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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习得性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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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豫从身后把涛涛揽在怀里,平静地说:“孩子要学会时间管理。到明天完不成作业,责任由我们俩来承担。”
  涛涛连忙说:“对对,我都计划好了,今天是玩的时间,明天是学习时间。”
  陈文睫长叹一口气,说:“明天当然是学习时间!上午九点上网课,十一点才下课。你这些作业,加上要刷的题,还有网课班的作业,我看你明天一下午,怎么完成得了!白天写不完,晚上熬夜写吧!今天玩累了,心也玩野了,吃完饭洗洗早点睡。明天不准睡懒觉!”
  涛涛回头冲爸爸眨眨眼,然后伸出舌头把眼珠向上使劲翻去,做了一个吊死鬼的表情。
  周日的非遗之旅自然也打了水漂。除了上网课和吃饭,涛涛握笔的小手就没有停顿过。智豫用温热的水浸出热毛巾,把涛涛的小手包起来捂一捂,做做按摩,缓解缓解他无边的压力,调剂调剂他紧张单调的学习。涛涛把麻木的手指在热毛巾里屈伸着,却怪起了爸爸:“都怪你!非要出去玩一天,害得我压力山大……”
  智豫才不管他那一套,只是笑着问他:“昨天玩的高兴吗?以后还想不想去?”
  涛涛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高兴!高兴!爽的不得了!可惜昨天是爽了,今天就难受了……”
  智豫说:“一个男子汉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说了让你学会时间管理的,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以后再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前提是你计划好怎么安排时间。”
  听到这话,涛涛顿时眼睛一亮,本来有些疲惫的身躯,也坐直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尽管手挥不停勤奋高效,涛涛也还是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终于把作业完成。
  
  柳智豫家里的冲突酝酿了多日,终于浮出水面。
  由于柳智豫处心积虑地参与涛涛的时间管理,加上陈文睫因为亮亮的死,一定程度上放松了对涛涛的严格要求,导致了这次月考涛涛语数外三门课的总成绩比上个月下滑了12分。
  陈文睫又焦虑起来。
  开完家长会的整个下午,她都在跟涛涛一起整理错题集,时不时地就某些问题猛批一通。涛涛歪着头,一次又一次进入了茫然状态,晕晕乎乎地配合着妈妈,迷迷登登地应承着。陈文睫说得气了,又用手指一下下地戳着涛涛的小脑门,涛涛委屈的泪水滑落到作业本上,打湿了一片。
  柳智豫回家看到熟悉的一幕,顿时怒火就不打一处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文睫继续开启无时不在的唠叨模式:“我一眼没看住,你们就撒着欢儿的玩,现在怎么样?成绩下滑了吧!别看老师不排名次,大家心里明镜着呢。差12分,得落后多少名!你们的时间管理哪儿去了?来来来,给我计划计划……”
  涛涛忽然怯怯地问,“妈,我以前的榜样是亮亮哥,现在他没有了,我还要向亮亮哥学习吗?”
  陈文睫瞬间恐惧,放下手里的碗,一把抱住涛涛,带着哭腔说:“你别学亮亮哥,你千万别学!”
  柳智豫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文睫,象在欣赏小学课本里《自相矛盾》的生活剧。他又怜惜地看着儿子,内心里波涛翻涌,竟然无端地生出一股悲愤来。可怜的亮亮,以自己幼小生命的逝去,以粉身碎骨的代价,终于换来他父母的忏悔,也唤醒了无数认识他不认识他的家长。
  这件事终于把孩子们的苦难具象化了,也许,家长们可以不再那么铁血手段冷酷无情地盘剥压迫自己的孩子。想着想着,智豫不禁为涛涛处境的改善感到一丝庆幸,尽管这改善染满了另一个孩子的血。
  智豫看着陈文睫抱着涛涛母慈子孝的样子,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陈文睫的坚韧,是柳智豫一直无法企及,甚至无法理解的。这也正是他们婚后遇到大小事务矛盾困难,始终是陈文睫占上风的原因。
  面对孩子无助茫然的目光,她护犊之情油然生出,觉得不应该在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慌乱和软弱。于是她很快就从恐惧中脱身出来,脸上带着哀伤,但更多的却是平静。她坐直了身子,正面对着涛涛,把双手放在涛涛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忘了亮亮哥吧!只要记住他创造的辉煌就可以了。你要继续努力,妈妈还是希望你考三个一百分……”
  柳智豫看到这一幕,瞬时从云端跌入深谷。象是见到撒旦正在诱使孩子服下毒药一般,无明之火一刹那就把他吞没了。内心深处对儿子安全的担忧和恐惧,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再也压制不住情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盘子被桌布带起,落在地上,摔得到处是菜汁和碎片。柳智豫一把抓住陈文睫的手臂,径直把她拉到大房间里,往床上甩去。陈文睫一阵挣扎,却跌坐到了地上。她两眼喷火,愤怒地尖叫着质问:“你犯什么病?!要死啊,你!”
  柳智豫已经彻底颠狂了:“三个一百,三个一百!你就知道一百分!我要我的儿子,我活泼可爱的孩子!!你这个魔鬼……”
  说完,把卧室门一摔,拉起涛涛就往外走。
  涛涛瞬间泪奔,一把挣脱了爸爸的手,跑去大房间搀起妈妈,哭着说:“妈,你没事吧?我会好好学习的……”说着含泪狠狠地瞪向父亲。
  陈文睫奋力而起,蹬蹬蹬几步走到柳智豫面前,甩手一记耳光,骂道:“神经病!”
  柳智豫没有还手,只是认真地看了看毅然决然站在陈文睫旁边的涛涛,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拉开防盗门,扬长而去。
  柳智豫去了办公室。这一夜,没有回家。第二天,第三天,他也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
  这三天里,智豫想了很多。对于儿子的表现,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明明是为他的成长发展考虑,他却不领情;明明是无条件对他好,他却选择与天天打骂他的人在一起;明明是把他从火坑里解放出来,他却摆脱援救者的手,眼睁睁地往火坑里跳……
  当一个人掉进了一个陷阱,几番努力没有挣扎出去之后,他就索性在这里安了家。柳智豫明白,这是涛涛在陈文睫划定的圈子里安了家。这个圈子里有她对他的爱,也有她对他思想的禁锢和占有。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外面真实的世界,甚至已经失去了感受“圈子”之外的爱的能力。这就是心理学上常说的“习得性无助”。
  在涛涛的世界里,只有妈妈的喜怒哀乐和她要求的是非对错,以及她与他共同面对的枯燥乏味的学习。智豫想把儿子拉到自己的圈子里,可涛涛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并且这个原生心理上的家有着与生俱来的的排它性,风平浪静的时候还不显眼,一旦有了风吹草动需要选择的时候,那个“家”的门就呯的一声关上了,以至于连他的爸爸也进入不了!
  智豫想起鲁迅先生说过: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亮亮是在沉默中爆发的,但是也在爆发中灭亡了,象一颗划过漆黑天际的流星;更多的孩子却是直接在沉默中泯灭天性,接受奴化,他们的人活着心却早已死去,象一颗丢入干涸石缝的种子。
  如果儿子跟他一起出来,那么他以后所遭受的压迫会少一点吗,抑或是会遭到更残酷的代偿性镇压?智豫不知道,也无从设想。但有一点他终于想明白了:斗争,只有坚持不懈地斗争,才能把儿子从魔窟里救出来。
  柳智豫并不认为陈文睫是这魔窟的缔造者。相反的,与亮亮妈一样,她们都是受害者。但她们沉浸其中,为它欢乐、为它忧愁、为它焦虑,已经不折不扣地被它同化了。不光她们,还有孩子们——在他们从父母身上学习基本的人生价值的时候,不幸就看到了这变态的丛林法则、逼仄的生存空间。
  与生俱来的原始情绪让他们在“打”或者“逃”之间作出选择,可怜嬴弱到连生存都无法维持的小生命,用什么资本去和提供一切物质精神支持的父母博弈呢?于是服从、服从、服从。当“服从”执行一万遍之后,已经成为习惯和定式,融入他的血脉,写入他的DNA,刻入他的灵魂。在重压下偷得少许闲暇,已经是奢望。“反抗”早已从他们的字典里擦除了。
  智豫想到非洲的“杜兹肺鱼”,它能在长时间缺水、缺食物的情况下,忍着不死,并且通过长时间的休眠和不懈的自我解救,最终等来雨季,赢得新生。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儿子能坚强地象肺鱼一般等待,希望儿子接纳父亲最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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