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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暴涨,化作滔滔巨川,将关中没成一片汪洋。
满山遍野金黄色的麦田,成了千里荒野。
房屋成片倒塌,千疮百孔的秦川大地上流民无数。
极目四野,只有无边的萧索。
难民暴乱,军队铁血镇压,六国联军趁乱攻秦。
秦族灭,举国上下炼狱。
方真浑身鲜血,被无数箭矢扎得刺猬般。
茫茫无尽的敌军追来,眼睁睁的看着方真和八剑士为了保护自己被人剁得面目全非。
文峰倏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窗外依旧淅淅沥沥,雨势愈发大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方才寅时初。
梦中场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用力挤了挤眉心,抚着额头再难入眠。
卯时天不亮,铁三忡忡领着两个抬箱仆从进了小院,见文峰眼内爬满血丝,凝重道:“果有涝灾?”
“但愿是我想多了。”文峰摇了摇头,苦涩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涝灾,是不是可以先通知官府做好赈灾的准备,以防不测?”
“不,秦法有定,只治灾,不赈灾。”
“什么意思?”
“每日卯时一见。”
铁三淡淡说了句,便挥手领着仆从离去。
文峰瞪大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治灾,赈灾,有区别吗?
带着少许疑惑,打开铜箱一一翻阅卷宗。
商社账目只占少数,更多的是秦国历年资料。
箱底压着一卷厚厚的八折羊皮纸,长宽两丈,上书三个秦篆大字——商君书!
这卷商君书,显然是抄本。
上首商鞅之论,下首秦国律法。
秦之律法,自商君始,迄今百余年不改。
共二十三律,二千六百八十三法。
草草扫过一眼,大体理解治灾和赈灾的区别。
依着商鞅的道理:灾民无功得赏,不公有功之士,必使秦人怠惰事功,国恒弱。
说白了,赈灾放粮是国家赏赐,对为国立功之人不公平,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轻慢立功,会使国力持续衰弱。
而应对灾难之法也有写出,只是在文峰看来有些扯淡。
即官府在得知灾情时,下达政令。
下面亭长手持政令,带着灾民们去指定的地点自救。
或是上山狩猎,或是就地开垦。
不悦归不悦,秦法之酷厉流传千年,文峰自忖没傻到去挑战秦国法度的威严。
何况百年下来秦人都没意见,自己瞎操什么心?
撇开商君书,目光略过成片案牍停在刻有秦国时势的卷宗上,来了兴趣。
“各官署互不辖制,各司其职?官无品级,只以爵位论高低?不错。”
嘟哝着继续翻阅,大致对朝政官员看了个大概,不由得感叹商社情报的发达。
正午时分,肚子咕咕作响。
这铁三,不让到处跑还不给送吃的,搞什么鬼。
还得靠自己,文峰苦笑着揉了揉肚子,披着斗笠蓑衣,大步出了小院。
蒙府大得有些离谱,光是后院建筑粗略数来不下三十栋,厢房二百余间,偏生寻不到半个仆从。
想起管家模样的看门老头,兜兜转转去往大门处。
老头正倚在门槛边,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
偌大的宅院,住在里面想来非富即贵才是,眼前不知管家还是门房身份的老人,怎会这般懒散。
压下怪异之感,拳掌相交,微笑着行礼道:
“敢问,贵府有吃食么?”
“只有这个,咥么?”
“这玩意儿是什么???”
“锅盔,好东西。”老人随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团子。似乎怕他不信,老人咧开大嘴嘎嘣嚼上两口,再度递上前来:“尝尝?”
眼瞅着晶晶涎水自锅盔和老人牙齿间扯出一条银线。
文峰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努力维持笑脸,连连摇手。
“不...不了。”
“呵呵,再过几天这可是宝贝,想咥都咥不着喽。”
老人也不勉强,乐呵呵的般调侃完便揣回胸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峰心头微动。
“您也觉得有涝灾?”
“有灾没灾的,与我老头何干。”
“不知可否一见贵府主人?”
“主家尚在蓝田,或是旬日,或是数月,谁知道呢?”
“噢,那便到时有劳知会一声了。小子方文峰,不知管家如何称呼?”
“蒙。”
“蒙管家,请问厨房在哪?”
“影壁左转沿巷行百步,过中堂,复行两百步便是了。”
“多谢。”
等文峰转过影壁,蒙管家又掏出锅盔,倚在门槛上怔怔的望着雨幕。
...
不久,文峰去而复返,捎着两碗蛋炒饭。
两人坐在门槛上,吃得津津有味。
“小子厨艺得易牙之妙啊。”
“也就图个饱罢了,您说真要是涝灾岂不是饿死很多人?”
“一时半会儿倒也饿不死,老秦人哪户没有个两三年的囤粮,不过看涝灾之后还剩多少罢了。”
“但愿不是涝灾吧,您说这秦法怎么不改改。万一连年灾荒,不赈灾岂不惹得民怨沸腾。”
文峰腮帮子鼓得老大,含糊不清不无忿忿的说道。
“修秦法?冲着这碗饭提醒你小子,可莫在外胡言。秦法乃秦强之根基,老秦人奉为万年不移之柱石,非议秦法等同非议商君。”蒙管家看怪物般斜睨过来,悠悠道:“治灾虽苦,却长志气。赈灾虽舒坦,然则人之惰性既生,再去万难。人之初,性本惰啊。”
“不是人之初性本善么?”
“你懂个鸟,儒家那套在关中不好使,我秦国只以荀子学说蒙学。”
“那也是性本恶,什么性本惰?”
“无差了,懂就好,终归人性生来安逸,纵由人性散漫,与兽何异?”
“说得有理归有理,但我认为秦法还是要修!”文峰干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缓缓比划道:“成年人如此我无异议!然,你可曾想过新生子当如何?举家生计艰难面临选择无非两种。其一,舍己救子,其二,易子而食!稚子何辜?”
“小子倒有庙堂之忧。你只记得,目下老秦王还活着,便决口不提修法之事,否则杀身大祸。”
蒙管家目露赞赏之色,语气很是复杂。
没由来的一句话,听起来敬佩夹杂着仇恨。
“为何?”
“老秦王执法如山,向来奉商君法为金石。便是天塌了,规矩坏不得,修法也提不得,谁提谁必死!”
一席话不禁令人浮想联翩,更让人侧目。
区区管家都有这般见识,看来朝堂不好混啊。
文峰见他蓦的愣怔起来,似乎缅怀些什么。
深深看了眼那张沧桑如六旬老人的脸庞。
听声音明明只三十出头,究竟是什么经历让他这般早衰。
迟迟未见他醒神,文峰不再打搅,长身默默一礼便往小院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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