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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洪荒血与魂 / 第七章 共诛玄昆·血祭

第七章 共诛玄昆·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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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士卒同时从腰间拔出了长剑,纷纷迅速地举起了盾牌,将受伤的大业围了起来。整支大军仿佛就像受了惊吓的猛兽一般,直立起了自己的毛发,张开了口中的獠牙,警惕着眼前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
  “慢着,把剑和盾都放下!”大业对着周围的士卒们说道。
  “大庶长!你已身中一箭,我们怎么可能把武器放下?”左庶长不解地问道。
  大业忍住伤口的疼痛,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铜制箭头,过了一会儿才对左庶长说道“记住,我们来这里是找援军的,不是来找敌人的,我们浩浩荡荡的大军开过来,他们为了防御,即便是射几箭,也不过是想告诫我们离开,没什么不妥……要是真的想打,我们面对的,早已是箭雨了……”
  “大庶长!”左庶长还是不情愿地说道。
  “就这么定了!全军长剑入鞘,携盾而行,一路上不许持盾!”大业皱起了眉头,严厉地说道。
  “这……诺!”左庶长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于是,大军长剑入鞘,继续前行。而射箭的人,也像是没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
  大业让随行的医正简单地为伤口止了血,医正告诉大业,此箭射得很浅,用力精准,箭头位置恰在左肩锁骨处,避开了附近所有的主血脉,看来射箭的人射术极高。虽是铜制箭头、无比锐利,但上面并没有喂毒,加之箭锋极浅,大业除了疼痛难忍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恙。
  大业仔细咀嚼着医正的话,更加断定了对方不愿与之为敌的态度,也更明确了对方就是此次要寻找的穷蝉氏。否则,那些蛮昧的三苗族、百越族不仅造不出这样精美的铜箭头,也绝不会这样“手下留情”。
  大军距离炊烟之处越来越近,越过了最后一个山头,行至山谷入口处时,突然,从山谷两侧出现了一排排持弓搭箭的士卒,一队持矛士卒也从山谷口处缓缓走出,阵前站的人身上的衣着与后面的士卒明显不同。大业远远地看着他,感觉他的身形并不强壮,心里正打着疑问:这种身形羸弱的人,如何能当得这统率数百人的庶长之位。
  忽然,这位貌似庶长的人开口说话了:“你们是哪个部族的,为什么到我们穷蝉氏的土地上来?”听得出来,虽然他的声音很大,也很用劲去喊,但却掩饰不住他清冽甘甜、温柔婉转的声音。
  “这个庶长难道是个女子?!”这个念头迅速地闪过大业的头脑,再看看她的身形、体态,大业似乎认可了自己的判断。
  “我乃少典族高辛氏大庶长,名为大业,今入穷蝉氏之土地,乃有求于你们。共工氏首领玄昆,发兵北上,叛逆谋反,汝亦为少典一族,当协力拒敌,共诛奸佞。”大业右手捂着受伤的左肩,正色说道。
  “北方的少典族,与我何干?你们和共工氏的战争,我们为何要参与?”女子不屑地回答道。
  “你!你我同为少典一族,怎说‘与我何干’之言?”大业怒目相对,生气地说道。
  “哼!数十年前,颛顼把自己亲生儿子派遣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个时候,他怎么不觉得我们都是少典一族的?帝喾在位七十年,除了现在腹背受敌的时候想到我们了,什么时候又觉得我们同为少典一族呢?”女子好像有着很深的积怨,愤慨地说道。说罢,看着受伤的大业,气头稍稍地缓和了一下,转而用温和地语气说:“刚刚那一箭本不想伤你性命,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大业见状,并未后退一步,他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只身向前走去……
  左庶长见状,忙拦住大业:“大庶长万万不可啊!以免前面有危险!”
  大业望了望左庶长,用手轻轻地推开了他,继续地向前走去……
  女子周围的箭手见大业走了过来,纷纷搭箭,拉起满弓。她轻轻地挥了下手,箭手们便迅速地收起了弓矢。
  “你与穷蝉是何关系?”大业走到离女子十余步开外,轻声问道。
  “大胆!敢直呼本族前任首领之名讳!”女子身旁一名持剑勇士大声呼喝道。
  “你既知穷蝉与我有关系,那你又和他是何关系?”女子反问道。
  “我乃高辛氏大庶长大业,业父之子,蟜极之孙。帝喾是我父之兄,穷蝉亦是我旁支叔父也。”大业回道。
  女子看着大业,眼中的情绪甚是复杂,像是愤恨,又像是惋惜。直到隔了甚久她才低声地说道:“我叫崟淇,穷蝉是我祖父,三十七年前,他已经过世了。我父敬康现为穷蝉氏首领。你们这些少典族人,还是回去吧!”
  “可否带我去见你们首领,我有话对他说。”大业语气焦急地说道。
  “不可,念在你们和本族同出一脉的份上,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崟淇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去见你们首领。少典一族现在腹背受敌,生死存亡于旦夕之间,这个时候,有什么仇怨还不能放下呢?”大业急迫地问道。
  崟淇一听得“仇怨”二字,心中一股怒火便升了起来:“怎么没有仇怨?我祖父穷蝉一世功勋,少典族首领之位怎会让一竖子夺去?”
  崟淇怒目望着大业,却看到他左肩上的箭伤不断有血渗出,顿时怒气消减了大半。崟淇望着他坚毅的双眼,便说道:“你的……左肩……还疼么?”“
  崟淇的这句关心,声音小了很多,也听不出什么对少典族的仇怨。大业听道崟淇这样问询,久久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也淡淡地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他知道面前的女子并不是真正想与他为敌。于是大业进一步的说道:“啊?这个啊……医正刚刚为我止了血,已经好多了!劳烦挂心了……”
  “我本不想加害于你,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崟淇再次说道。
  大业见状,话锋陡然一转道:“你既是穷蝉之裔,与我多少还是有些血缘的,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敬康首领呢?”大业言辞恳切,两眼深深地望着崟淇。
  “这……”崟淇并不想答应大业,但转而望见大业受伤了左肩和他那坚毅的双眼,崟淇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试想当年的穷蝉首领征伐共工氏的时候是何等的英武!穷蝉氏即便不帮助我们,传授我们一些克敌之法总是可以的吧?既然同出一脉,这点小事,总不至于还谢绝吧?”大业随即说道,言辞恳切。
  “我知道了,你随我来吧,只你一人……”崟淇望着大业坚定的眼神,终于妥协了……
  大业听罢,顿时喜出望外,向崟淇说道:“崟淇之恩,就此谢过,日后如有相助,必当全力以赴。”
  大业随即转身回到大军中,命令道:“大军听令,就地休整,不得擅动,违者严惩!”然后走向崟淇身前。
  崟淇微微颔首,对大业低声说道:“此去路上,切不可言多急躁,我父敬康,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
  “这个自可放心,若他不肯教我,大不了我俯身相求之,还能如何?我是不会和他发生争端的!”大业答道。一时间,好像全然不知自己要去的地方乃是龙潭虎穴。
  “我父对高辛氏很是反感、甚至说是憎恨。要不是父亲临终前嘱咐他‘永不可与少典一族为敌’,我看他也一定会带兵北上,加入共工氏的队伍呢。”崟淇对大业说道。
  大业听后,原本轻松的表情,也浮起了一丝的忧虑。虽然他也知道此行甚是凶险,但想到毫邑腹背受敌,只剩下帝喾一人在城中苦苦支撑,整个少典部族的生死存亡,都在此一举,顿时又坚定了自己前去劝说敬康的决心。
  走在前去面见敬康的路上,大业发现,虽说穷蝉氏迁徙至江浮已近七十年,所耕植的作物也由粟渐渐变成了稻,但穷蝉氏的族人还是习惯性的在村落周边种上了桑树,还是以木桩和黄泥筑屋,甚至还是在沿用颛顼时期创下的四分历法[,该历以365.25日为一年长度,十九年设七闰,以夏正十月为岁首,闰置于九月之后,以该年正月初一日刚好立春为节气的计算起点]来指导农耕。
  看到这些时,大业相信,两个部族之间的仇怨虽然难以化解,但穷蝉氏与高阳氏之间难以分割的血缘联系,却远远地超过了部族之间的怨恨,大业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说服敬康的信心。在大业南下前,帝喾也曾在多次场合,把颛顼帝时期的故事讲给大业听,大业也渐渐地明白了当年颛顼帝的深意。
  一路上大业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和崟淇来到了敬康的居所。这是一个巨大的殿堂,建在一处石台高地上,甚是雄伟挺拔。圆形的泥墙一人多高,上面用一根根木桩搭成顶棚,覆以黄泥,巨大的木门[,当时没有合页,门与屋是以绳索相联结]被卫兵缓缓打开,大殿内,正中的火塘正燃着熊熊的大火,敬康正坐在大门的对面,仿佛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一脸严肃。
  大业和崟淇走了进去,借着火塘昏暗的火光,大业看清了这位和自己“同辈”的首领样子。敬康的身形很魁梧,一道长长的伤疤覆盖在早已被岁月蹉跎的左脸上。已经灰白的头发被梳成了一道发髻,上面戴着形似旋龟[,《山海经·中次六经》密山鸟首鳖尾之龟]的玉冠,见到大业和崟淇进来,他动也不动,只是突然从口中蹦出一句话:“崟淇,你难道忘了祖父一生所受的不公了吗?竟然敢带着高阳氏[,高阳氏,即指颛顼帝]的人过来。”
  崟淇听到敬康的责问,知道斥候已经将山前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敬康,她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保持沉默。大业见状,向敬康慨然说道:“想必你就是穷蝉氏的首领敬康吧?我是少典族高辛氏大庶长大业,今来此,特向敬康首领求援。玄昆发兵数万意欲北上进攻毫邑,你我皆为少典族之后,应当协力共拒此敌!”
  大业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崟淇却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中仿佛在说,“你此行不是来求退敌之法的吗?怎么又求援兵呢?”
  而敬康听罢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说道:“父亲临终有言,让我不得与高阳氏后裔为敌,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大业听罢,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气愤地说道:“敬康,你我皆为黄帝之后,少典族裔,我知道你心有不平,但怎能如此心胸狭隘?!你枉为穷蝉之子!”
  崟淇看到大业与敬康说不到三句话又开始大发怒气,不禁为他担心,急忙说道:“大业……你……不可……”
  不待崟淇说完,敬康突然站了起来,像是被重重地羞辱了一番似的,胸口一上一下地鼓动,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大业破口大喊:“你个竖子知道几何?!当年颛顼大战共工氏康回,父亲率兵奋战最勇!可最后却得到了什么?只是带着几万人流落到这蛮荆之地,远离故土、远离家乡!他帝喾何德何能,忝居帝位?如今面对南北交加的攻势,自己应付不了了,现在才想起我们穷蝉氏!”
  看着敬康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大业并没有说一句,只是静静地听着敬康的咒骂,直到他把满腔的怒火宣泄完毕,大业才缓缓说道:“原来你的心结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当年你父亲穷蝉没有当上少典一族的首领!?……好吧……就让我这个你所谓的‘竖子’,告诉你七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大业讲述:
  七十年前,帝喾还没有接帝位,是颛顼帝在执政,那个时候,经历过了阪泉大战后的炎帝氏族,虽然表面上与黄帝氏族结盟示好,还一起打败了九黎部落,斩下了蚩尤的头颅,但心里却一直想着如何起兵造反,推翻黄帝的统治。黄帝为了感谢炎帝部落在涿鹿之战的贡献,让共工氏[,炎帝氏族的一支]重新迁回故地[,今河南省辉县附近,临近山西。],还把云梦大泽附近上千余里的土地赐予剩下的炎帝氏族。
  共工氏确实得到了炎帝氏族的“真传”,不仅对农耕很重视,还对水利工作抓得很紧,发明了筑堤蓄水的办法,大大地提高了粮食的产量,成为了炎帝氏族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当时共工氏的首领叫康回,生的髦身赤发,铁臂虬筋,身高一丈有余,力大无穷。他有个儿子叫后土[,与帝喾时期的土正重名,非同一人],发现有的地方地势太高,田地浇水很费力;有的地方地势太低,又容易被淹,于是后土就建议康回集合共工氏之全力,把高处的土地土运去垫高低处的土地,不仅高地去平、扩大耕种面积,还更利于水利的灌溉。一时间,共工氏粮食充沛、人丁兴旺,逐渐成为了仅此于少典氏族之外最为强大的氏族。
  共工氏首领康回说话非常好听,每次颛顼帝巡视天下时,来到共工氏的地方他都毕恭毕敬,但私底下,却无法无天,常常集合起炎帝氏族的人,讲自己要如何如何的起兵叛乱。终于,在其子后土的怂恿下,康回率共工氏向颛顼帝发起了进攻。
  大战终于爆发了,共工氏大军渡过了大河[,上古时期,黄河水道在今濮阳以西,后数次改道呈今天之貌],一路打到了颛顼的都城下,但依靠着四方前来的援军,颛顼帝终于反败为胜,开始反击。大战持续了七天七夜,颛顼帝因为施政仁义,四方部族的首领都纷纷前来助战,渡过了黄河,兵锋直指康回的城池,而康回口是心非,除了炎帝氏族的余众,再无人跟随其左右。颛顼士卒越战越多,康回士卒越战越少,不得不放弃了都城,向东逃窜而去,一直跑到了浊河岸边。康回望着自己身边满身是伤的族众,怀着满满的愤恨,丧心病狂地掘开了河堤,放出了滔天洪水,漫天的河水倾泻而出,致使中原大地一片汪洋,少典族众死伤无数。颛顼忍无可忍,遂率大军伐木制筏,于洪水汪洋中彻底歼灭了共工氏大军。
  颛顼帝终究还是仁慈的,中原一片洪水,少典族只能举族东迁,只等得次年大水平息,才得以复耕土地。歼灭共工氏大军后,颛顼帝业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宽宏大量地让共工氏族众南迁至云梦泽处。还为了炎黄联盟的团结,帮着康回说话,说他只是为了帝位之争,才与致使炎黄两族开战,罪在康回,而炎黄两族始终并无仇怨。甚至还编出了“共工氏康回争帝位失败,后怒撞不周山[,掘开黄河西岸河堤],引起滔天的洪水”的故事,目的就是不要因为康回一人的所作所为,影响炎黄两个氏族的团结!
  颛顼帝是何等的仁慈爱民,不仅是对少典族的族众,而是对包括炎帝氏族在内的所有人都那么仁慈亲善。”
  大业正说着,敬康便十分无礼地打断大业道,“你说这么多!和我父亲南迁至此有何关系?”敬康对大业怒吼着:“若再这等废话,便把你赶出此地!”
  “你且听我说完,不要这等急躁,据我所知,你父穷蝉可不是这等急躁之人啊……”大业望着气急败坏的敬康,冷冷地回答道。
  “你!你有什么资格品评我父?姑且听你讲完,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敬康反诘道。
  “哼……好吧……那你就听听你父亲穷蝉当年的功业吧……”大业轻轻地瞥了敬康一眼,平静地说道。
  “那一年颛顼征共工氏取得了胜利,但为了炎黄两族的团结,颛顼帝并没有赶尽杀绝,他总是期望着共工氏能够尽释前嫌。因为,环顾中原大地,东面的九黎部落并没有完全归附,北边的犬戎氏族也在渐渐崛起,这个时候如果再和炎帝部落发生全面冲突,岂不是会让这些东边的九黎、北边的犬戎乘虚而入吗?”大业接着说道,“你父亲穷蝉,是颛顼帝手下非常能征善战的一位庶长,康回手下的相柳氏,身形矫健、力大无穷,因为挥剑极快,被人形容成一个长着九个脑袋的怪物,但就是你父亲穷蝉率人围之,与其大战三日,最后砍下了相柳氏的首级。穷蝉对待族众,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作战打仗又极为勇敢,颛顼帝本想传位于穷蝉,但碍于其为自己子嗣,遂久久不能决定。而当时的帝喾,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颛顼大战共工氏时,便因足智多谋享有盛名,颛顼拜其为辅佐,不想这一少年竟在短短的几年内成长成为颛顼的得力助手。这时的颛顼,再回头看看穷蝉,好像这个儿子除了能征善战、待人亲善外,并无其他出类拔萃的能力,所以也就没有传位于穷蝉。”
  “什么?一个十几岁的竖子,竟能比我父征战四方更为卓越吗?”按耐不住的敬康又一次地打断了大业的陈述。
  大业无奈地看了看敬康,也没有顾及他的怒火,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穷蝉倒是能够理解父亲的苦心,因为当时的少典氏族,需要的是进一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所以新首领需要的,并不是征战四方的本领,而恰恰是率众开垦四域、拓广土地、滋生人丁、安抚四方的本领。在颛顼即将离去的时刻,交付给了穷蝉一个极其特殊的使命,那就是让其率三万族众,南迁至云梦一带,繁衍少典族人口,同时监视共工氏动向!”
  听到此时,敬康眉头随之一皱,似乎父亲穷蝉从未向自己讲过这其中的原委。
  大业见之,也毫不客气地诘问道:“不知这今日共工氏起兵谋反,敬康首领可知道否?”
  “这……这……”敬康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想你父在时,一不与帝喾争权夺位,二不让共工氏北上一步,如今换了首领,虽同为少典一族,却怒目相视,见共工氏北上叛军不予截击,反而安居一隅,心怀不臣之心,实为可惜可叹呐……”大业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我!……”敬康听闻此处,气得面颊通红,但他自己确实记得父亲当年多次劝他不可与少典族为敌,紧盯共工氏动向的事情,顿时又气愤又羞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与穷蝉氏能冰释前嫌,共同御敌。如今共工氏连同犬戎,南北夹击少典氏族,毫邑危在旦夕!如果少典氏没落,中原大地,又将会陷入当年的厮杀与纷争,那时的你们,也就真的成为孤零零的穷蝉氏了!要知道,无论是高阳氏,还是穷蝉氏,我们都是少典一族的后裔,面对异族的进攻,我们责无旁贷。想想吧!像你我氏族这般能用黄泥覆面而筑屋,能用四分历计时的部族还有多少啊?为什么不能共同出击抵御共工氏呢?”大业此时,终于抛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敬康听着大业的慷慨陈词,渐渐地没有了平日的愤恨了仇怨,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顺手抄起身边立着的巨锤,缓步走到大业身前,用锤指着大业问道:“我父亲穷蝉,真的是自己选择到云梦大泽,替帝喾看守‘南大门’的么?”
  “不是替帝喾看守‘南大门’,而是替少典一族拱卫南方!”大业坚定地看着敬康,慷慨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出兵!不过你我要在先父墓前血祭,以告慰先父之灵”敬康用力把锤扎向地面,大声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大业说道,随即转身,微笑地望着崟淇。
  “一言为定!”敬康跟着说道。
  崟淇望着父亲终于答应了大业北上抗敌,也望着大业,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大业和敬康二人一起走出殿堂,后面跟着穷蝉氏的大军,一起朝着山谷更深的地方走去……
  前行了一段,看到山谷的尽头处立着一块巨石,上方赫然镌刻着少典氏族的图腾——一条阴刻的龙,只是这条龙却是褐色而不是赤色的。大业见之,向敬康问道:“我们要如何血祭啊?”
  敬康看着大业,一句话也不说,走到巨石前,突然拔出了腰中的长剑,举剑指向天空。这个时候,后面的两个卫兵捧出了一只巨大的玉碟。大业看着这只玉碟,晶莹剔透、微微透着一丝青光,巨大的碟面在前部有一个缺角,像是刻意磨制出的。
  卫兵半跪着将玉碟捧在敬康的面前,敬康嘴里念念有声,突然,高擎的长剑落下,竟在敬康的左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流出,像一股溪流似的流进到玉碟里。
  大业看着敬康的举动,还没有反映过来,只见敬康把长剑递给了自己,嘴里还说着:“到你了!”
  大业手握着长剑,看着敬康说道:“我还当这血祭是要怎样呢?若只是流我这点血,便能与穷蝉氏一举出兵北上抗敌,流干又何妨!”说着,大业也举起长剑朝着自己的左臂一剑砍去。
  大业这一剑,砍得极深,一时间,血流潺潺地流进玉碟里。旁边的崟淇关心地喊道:“大业,你不要命了?!左肩刚刚中了一箭,你这一剑砍下去,是不想要胳膊了吗!?”
  大业也不回答崟淇,只是斜眼望着她微微一笑,便默不作声。
  两个人的鲜血很快就注满了玉碟,崟淇见玉碟注满,立刻叫来了医正为大业和敬康包扎止血。
  敬康看着一旁包扎胳膊的大业,说道:“想不到,你这二十出头的少年,先是左肩中箭,再是与我血祭,还敢只身一人跑到这里劝我出兵,还真可算作是我少典族的一个勇士啊!”
  “我乃业父之子,蟜极之孙,自是不会给少典一族丢人的!”大业回答道。
  卫兵捧着玉碟,小心翼翼地走到巨石之上,顺着玉碟的缺口,鲜血朝着凹进去的龙图腾浇去,鲜红的血液顺着图腾的纹路,一点点地流下,将整支龙身通体染成了赤红色。
  这时的大业才明白,刚才龙身的褐色,原来是血液干涸时的颜色,穷蝉氏族的图腾,也同样是一条赤红色的巨龙!
  敬康转向大业低声说道:“这就是我父穷蝉之墓,父亲临终前曾告于我,他相信高阳氏会派人前来,带他们认祖归宗的,这条龙图腾,便是父亲对少典族不变的心。”
  大业望着这条通体赤红的龙,感慨地说:“穷蝉首领真英雄也!”
  敬康对大业说道:“我也并不是真的憎恨高辛氏,要不然,我率一支大军,和共工氏一道杀向北方了!我只是看着父亲一世英明,晚年却落得个南迁至此的结局,做长子的,我心有不甘啊!”
  大业望着敬康看了许久,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重地说道:“这些年,你们,真的辛苦了!”
  敬康微微地点了点头,突然向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大军喊道:“今我穷蝉氏族,乃与高辛氏血祭先祖,誓与共工不两立,大军即刻整装备战,乃发兵北上,共御来犯之敌!”
  大军听罢,高举矛戈,纷纷喊道:“喝!……喝!……喝!……”就像临战迎敌一般兴奋激动。
  大业望着激动的大军,感慨万分,看到静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崟淇,大业慢步走了过去,说道:“这一次我能来,真的谢谢你了!”
  崟淇看着大业,说道:“一个仿佛没有了归属的部族,能够再一次寻找到自己的归处,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啊!”
  说罢,崟淇走上前扶着大业的左臂,轻柔地说道:“你这么鲁莽,真上了战场可如何是好呀?”
  大业笑了笑,说道:“谁知道呢?先打下这场仗再说吧……”
  翌日,敬康率穷蝉氏三万大军合力迎击共工氏,并命长子句望率其余兵力固守江浮。大军合而为一,数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山谷,穷蝉氏士卒们离开了他们固守数十年的江浮,从陆路向洞庭山走去。
  路上,大业与崟淇走在一起。崟淇问道:“这次出兵,如何攻灭玄昆大军,你可有良策?”
  大业漫不经心地用剑拨拉着道旁的野草,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共工氏擅长水战,我也不知道他们逃到什么地方了?但往洞庭山行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不管是合围还是截击,都需要经过这里。”
  崟淇对大业说:“大军出江浮,不到一日即可抵达洞庭山,届时你可一定要有定盘之策啊!还有,毕竟穷蝉大军是我父亲率领的,你的攻敌之策,也一定要经过他老人家首肯之后,才能调动大军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还正想着怎么说服你父亲呢。”大业侧着身子望着崟淇,笑着对她说,“崟淇,这一次没有你,恐怕两族之间还真的不能共同御敌了。谢谢你!”
  崟淇听到大业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答答地低下了头,慢吞吞地说:“你左肩和左臂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大业突然愣了一下:“哦!没事了。你看,现在活动没有问题……”大业说着,便举起左臂来回活动,给崟淇看。
  “行了,行了,昨天刚刚包扎的,就一天,可神气个什么劲啊?好好养着吧,不定什么时候就和共工氏交手了呢。”崟淇见大业在这逞能,言语中略带了几分凌厉。
  “哈哈,放心好了,共工氏要敢北上,我定要他们有来无回!”大业装作一副临敌对峙的样子说道。
  崟淇看着大业的样子,也不禁被逗乐了。听着崟淇的声音,大业感觉就像银铃一般好听。
  大业看着崟淇,眼神久久未能离开,崟淇见大业这样望着自己,也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昨日射你一箭,本不知道你是少典族裔,你……你没有怪我吧?”
  “怎么会怪你呢?你那一箭,不偏不倚射在我的左肩,避开了血脉,力道也不大。医正都告诉我了,说你旨在警示,无意伤人。”大业忙说道。
  崟淇微微抬起头来,只是喃喃自语道:“那就好……”
  “唉!我一直疑问,你年纪轻轻,为何竟是穷蝉氏庶长一级的人物,当得知你是穷蝉氏之女时,我才道‘虎父无犬女’啊。”大业说道。
  “你这‘竖子’!谁是犬女?下回定要一箭射深一点,让你吃吃苦头!”崟淇说着,用手往大业左肩的伤口处比划了一下。大业吓得连忙闪开,崟淇见大业的窘态,一时间又是笑声连连。
  大业的目光久久盯着崟淇,他看到她虽是身着男装,身背弓矢,但窈窕身姿依然隐约可见,笑起来时,白皙的脸庞上映着两个酒窝,嘴唇红润透亮。心想着若是她褪去粗布男装,换上华美的锦缎绸服,定是花容月貌,美煞旁人。
  崟淇见大业第二次这样盯着自己,便扭过头去回了一句:“你们男人都是这般!亏得昨日规劝父亲、割臂血祭时还有几分英武模样。”
  大业听后又是一愣,才明白自己多有冒犯,急忙说道:“失礼,失礼”
  (洞庭山下,行军途中)
  大军行至正午,已到洞庭山脚下,士卒听令纷纷埋锅做饭。大业找见敬康,遂捧一盂,盛满粥坐于敬康身旁,一边喝粥,一边问道:“敢问敬康首领可有退敌之策乎?”
  敬康瞥了大业一眼,说:“你认为我们该如何迎敌?”
  大业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用手比划,画出了几处地方的位置图:“今晚我们大军即可抵达洞庭山,洞庭山以西便是云梦大泽,两日前洞庭山大捷,玄昆逃至云梦泽,若他见洞庭山之军已撤离,他会如何考虑?”
  敬康答道:“你想说,玄昆定是觉得你们会回到首阳,守株待兔,好全歼他玄昆大军,是吧?”
  大业说道:“敬康首领妙算啊!没错,玄昆乃谨小慎微之人,他若见状,定会回头北上,发兵猛攻首阳,我已派左庶长率五千士卒守在首阳,我等大军若能从首阳登陆,于两面[,大江北岸和首阳]夹击玄昆,定会全歼共工氏!怎样?此法可行乎?”一边说着,大业一边奋力的比划着自己的进攻方略,十分投入。
  于大业的全身心投入相比,此刻的敬康却微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听着大业陈述自己的战法,脸上似笑非笑。大业见状,心中很是不悦,遂说道:“敬康首领,我们离开洞庭山已两日,玄昆定会发现我们撤军,当务之急,我们要全速赶制一批木筏,迅速位首阳的江北处登陆,玄昆大军想必已经开始攻打首阳了!纵使首阳易守难攻,可五千士卒,却也守不了几日啊!”
  敬康听罢,微微睁开双眼,笑着对大业说道:“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大业见敬康有意发表意见,遂伏耳前去,准备聆听高见。
  敬康说:“若我听你之言,派大军乘筏前去云梦泽,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我们都去喂鱼,死无葬身之地!”
  大业听罢,浑身随着一惊!心想,自己这一番安排,前后如此缜密细致,虽不能保证全歼玄昆,但定能重创其大军!敬康此言,是何意呢?
  大业不满地说道:“敬康首领,就在两日前,我率军八千,就在这洞庭山中重创玄昆!”
  敬康斜睨了大业一眼,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次南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业不服地说:“当然是为了阻止玄昆北上啊!?要是能全歼他,就更好了!”
  敬康不慌不忙地说道:“一场洞庭山战役,歼敌不过数千,你却让玄昆主力窜逃至云梦泽上,至今都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你还真的以为你打赢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鼠目寸光、毫无远见!”
  大业被敬康的几句话顶地无言以对,一时间完全乱了方寸,只能吱吱唔唔地对着敬康说:“那……那……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敬康望着大业,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玄昆所带士卒几何?被你所歼又几何?”
  大业说:“玄昆所带士卒约莫三万余,被我歼灭不足五千。”
  “这就对了!只因如此小的损失,他竟能率全军逃遁至云梦泽,可见玄昆何其谨慎!你才离开洞庭山两日,之前还歼灭了玄昆的不少士卒,难道玄昆就不知道避其锋芒的道理吗?”敬康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说,玄昆不会过于匆忙地进攻?”大业疑惑地问。
  “不会很匆忙,但也不可能太迟。你只猜对了一点,就是玄昆会过首阳北上……”敬康说。
  “那我们就等他进攻,再从大江北岸夹击啊?!”大业急忙地说。
  “愚蠢!你真是想让大伙都去喂鱼啊!?”敬康略微愤怒地说,“共工氏以水战见长,以彼之短攻彼之长,本就是大忌!”
  “可我们能形成夹击之势啊!”大业依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计划,坚持着说道。
  “我问你,首阳距大江北岸多少啊?”敬康问道。
  “大约十余里。”大业回道。
  “我再问你,你只在首阳布设五千士卒,他玄昆近三万的士卒进攻,怎么能守住?即使你率大军北岸登陆,那你好好想想,你面前是共工氏三万大军,身后是滔滔的江水,一旦夹击失败,你能逃至何处?”敬康毫不客气地指出大业计划的弊端。
  “这……我们……毕竟也有三万余人……”大业此时已经失去了当时的底气,只是小声地说道。
  “若我是玄昆,要么全力攻破首阳五千守军,那时,便不再是你以逸待劳的防守,而变成了你穷追猛打的追击,阻止玄昆北上便再也没有了意义;或者玄昆更聪明的选择,就是兵锋倒转,直接攻击我大军!首阳守军只有五千,防守尚可,若是进攻必是占不了任何便宜,我大军身后全是滔滔长江,若一旦抵挡不住共工氏进攻,全部力量必是葬身鱼腹!此乃亡命之举啊!”敬康语重深长地说道。
  此时,大业终于知道了自己计划的弊端,转而向敬康谦虚地问道:“那依您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
  敬康又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些许后,他睁开双眼说道:“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敬康说罢,满脸笑容地望着大业。
  大业看着敬康,眉头紧锁,依然猜不透对面这个穷蝉氏首领的“高深”计划。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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