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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一纸王书,秦川庶民闻讯而动。
至正午时分,越来越多周边各村社的牛车队,拉着各色土特产涌向咸阳大市,将长阳街的五谷种子扫荡一空。
奈何只是杯水车薪,后来者聚集起来直奔商尚坊。
暮黑掌灯时分,铁三一条条念着情报。
听到货物没有涨价被抢售一空时,文峰只觉头大。
“三哥,这段时间你恐怕要辛苦了。”
“担心是否有些多余了,虽是少了些,终归货物没有涨价。”
“涨价倒还好,去官市吧。”
文峰叹了口气,带着不明所以的铁三直奔南市。
朦胧月色下,铁三驾着垂帘淄车飞进南门城墙下的帐篷区,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帐前刹住。
帐前侍卫老熟人了,正是入城时拦下他的王翦。
时间不等人,文峰点头见礼,便掀开帐帘径直跨了进去。
官市丞与属官们满头大汗,一边算着帐,一边商议明日货物该上调几成。
咳嗽两声,见无人理会自己,文峰将王书重重拍在案前。
“在下方文峰,王命代官市丞,接管南市!”
满帐聒噪霎时间止住,举座目光聚在一处。
精瘦的官市丞上前一拱手,不卑不亢道:
“足下来得及时,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既奉王命在身,还请诸位协助配合,凡不从者,一并法办。”
文峰巡视众人,肃然给了个下马威。
原以为会有刺头,却是想多了。
被官市丞请到大案前坐下,一一认识各人司职后,略带威严的逐个盘问。
“今日进账如何?”
“折了十万钱。”
“折十万?”
文峰错愕的看向清算大吏,大吏将目光投向官市丞。
官市丞苦着脸,虽然面前的只是假官市丞,奈何人家手握王书,只得涩声道:
“足下有所不知,若非宵禁,只怕折得更多。”
“你可真是个鬼才...”
文峰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笑了。
平价卖不可能折本,只可能是屯货不够,这官市丞在向商尚坊高价进货,再平价卖给所谓的难民。
王书今近午时才出王城,短短半日哪来这么多难民。
货主高价将货卖给南市又平价收回,唯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不费吹灰之力赚了十万钱,倒也是个会做生意的主,有点意思。”
“这...下官失职。”
官市丞很快想通了其中关键,见这年轻人还能笑得出来,没由来的生起敬佩感。
“无妨,眼光放长远些。”
“禀大人,府库还剩...”
“不,府库乃国财,非到山穷水尽时不得动用。自此刻起,一应支出有我方氏商社。”文峰果断否决,从容问道:“足下经营官市多年,不知对明日有何看法?”
官市丞昂首挺胸道:“今日既亏十万钱,明日自是当盈。在下以为明日当提价三成,约莫可与今日持平!”
“难怪世人都说秦国无大商...六国多来几次商战,怕是秦国再见不到商人了。”文峰抚额哀叹。
官市丞赳赳不服,慨然道:“无商更妙,商贾奸诈坑民,不如一心耕战!”
“去,清算今日库存,明日平价。凡官市署吏员,乔装往商尚坊打探,若有降价有多少买多少。”
“这些奸商高价卖与我等,又平价买回,明日我等又要买?”
官市丞瞪大了眼,用力掏了掏耳朵,生怕听差了。
“少亏点是点。”文峰不欲和他多做争辩,转而朝铁三问道:“方氏商社在咸阳有多少钱财?”
“约莫八万金,秦半两与列国钱共九十万。”
“兑来!另外去信各郡,调些盐粮来咸阳。嗯...别走水路,损耗太高。”文峰吩咐完,又瞥了眼帐外对道:“门口那侍卫借我可否?”
官市丞被这雄厚的财力狠狠一震,后知后觉的将王翦唤来,反复叮嘱交代好好保护大人之类,便叫上大吏们跟随铁三兑钱去了。
是巧合同名,还是本尊?
文峰摩挲着毛绒绒的下巴,围着王翦反复打量。
王翦被看得别扭,冷脸漠然道:
“大人有甚吩咐?”
“哦,今日起,你率官市署护卫巡市。灾荒期间若有无故关张的商铺,抄了它!”
“喏!”
...
...
一夜无话。
翌日,商尚坊陡生变故。
物价猛涨六倍,堪堪挨着秦法能容忍的极限。
五十张熟牛皮才能换一石种子,三十枚秦半两才能买一只铁犁头。
赶来的庶民灾民们怒不可遏,围聚一团叫骂奸商。
声浪淹没了整个商尚坊,直扑官市署。
愤怒的人群已如潮水般铺进店铺内打砸抢。
十里长的商尚坊,前所未有的大乱起来。
各大商社的掌事业不阻拦闪躲,只吩咐仆役执事们关门。
低沉的号角响彻商尚坊。
混乱稍稍一顿,只见铁骑簇拥着一架轺车而来。
人群传来阵阵宣呼。
“奸商抬价!请大人依律腰斩!”
“请官市行秦法,腰斩奸商!”
轺车上,少年再三呼喊都制止不住。
为首铁骑单手一招,接连两声长号响起,人海这才平息下来。
秦军有法,有再无三。
“诸位听好了,抬价者没货腰斩,是对秦商!若有灾荒,外商最高抬价不得过六倍,此乃商君老法!诸位不得再行哄抢,否则依法严惩!”
官市丞洪亮的嗓音在街中回荡开来。
人海先是死寂一片,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继而沸腾得更加厉害。
“鸟!奸商抬价,天理不容!”
“鸟官市!袒护奸商!”
官市丞见人海骚动,连连高声道:
“商事商治!秦王早已预知此等局面,特命我等咸阳秦商联手!今日起,南市大开!五谷种子,六畜农具应有尽有!诸位请移步南市,抢种乃耕战大事,万万莫要耽搁!”
“秦王——万岁!”
人海稍稍安静片刻,便有序的排起长队拥向南市。
六国商人见人群散去,聚在一起长松了口气。
文峰站在轺车上,只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顺着目光看去,一身着貂裘的青年嘴角泛着讥讽的弧度,似是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文峰回了个灿烂的笑容,右手转圈缓缓比出中指。
“走着瞧!”
...
官市大帐内,文峰脑中浮现商尚坊年轻人的讥讽,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教他做人!
安国君纲成君等人看不起自己也就罢了,毕竟初出茅庐。
可是同为布衣且年岁想仿,头回有人敢这般嚣张的公然嘲弄自己,这谁能忍?
他沉吟着无意识地轻叩大案,淡淡道:
“半个时辰,我回来时要看到近年来商尚坊所有资料,尤其是今日为首的后生!”
“喏!”
素日里不甚靠谱的少东转变得如此之快,铁三又是摸不着头绪又是替老族长欣慰,应了声便匆匆大步出门去了。
文峰有些不放心官市丞,便信步出了大帐。
人潮纷沓而至,慌乱围堵在南市高大的石坊前。
“诸位排好队等待开市,莫要挤撞,粮货日日有!”
石坊旁高台上,官市吏员们扯着嗓子齐声大喊。
遥遥望去,市内各色货棚连绵不绝。
五谷种子与粮货堆积如山,犁头和粗盐秋叶般处处可见,更有数不尽的胡地牛羊。
蜂拥漫来的人海这才渐渐整肃,放慢脚步礼让老幼。
官市丞救星般见文峰来了,赶忙上前。
“大人,已按吩咐联合所有秦商将粮货都上架了。”
“知道了,为免人浑水摸鱼,去找些木牌来刻上标记做凭证。凡入市者持照身换取凭证,每人所购粮货不得超过半车。”商战揭开,文峰全无半分紧张,轻拍官市丞的肩膀宽慰道:“恐怕近日有够诸位操劳的了。”
“大人哪里话,只要少几人受得灾荒,累死也值!”官市丞慨然一拍胸膛,拱手道:“只愿大人莫要忘了承诺!”
“放心吧,至不济破家,终归不会让难民饿肚子。”
文峰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这年头好啊,做官的都办实事。
少时,吏员哄散开来各司其职。
大吏于南市口反复呼喊:“诸位照身在此登记换取凭据,牛车不得一次超过半车!粮货天天有,勿得哄抢!”
“凭甚?我等好容易来一次,偏不得足车足车买?你这官吏分明欺诈我等!”
本安静的人群蓦的响起叫骂声,接着又有几人跟着起哄,大有沸腾的趋势。
高台上,文峰嘴角一翘,侧头轻声道:
“抓来。”
“喏!”
王翦抱拳行礼,赳赳闯进人群,将起哄的一一拎到高台下。
“官市无良!欺压我等难民!”
几人先声夺人,扮可怜嚷嚷道。
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文峰冷冷俯瞰几人。
“哦?你且说道说道,官市如何欺压你等了?”
“我等肩负乡亲希冀流离,只为购些货粮以备秋耕,偏出这劳什子规定,不是欺压是甚?”
“你这难民做得倒有些文采。”文峰眉头一挑,不无揶揄道:“官市早已声明粮货日日有,尔等哪个村社一日食得半车粮食?”
“我等不过想多购几日粮罢了,你...”
“鸟!都给你买了去大家伙吃你么?”
“支持官市!老秦人不惧多走几趟!”
几人还没说完便被人群唾弃所淹没。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便是如此。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官市署属官不由更加佩服这位年轻的王使,做事愈发带劲起来。
解决完了几个刺头,南市变得井然有序。
为了提高效率,种种货物都已提前打包好。
老秦人买东西倒也干脆,钱货两清,随后有条不紊地赶着牛车径直从南门离开,再不见哄抢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