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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凡夫的救赎 / 第四章 问道、深谈

第四章 问道、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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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程的时候,安萍要留在景区善后,两个老男人驱车去了甘露寺。
  进了大殿,有一老僧坐在堂前蒲团上拖着音念经,时不时“邦”地一声木鱼声传来,宛如迷途的羊群听到头羊的“咩”叫声,端地十分警醒。
  马大鹏从寺庙提供的戒定真香中抽出三根,借佛前莲灯引燃,虔诚跪拜。智豫则垂手而立,恭敬肃穆。
  念经的僧人见智豫不拜,便一心劝善,问道:“施主远道而来,何不拜佛?”
  智豫微微一笑,从容淡定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和尚双手合十,道:“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
  智豫也合十答礼,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但求无住心,不求应身佛。”
  和尚起立躬身,说道:“脱枷头陀,善哉,善哉。”
  智豫深鞠一躬,正色道:“惭愧,惭愧,悟到未证到,还是镜花水月。”
  和尚从头到脚再次端详了智豫,缓缓说:“真悟到便是证到。若是未证,怕是未悟。”
  智豫再鞠一躬,认认真真地说:“受教了!”
  和尚不再搭话,回到蒲团上自顾自地敲着木鱼念经。柳智豫再听那木鱼声,竟如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恍惚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捆着的绳索一根根崩断了去,发出“邦……邦……邦……”的声音。
  回城的路上,马大鹏问智豫跟老和尚说的话是啥意思?智豫笑而不答。大鹏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跟他说:“老和尚让你拿自己的脑袋当木鱼敲!”
  
  柳智豫决定要找陈文睫谈一谈。
  有些事并不需要解释,比如虚构出来的第三者插足问题;有些事必须要达成共识,比如涛涛的成长教育问题;还有一些事,无论有多少分歧,无论自己受到何等的伤害,只能自己舔好伤口,却还是希望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少一些……
  柳智豫选择的是上班时间,上午九点,他知道那个时间她不太忙,也不会影响到她中午接涛涛放学,地点就在社区卫生所隔壁的一家书店。
  陈文睫化了点淡妆,拿出了足够的优雅和诚意。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不恨你。但是除了涛涛,我们也已形同陌路。”智豫不想引起更多的误会,开门见山说明主题。
  回想起两个人的婚姻,智豫也曾无数次感慨万千,但是他实在不希望经年历久的冷暴力继续相互折磨,更不希望传递给孩子太多的苦难。两人就象同一艘船上的两个过客,水缓浪平时轻松携手笑看景致,但世事无常,巨浪打来,就此失散,再次风平浪静时,船依旧前行,人却隔水伫立。此中没有是非对错,这就是生活。
  “这一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就会过上好日子。我追求的物质生活要求并不高,你也努力勤奋,但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你有你的精神世界,你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我不行。我不能忍受让涛涛经历我吃过的苦。”陈文睫平静而真诚地看着柳智豫的眼睛。
  “孩子吃点苦不好吗?我觉得一个人不能总活在别人给你制订的框框里,与其在你的指点下循规蹈矩不敢活出自己,还不如放手让他去闯闯,出点差错,反而能获得更多的教益。人是自我教育的产物,只有在自主历程中才会去主动思考。我知道你象母鸡保护小鸡一样保护涛涛,但是他终究要学会自己觅食。”
  陈文睫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要做到放手,哪里舍得,哪里敢呢?出点差错,你承担得起吗?反正我是承担不起。我活一天,就要为他付出一天,照顾好他的一切。”
  这是柳智豫最无法接受的观点,但这一次,他却不再批判了。
  “如果他终有一天知道这些,会不会为此而内疚呢?你的照顾,可能带给他物质价值,但在精神上是负面的。比如,剥夺他独立思考的权利和机会。”他停了片刻,双手对搓了几下,驱走手指上的寒意,接着说:“一个人之所以成其为人,最宝贵的地方就是独立思维。我不希望我的儿子被社会碾压,沦为跟屁虫。我希望他有自己的是非观,有自己的人格尊严,能够顶天立地,追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梦想。”
  陈文睫想到了派出所门口的那一幕,略有些尴尬和恼火,但随后也释然了,盯着柳智豫说:“你希望!那你去做呀!别指望我。我充其量就是满足他最低层次的需求,吃饱饭、有学上。你呢?你长期缺位,你做了什么去实现你的希望呢?”
  “过去做的,确实没有什么是上得了台面的。以后,我希望展示给他一个独立自主,堂堂正正的父亲形象。我还是觉得,父母的作用是孩子人生的示范,而不是管教。相比起其它方面,关系到他品行成长的事,我更关注一些。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我并不记恨你们。但是涛涛做假证,对我打击很大。我怕孩子学会了虚伪。因为虚伪,可以口是心非;因为虚伪,可以亦人亦鬼;因为虚伪,可以对亲生父亲诬陷造谣。更可怕的是,长期虚伪形成了习惯,会把虚伪当作忠诚,明明满口谎言,却并不因为说谎而产生一点羞赧之心。”言辞虽然犀利,但智豫的态度非常平稳,娓娓道来,甚至连音调都没有提高。
  陈文睫始终认为那一仗她们打羸了,在之后的乘胜追击中,顺利地获得了房产和抚养费,这一切涛涛功不可没,也不是没想过可能对涛涛产生的负面影响,但相对于她所取得的成果来说,她更注重后者。现在旧事重提,她也禁不住有些担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教育他的。”停了停,又说:“如果你以前能多抽出点时间陪他,辅导他学习,带他玩,哪怕是教教他书画也好呀。他跟你的感情太淡漠,才会有敌对的心态。”
  这也是长期以来智豫所疚愧的。在辅导孩子功课上,他做的太少;他所擅长的古代文化,涛涛不喜欢;带涛涛出去玩那些幼稚的游乐园,他又觉得是在消耗生命。
  智豫不明白,自己年轻时积累知识打牢基础,现在正是厚积薄发一日千里的时候,为什么作为父亲就要放弃事业,放弃人生追求,去成为孩子的全职家庭教师呢?文化学习应该是老师的职责呀,父母不是应该负责生活吗?父母是孩子的榜样,而不是导师。应该是什么样的榜样?尽职的家教吗?孩子如果把失去自我、失去自由、失去理想、毫无建树,只会围着子女考试分数转的父母当做学习的榜样、效法的偶像,那么,他的人生理想又会是什么呢?如果全天下的父母都去当称职而全能的教师了,那么各行各业培养人才又干什么呢?柳智豫觉得自己没有错,是这个社会让他看不懂。
  “现在这个局面,我没有条件每天面对面手把手地教他,我只能用我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去启发引导他,希望他可以学会勤奋努力、热爱生活、尊重规律。一个人是不是成功,见仁见智;但是生活幸福不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毕竟过得是否快乐,更多时候取决于自己对待生活和人生的态度。我希望以后在他有时间的情况下,可以经常带带他。”
  柳智豫的期望值并不高,只想每周看到儿子,带他一起见证人生。然而许多年以后,他方才得知这个愿望是多么的奢侈。高强度的学习让涛涛的课余时间少的可怜,有限的自由支配时间也被用来刻意找寻作文和社会实践题材。在进入大学之前,孩子被关进了集中营;进入大学之后,孩子被丢进了名利场。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枷锁,你明知身处其中,却不得不重复上演那些无趣的生活。身为滚滚红尘中的一粒微霾,面对不可抗拒的巨大压力,除了随波逐流,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陈文睫心情复杂,失望与欣慰并存。柳智豫的话,表明了他的立场,这个男人的心已经完全脱出了家庭的大气层,去追寻属于他自己的精彩,无论有没有安萍,他都不会再回来了。她反倒坦然起来,“我也希望你多带带他,他需要父爱。但是他姥姥、姥爷不让他出来。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尽量创造机会让你们单独相处吧。”
  双方在友好克制的氛围中结束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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