乃父之风。当时领命，率众先行，直望东京而来。
时完颜宗望以郭药师为向导，兵分两路攻打保州、安肃军，不想二城据守不下。宗望又引军转攻中山府，中山知府詹度闻金兵到来，坚壁清野，召全城军民登城御守。金兵搭起鹅车、火梯往攻城池，詹度教军士以水浇城，时天寒风起，顿成冰城一座。金兵几番攻打不曾得手，反被詹度趁夜开城，引兵亲出大杀一阵，金兵围城之军就此退去。宗望见三镇坚固难攻，遂会合大军，绕过三镇，引兵直向黄河而来。到北岸扎下营来。
恰逢折彦质引军赶至黄河，方到北岸，迎面遇着金兵探哨军。当头一个金将，名唤黑风高，生得赤发黄脸，骑匹高头黄马，手提狼牙棒。左首乌国龙、右首乌国虎，引军冲杀过来，见了折彦质大喝道：“某家黑风高是也，南蛮何人报上名来！”折彦质道：“吾乃关西折彦质，金狗快纳命来！”言罢，手挺錾金枪，直取黑风高。两军就卷杀到一处，战不多时，北方又一队人马杀到，为首一将手持金雀斧，座下火龙驹，正是那金邦四太子兀术。左首史文恭、右首韩常、各提一杆点钢枪，随兀术杀将过来。折彦质虽然勇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兀术兵马赶上，折彦质抵敌不住，引军望南而走。
折彦质引军退走十余里，将至磨水桥旁，那兀术部下尽是精骑，转眼赶上。兀术在后追来叫道：“折彦质！我闻你折家世代名将，怎上了战场，好似兔子一般，只会逃的？”折彦质闻言恨道：“不想我纵横西北的折家军，竟到如此地步。今日拼却一死，不辱我折家名声！”教军士拨转马头，呐喊一声，引军回头死战。两军又卷到一处厮杀，折彦质冲入阵中，遇着黑风高，两下正待交手，忽听背后喊杀声起、一个少年将军引兵杀到，手绰金枪，上前敌住黑风高。两下战不上十数合，那少年将军抽开纯钧剑，大喝一声，一剑斜劈下来，把黑风高连头带肩劈成两段。原来这少年将军正是南宫炎，连日赶路，亦到黄河岸边。闻听北岸喊杀声气，认得折家军旗帜，急引军上前相救。
折彦质见杀了黑风高，问道：“小将军神勇，不知尊姓大名。”南宫炎道：“此时不是叙话之时，将军人少可率部速速过桥，追兵我自挡之。”折彦质闻言道：“如此多谢了，大恩来日再报！”引折家军，过桥而去，兀术见来了敌援，纵马杀来，望着南宫炎劈面一斧，只听“当”的一声响，却被南宫炎一枪架住。兀术见了暗道：“这宋将年纪不大，膂力却不小，难怪黑风高死在他手。”南宫炎道：“来将莫非金邦四太子兀术？”兀术道：“某家正是，宋将何人？快快报上名来！”南宫炎闻言冷笑一声道：“尔将死之人，何必多问。”言罢架开金雀斧，挺枪就刺，兀术急挥斧招架。两个枪来斧去，一场好杀，南宫炎这杆枪上下飞舞，好似金龙闪烁，漫天里都是枪影。金兀术这柄斧左砍右杀，浑如猛虎离山，四下里寒气迸发。一连战有五六十合不分胜负。两个正斗间，韩常与史文恭两杆枪都到，正要上前围攻，刘凌、阎充二将亦到。刘凌掣雌雄剑一对，上前敌住韩常，阎充舞一口破阵刀，上前敌住史文恭。这六将厮杀到一处，来来往往，各各用心，纵横之间只激得杀气腾腾，尘土飞扬。
这边正杀得输赢未定，桥后又一阵呐喊声起，但见为首一员大将，手持沥泉枪，座下白龙驹，正是岳飞。引五千兵马，率牛皋、王贵等将一齐杀来。那乌国龙见了论起大刀，前来迎敌，被岳飞抬手一枪正中咽喉，登时死于马下。杀入阵中又逢见乌国虎拦路，岳飞见了更不答话，挺枪便刺，斗无数合，被岳飞当胸一枪刺死。岳飞连杀二将，抖擞精神，摆开沥泉枪，东挑西刺，无人可挡杀得金兵阵脚大乱。南宫炎见援军已到，心中大喜高声叫道：“援军已到，众将士休教放过一个金狗！”兀术杀得正酣，望见宋军大队杀到，本阵已乱作一团。自知再战难胜，便教众将收兵，往北而退，众金将闻令一齐退走。南宫炎见了道：“金狗留下性命，再走不迟！”正要拨马追赶，却被岳飞上前拦住道：“贤弟留步，穷寇莫追。”南宫炎见是岳飞，收令不教追赶，笑道：“多日不见兄长枪法更胜昔日，方才杀得金狗一阵大乱，小弟佩服得紧。”岳飞闻言道：“贤弟谬赞，你的本事从不在我下的。”南宫炎道：“比起兄长差得远嘞，只是小弟来时未曾知会，兄长怎知小弟到此？”岳飞道：“自恩师受命往救河北，星夜兼程未曾停歇，不想金兵来的这般快，只得在这南岸扎下营来。为兄方才引兵巡查岸边，闻得喊杀声起，前来探看。正遇着折将军所部兵马，他道金兵已至，有个少年将军不知姓名，引兵杀到正挡住金兵。请我速去助战，不想正是贤弟在此。”南宫炎听罢谢过岳飞，清点所部兵马，血战一阵，伤了五六百人马。心中有些不忍，叹道：“不想金人如此善战，只这一阵竟损了我许多人马，战端一开，不知何日方止。”岳飞宽慰道：“自古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既上得战场，岂保无伤无损？将士为国捐躯，虽死犹荣，贤弟既统兵马，须早定心性。”南宫炎道：“兄长指点的是，小弟受教了。”就清扫战场，放起火来，将桥梁烧了，与岳飞合兵一处，往南岸而去。
待回了营去，早有宗泽、折彦质二人接着，折彦质问过南宫炎姓名出身，就要拜谢。南宫炎急止道：“此乃小将分内之事，何言相谢，将军若行此大礼，小将万万受不得。”折彦质闻言方止，宗泽见南宫炎到来亦是大喜，就教其引兵屯扎前营，以备金兵来犯。
再说兀术败回营去，见了宗望说起兵败，宗望闻报聚起众将议事。宗望道：“我闻宋师已至，前有大河，急切不能渡过。我今悬师独进，若宋两河之地兵到，恐到时彼众我寡，反陷进退两难之地。今我欲班师回国，众将以为如何？”郭药师闻言道：“宋汴京繁华富庶，远非燕山可比，今止有黄河阻拦，就此退去岂不可惜？宋之吏治早崩，两河之地官员多为趋炎附势，尸位素餐之辈。若闻我大军到来，彼自身难保，岂肯将兵去救别处？西路尚有左帅在彼，彼诸军皆为其所制，如此两河之兵不足为虑。我观今气候渐冷，将入寒冬，只待黄河冰封，太子将铁骑急驱，过了黄河一马平川，正是铁骑纵横之所，再无拦阻。到时耀兵河北，虎视南朝，以示国威，归之未晚”。诸将闻言齐来附和，宗望道：“既如此，眼下依你所言，就屯兵在此预备渡河。”
且说宗泽引兵据守南岸，金兵多是骑兵，又无舟师，一时渡不得河去。时南宫炎守在前营无事，便携了《忠武要录》去寻岳飞等人。南宫炎翻开书，与众人在营中正讲论军机，营外忽地刮起一阵狂风，众人出营去看，却见天色阴沉，霎时冷了许多，那风吹得正急眯得人睁不开眼。众人只得回营，牛皋骂道：“如今不过八月天气，这老天怎似婆娘的脸面一般，说变就变？”岳飞道：“黄河连日平静，今日这风来得却邪。”正说间忽然雷声大作，营外淅淅沥沥下雨来。南宫炎听得雨下，略作思索，仰天言道：“今日天气陡变，冷了许多，狂风骤雨已至，莫不是来日要降雪？”牛皋道：“兄弟尽说笑话，这中原地方，哪有八月降雪的？”南宫炎道：“昔日齐邹子身仕燕国，为小人谗害，遭惠王下狱。彼时天公闻其蒙冤，故天现异像，五月降霜，六月飞雪。惠王见此知其有冤，方才将邹子释回。若从此看，八月降雪亦不足为奇。”岳飞闻言有些愁色道：“来日降雪亦不足为虑，只恐天气愈加寒冷，黄河结起冰来。到时黄河天险尽失，金兵若趁此渡河，岂非大事不妙？”汤怀道：“哥哥切莫担忧，天降大雨添些凉气也是常事，不争真个飘雪结冰，却叫我们逢上。”众人听这话，也道有理，南宫炎又将《忠武要录》翻开与众人讲论。
不料被岳飞一语中的，那雨下了两昼夜不曾停歇，隔日雨停，不想天气骤冷，次日竟飘起雪来。这雪又一气连下了五七日，却见那黄河两岸怎样景象：
冷冷天地肃杀气，滔滔黄河水不流。
朔风吹来似利刃，银光满地映星斗。
半空里玉龙纷飞，群山上碎玉如琼。
山河万里无别色，大千世界一混同。
列位看官你道如此大雪，这般冷的天，那黄河早就冻得连底实透。那金兵都披着皮衣、皮袄，尚觉寒冷，宋营兵士俱是铁甲薄衣，如何吃冻得住？那时宗望在北岸见黄河冰封，就着小番前往打探，不多时来报道：“那黄河已是连底都冻实了。”闻报大喜道：“郭药师所料果然不差，今日天助我也！”当下再不顾忌，召集众将，号令全军直往南岸杀来。`
金国大军吹起胡笳，敲响鼙鼓，马步三军，踏着冰河，排山倒海一般冲杀过来。宗泽在对岸见金兵杀来，急令各军迎敌，只是连日飘雪，宋军衣衫单薄，早已冻得打熬不住。闻得将令，只得勉强披甲出阵，与金兵交锋时哪有迎战之力？故而一触即溃。南宫炎守在前营，见金兵杀到，宋军抵挡不住，一伙四散而逃，只得往后营退来。见了岳飞道：“今事已急，兄长不要迟疑，速保留守先走。”岳飞闻言顾不得许多，只得上马提枪，与众兄弟保了宗泽冲条血路，向南而走。南宫炎见宗泽已走，拔了宗泽将旗，拿在手中，大叫一声道：“留守小心，快随小将这边走。众位兄弟，须得拼死保护留守。”言罢，当先开道与刘凌、阎充二将引本部兵，望东而走。史文恭在阵中闻得此言，以为宗泽当真在那里，亦率本部五百兵赶杀过来。
南宫炎与二将杀出重围，一路向东，连行一百余里，一路兵士受冻，死于路者无数。行至葫芦谷，南宫炎将兵马歇住，回顾左右止剩千余人，史文恭率兵已将追上。史文恭见对阵并无宗泽，对南宫炎叫道：“你将宗泽藏于何处？快快送出，我饶你众人不死。”南宫炎回头大笑道：“宗留守早已奔走，我这里如何拿来送你？”史文恭闻言方晓得中计，当时大怒道：“孺子不知死活，安敢戏弄于我！”当即挺枪直取南宫炎，南宫炎亦飞马横枪上前敌住，两个战有二十余合，南宫炎心道：“前日未曾交手，不想此人枪法如此厉害，犹在我上。”停住手道：“金狗且住，我看你使得枪法，不似番邦的路数，且说姓甚名谁？”史文恭笑道：“可听过史文恭的名字么？”南宫炎道：“当年闻听曾头市有个教师唤做史文恭，后来被梁山玉麒麟卢俊义捉上梁山剐了，今日莫不是见了鬼？”史文恭闻听梁山二字，不禁怒从心头起叫道：“卢俊义何等人，岂能捉得住我？当年死的乃是我弟史文泰。本欲借兵来日踏平水泊，不想那梁山贼子已叫张叔夜剿灭，不能手刃仇人实实可惜！”南宫炎闻言道：“原来如此，既然朝廷已为你报得大仇，你如何舍了一身本事，甘做金人走狗攻我大宋？如此背宗弃祖，卖国求荣，岂是英雄所为？”史文恭闻言道：“你休逞口舌之利，张叔夜我却不认得，亦不曾受过那赵家皇帝一分恩惠。说甚么卖国求荣，鬼扯得远了！”言罢挺枪刺来，两个又战做一团，斗有五六十合外，南宫炎渐渐招架不住。记起王摩所传枪法，除桓侯八式外，另有一式王摩自创枪法换做“倒转乾坤”，有攻敌不备之效。就拨开枪，先使一招凤凰三点头，望史文恭头、面、肩、三处刺来。史文恭见了急急躲闪，趁这个空档，南宫炎把马一转，冲到史文恭背后提枪就刺。史文恭毕竟枪中好手，也不回身，双手握紧钢枪往后一递。却听史文恭大叫一声，险些跌下马来。原来他这枪却比南宫炎更快，一枪递出，满以为一枪刺他个穿心。这一枪却刺在南宫炎腰跨之上，南宫炎中了一枪，竟不觉痛楚，反一枪刺在史文恭右肩之上。史文恭中这一枪，痛不可耐，怎肯再战？忍痛弃枪，拨马退回阵去。
南宫炎见了不肯放过，就撕袍裹伤，挥军直杀过去。史文恭负伤在身不能指挥，被南宫炎冲杀一阵，连退数十里，杀得尸堆遍地。南宫炎打退金兵一阵，收拾了伤兵，引兵退到淇县将歇。那时红日升起，天色已晴，二将见南宫炎面色如常，俱称赞道：“将军裹伤退敌，此时尚无痛楚之色，真乃鬼神之勇！”南宫炎闻言正觉奇怪，忽感腰胯伤处痛不可当，心中暗道：“方才不觉痛楚，莫不是金丹奇效？”想到此处，急教军士取水，将剩余半颗金丹服下。不过片刻只觉神清气爽，再看伤处，已然皮肉复合不见疤痕。南宫炎到此方悟于鹏所言灾祸，心中感激不已。当日就留淇县歇息，着人探听宗泽消息，不数日探马来报，黄河大营为金兵所夺，宗泽引败残兵已退至滑州，此去道路已为金兵阻断。南宫炎闻言与二将道：“今番引兵远来，反大败而归，以致我颍州子弟损伤无数。回去有何面目去见令公。”二将闻言道：“将军何出此言，不想天道无常，以致黄河冰封，非将军之罪也。”南宫炎闻言心中稍慰，见道路阻断，无奈只得转道回顺昌而去。
再说岳飞保着宗泽引败兵退回滑州，不知南宫炎消息，心中放心不下，亦着人打听。不想南宫炎未见消息，朝廷遣使已到，言宗泽作战不力，以致丢失黄河，将宗泽撤去留守，贬谪磁州任职。宗泽领旨谢恩，与岳飞众人道：“老夫本欲与贤契共扶社稷，不期天降大雪，黄河失守。如今老夫去后，朝廷不知改何人领兵，贤契等恐难展所学。不若暂且回乡，别图后计，日后有用贤契等，老夫自遣人召唤。”岳飞闻言道：“恩师大德，门生等没齿难忘。今承台谕，权且回乡，望恩师善加珍重。”就与宗泽拜别，兄弟五人各自上马，望汤阴而去。宗泽送走五人，自往磁州任职不提。
岳飞与牛皋、王贵、张显、汤怀五人，自离滑州，在路上行了数日，将到彰德军。天将中午有些热气，众人行至断水涧，见有一片湖泊，遂拣颗大树趁凉，将马栓了，取水歇息。众人在树下正歇间，忽见西面来了一个老人，手持藜杖，头戴楮冠，腰间系个葫芦。生得尨眉皓发，二目明亮，炯炯有神。望岳飞走来，岳飞见了起身行礼道：“老丈有礼，不知有何见教？”那老人道：“今日天炎，老朽行了半日，口内干渴，浑身酸痛。可否请尊驾移步，替老朽取口水来。”牛皋见了道：“你这老儿好没道理，又不是没生手脚，这等大样叫俺哥哥与你取水！快走，快走，不走时爷爷一锏打死你个老杀才。”岳飞闻言对牛皋斥道：“你这黑厮不得无礼！快快退下！”牛皋闻言不敢做声，岳飞就请那老人在树下坐了道：“方才舍弟无礼，老丈切莫见怪，且稍坐片刻，晚生这就取水过来。”言罢，解了老人葫芦，就到湖边取了水，带回与那老人。
老人接过葫芦，饮了几口，与岳飞寒暄些出身。谈至古今名剑，那老丈道：“尊驾可知名剑湛卢？”岳飞道：“老丈莫非指春秋时欧冶子所铸湛卢？”老丈道：“正是那口宝剑，尊驾既闻其名，可晓其来历？”岳飞道：“此剑举世闻名，晚生略知一二。欧冶子曾于湛庐山，铸成此剑，将之献于越王。越王因铸于湛庐山，故而以此山命名。传闻湛卢剑乃仁道神兵，非有德者不可持，越王灭吴后，失仁德，杀功臣。湛卢剑感其失德，竟自飞而去，为明君楚王所得。后秦灭六国，混为一统，湛卢剑不知所踪。直到唐时，为薛仁贵自北海探地穴所得，传于其子薛丁山，后薛家没落，此剑再不知其踪也。”那老人闻言笑道：“尊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飞不解道：“愿请赐教。”老人道：“此剑后来为本朝开国名将，鲁国公曹彬所得。曹彬天性淳厚，为将治军严明，仁爱止杀，堪为湛卢之明主。曹彬死后，传于其子上柱国曹玮，曹玮持此剑几番大破西夏，名声更甚其父。曹玮死后，曹氏族人竟无人能御此剑，后献于仁宗皇帝。仁宗行事恭俭，仁心爱物，自得此剑，和辽遏夏，百姓安居，九州升平。不想传至道君天子时，花石纲兴，六贼当道，以致天下大乱。自此宝剑暗淡无光，终飞升而走，沉于此处湖泊之中，百姓称其为沉剑湖。”岳飞听罢，拱手道：“受教了，老丈果非常人。”那老人又道：“我观尊驾一表非俗，且心怀仁义，不妨到这湖边拜上一拜。那湛卢认主，今尊驾到此，此剑破水而出，亦为可知。”
岳飞闻言心道：“这老丈所说之事，我倒未曾听闻，多半是以讹传讹罢了。”遂道：“老丈说笑了，晚生德行浅薄，岂配名剑，还是不必拜了。”那老人道：“若拜剑不出，权做敬了天地，又有何妨？”岳飞见这老人坚持，遂到湖边心中祷道：“神剑有灵，若岳飞真堪为神剑之主，就请神剑破水而出，他日助我驱逐金寇，安定山河。若岳飞德薄，无此福分，则水无异像，神剑不出。”祷罢，望湖心拜了三拜。尚未起身，只听“噗”得一声响，那湖心振动，白浪堆天，冲出一口三尺长剑，直飞入岳飞面前。岳飞与众人见了大惊，牛皋叫道：“敢是剑成了精了？”言未毕，那湖心水喷到岸上，直溅了牛皋一身水。岳飞上前拔出那口剑，出鞘便觉寒气浸人。但见剑身通体漆黑一片，浑然无迹，上面刻着两行小字：
君贤能，剑在侧，国兴旺。
君无能，剑飞弃，国破败。
那老人见了笑道：“好，好，好，湛卢仁义神兵，不见其主，不开其锋。今遇尊驾，锋芒立开，果然神兵不二之主。”岳飞闻言，将剑收了鞘，要来拜谢老人。却见那一片湖泊，顿时干涸，化为平地，再不见一滴水。回头再看那老人，只见老人大笑一声，但见金光一闪，却换了装束。手持拂尘，身披道袍，方巾草履，俨然一个道人模样。岳飞见了已知是仙人点化，率兄弟三人下拜道：“敢问仙师何名，赠剑之恩，不敢忘怀。”那道人却是华山陈抟老祖，当下道：“吾乃华山陈抟是也，那神剑既已为你所得，日后当好生使用，兴国安邦已不远矣。”言罢，化作金光一道，再不见其踪影。岳飞见了与众兄弟道：“来去无踪，真乃仙人也。”牛皋听了道：“什么仙人，这个贼道，不合变个白发老头儿，来戏耍我们，把我衣衫尽打湿了。”汤怀道：“牛兄弟差了，这道长想必是以张良“圯桥进履”的故事，来试大哥。”牛皋道：“我不晓得什么进驴进马，下次若见了，老牛定使双锏伺侯这贼道。”岳飞道：“你这黑厮还不住嘴，却忘了这仙人乃是子阳兄弟的师傅？你再胡说，下次见了，他肯与你干休么？”牛皋闻言道：“罢了，看在子阳兄弟面上，且饶这贼道一回。”岳飞教牛皋换了自己衣服，把湿衣在这里晾了一回，傍晚寻路望汤阴而去。正是：神兵得遇英雄主，只待上阵显锋芒。不知岳飞得了宝剑，将来做出何等事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