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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凡夫的救赎 / 第十一章 轮回、梦境

第十一章 轮回、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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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陵园大门,智豫下车买了鞭炮和几副春联。刚拐到国道上,车辆瞬间多了起来,堵得厉害,跟着前车一点一点挪着走。回到市区,已经快到两点钟了,智豫饿得心慌,赶紧去找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却统统关门不营业了,县城果然与大湖名城不同。母亲说回家烧点饭吃,利索得很,智豫却希望一年忙到头的母亲休息两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牛肉汤馆,母子俩要了两碗牛肉粉丝,三个烧饼,辣乎乎地下肚,舒坦得智豫每个毛孔都在散着牛肉汤的香味。
  刚准备回家,婉清打电话来,说是她一家三口已经到了晚饭的餐馆,智豫按照定位导航过去,拐弯抹角的特别难找,一路上婉清又打几个电话来催。见了面才知道,婉清却是赶着晚上夜班。过年医院里调班,明天上午还得替同事顶个半天,但是中午回家吃饭是能保证的。智豫原本想约着婉清明天一起去接父亲回家过年的,见状便把话咽到肚子里了,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母亲也笑着对婉清说:“忙你的事吧。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有什么分别。下了班也不要急。大过年的,人多车多,慢点儿开,我在家等你们。”
  回到家,智豫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但是各种拜年的微信、短信不断地唤醒着手机,屏幕在角落里不时闪亮着。他在手机里面翻着通讯录,看看有谁给他发信息,他又要给谁发信息,发现很多人都已经没有再联系的冲动,发了信息也被铺天盖地的垃圾覆盖,干脆直接关机睡觉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天公终于理解了凡间的疾苦,大太阳讨好似地投来积蓄已久的热情。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宣告着新的轮回交割即将拉开帷幕。母亲让智豫去早点摊买些豆汁来,等会儿去接父亲的时候带给他吃。现代化的豆浆机做不出来世代相传的味道。
  虽然多了一些楼房,但四线城市郊区的生活与前些年相比并没有大的变化。柳智豫象二十年前一样,拎着小锅去买早点。一辆农用电动三轮车停在村子东侧的路边空地上。这里已经是新农村建设的文化广场,但人人有手机家家有WIFI的时代,来看纸质阅报栏和研究行政村长期规划写真蓝图的留守村民真的不多。倒是开了二十多年的早点摊子禁绝不了。郝四就靠这个摊子养家糊口,他也没有多余的钱租铺子开店,关键是技术强、食材真、人缘好,连村长自己也好这一口,于是吩咐郝四有上级检查的时候不准出摊,平时任由他准时开张。每年,他都开到年三十的早上,初一到初三休息,然后又一个年头开始。
  两张简易折叠桌和几个塑料小凳已经支起了店面,锅里黄中泛黑的油翻滚着,郝四一边手脚利落地翻油条、盛稀饭、收拾用过的碗筷,一边热情地跟每个顾客和潜在顾客打着招呼。老家的民风淳朴,日常讲话便如同大着嗓门喊,说不出的亲切感和饱涨的热情。电动三轮车加装的音响里播放着欢乐闹腾的过时流行音乐。柳智豫还没走到跟前,郝四就遥遥招呼过来:“智豫回来了!多长时候不吃我的油条,馋了吧!”他们俩是小学同桌。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学霸,没有走出村子,现在也许跟老四一样在村子里讨生活,也许娶了村西头的小芳,也许为了孩子能去城市边缘的学校上学而四处求人……柳智豫胡思乱想着,嘴里回应着老四的话。老四很仗义,把智豫的小锅装满豆汁,又用大食品袋塞了满满一袋油条,却坚决不收钱,挥手让智豫回家。智豫趁郝四招呼客人,用微信扫码付了二十元。回乡随俗地大着喉咙用方言招呼一声,拎着早点回家。蓦然,却听到郝四的电动三轮车音响传来曾经熟悉的老歌。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
  求求风求求雨快离我远去
  山也多水也多分不清东西
  人也多嘴也多讲不清道理
  怎样说怎样做才真正是自己
  旋律响起,那是他们曾经的少年时光。记忆的钥匙瞬时被擦拭得鲜亮如初,锐利的生命气息隐隐刺痛了伤痕累累的心,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照料和按摩治疗,父亲已经恢复了部分吞咽功能,虽然还说不了话,但已经可以自己吃东西喝水,再也不用插胃管了。母子俩先用保温桶装好豆汁,吃完早饭,带了一些点心准备散给那些过年无家可归的室友,便去养老院接父亲。
  养老院里的水泥地上,和煦的暖阳拥抱着三三两两的轮椅,几个尚能活动的老人围着空地散步。还有几家人来看望老人,孩子们在健身器材上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活力、创意和顽皮。柳父用唯一一条能动的腿蹬着地,倒驱着轮椅向后退着走,一会儿吓得散步的人惊慌躲闪,一会儿撞到健身器材上,他得意地大声笑着,发出含混不清的自语。母亲见状,一路小跑过去,大声训斥:“又调皮了!你撞到孩子怎么办?”父亲既不尴尬,也不悔改,只是仰着头看她,嘿嘿嘿地笑。粘涎从嘴角流下来,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象一条冷却了的过桥米线。那一刻,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在这样的日子里见到儿子,父亲没有再板着脸延续往日的威严,也不再去继续刚才的恶作剧,而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任由儿子推着,漫步在松散的人群中。遇到相熟的人,咿咿呀呀地打个招呼;拿着智豫带来的糕点,递给玩耍的孩子们吃;大声地跟智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眉宇间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
  健身器材的斜对面,是一片休闲的长凳。走得有些累了,智豫把父亲推到长椅的并排,踩下轮椅的刹车板,自己坐在休闲长凳上,喂豆汁给父亲喝。看着父亲清亮的眼神,慈祥的微笑,智豫心里感慨着——原来幸福如此简单。他牵着父亲的手,侧对着阳光,与父亲聊天。其实已经不能算是聊天,因为只有智豫一个人在倾诉。
  “爸,您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您带我走过外面的大街。我抓着您的小拇指,就像涛涛刚出生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小拇指一样……”
  日已近午,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身体仿佛吸收了太多的阳气,竟有些“醉阳”了,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说着说着,柳智豫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满满的乳白色的光,倾洒在碧油油的草地上。那时候妈妈还没有这么苍老,爸爸也是年轻的模样。涛涛也来了,还是两三岁的样子,穿着橘色的冲锋衣,在草地上撒着欢儿地跑,像一个橘黄色的小线团。恍惚中的柳智豫不知道那是涛涛,还是小时候的自己。只见那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肥皂水,吹出一串串的泡泡。泡泡飞上天空,越飞越高,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幻影,终于看不见了。智豫追着那泡泡,想去看个真切,却突然醒了。顿时,莫名的悲伤就笼罩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在脸上肆虐,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打了好几次火才终于点燃,看着袅绕升起又变幻消散的淡淡白线,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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