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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兵临毫邑·盘瓠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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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兵临毫邑·盘瓠刺敌
  (四十年前,帝喾七十年)
  毫邑[,帝喾时代都城附近的区域统称,今河南商丘一带]王宫的大殿上,众臣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正襟危坐的帝喾[,颛顼之后华夏联盟的首领]如何解决当前面临的危机。
  “禀帝喾,犬戎[,犬戎,北方崛起的草原游牧部落,房王乃当时犬戎首领]房王不尊天德,发兵万余,现下已至高辛[,帝喾,古称为高辛氏,高辛指其都城附近为避洪水而选择的台地地貌。]外域,不日就将兵临毫邑之下啊!”负责统管五正[,帝喾时代设立管理族群各项事务的五位官员,其中,勾芒为木正,重黎为火正,蓐收为金正,玄冥为水正,后土为土正]的后土急切地说道。
  坐在正殿上的帝喾一次又一次地摇着头,看来对于这一次的攻伐,连平日里聪慧过人的帝喾也变得无能为力了。
  已经年岁近百的帝喾思索了良久,缓缓地说道:“大业征共工氏如何了?”
  后土回道:“回帝喾,大庶长大业率兵不足八千,几日前刚渡过大江,想来近日已与共工氏交锋了吧。”
  不等帝喾回话,一旁的玄冥抢着说道:“帝喾,自黄帝坂泉大战后,炎帝一族一直心怀不满,共工氏首领康回就曾与颛顼争帝位,一度曾洪水肆虐,由此可见,他们的叛逆之心早已有之,要不然给他们好好的封地不要,他们为何还要独自迁徙至长右[,今湖南省雪峰山附近]?”玄冥负责水利与灌溉,对天下山水之走势了如指掌,面对帝喾的疑虑,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共工氏的不臣之心。
  帝喾听着后土和玄冥的回答,一边思索,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嗯,玄冥说得在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大业的军队少了,恐怕远征玄昆[,共工氏为炎帝之后,玄昆为当时共工氏首领]的路上会遇到阻碍啊。”帝喾说道。
  “回帝喾,犬戎叛军如此张狂,我们可如何是好啊?”重黎见帝喾好几次都没有讲到当下的犬戎叛乱,焦急地问道。
  “重黎,南方的共工氏叛乱和北方的犬戎叛乱,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帝喾问道。
  “这……这两个部族一向都有不臣之心,至于蹊跷嘛……帝喾指的是?”重黎思考了一会,着实不解。
  “这玄昆一向以炎帝之后自居,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既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也看不上犬戎那帮家伙。这一次犬戎与共工氏的叛乱,时间上如此接近,不得不觉得他们有所联系啊!”帝喾平静地说道。
  “帝喾,您指的是,这一次的叛乱,共工氏和犬戎部族早有预谋?”蓐收作为金正,一向负责断狱之事,对潜藏在周围的阴谋,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敏感。
  “兹事体大,容我在仔细思量一番吧!我知毫邑附近已无大军可征,你一边征集毫邑周边大军,一边从河西垦荒的族群中急征大军。如果大业远征玄昆有变,北方战场可绝不能有误啊!”帝喾正色地说道。
  “诺!谨遵帝令!”五正齐刷刷地说道。
  就在三个月前,当时正值春耕时节,毫邑附近大旱,帝喾遂组织少典族人纷纷西行,开垦河西[,指黄河以西,今陕西中部一带]荒野。一日上午,毫邑南门,火正重黎正在集合族人,宣读帝喾的命令:“……凡开垦荒地百步者,自得其十,免当年岁入”。一男子正在人群中埋头侧耳倾听,听到此处时,不觉喜上眉梢,大喊道:“吾愿趋之!”
  喊罢,周围人群均向此男子处看去,只见,此男子形貌甚是吓人,身长看似竟有七尺余,十分宽大魁梧,却佝偻着身子,腰始终直立不起来,再观其貌,头发通红,乱蓬蓬地长在头上,其肤蜡黄,上有斑点般白纹,混合着长期污垢的颜色。眉毛胡须却是黑色的,蓬乱地生长下,到处都是打着的结,鼻子和嘴巴长长地向前伸去,两个耳朵耷拉在双肩上,活脱脱一条狗的模样!他身上穿着绿色的葛布短袍,是用葛布的碎片一块块缝上的,看上去也穿了好一阵了,上面的颜色也都洗的略略发白,话说这绿色的葛布短袍,从来都是军营中做幡旗的料子,向来没有人拿它当过衣服穿。
  众人观望了此人许久,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喊出“五华犬矣![,指五色斑斓的狗]”,众人听罢皆大笑不止,只见此男子听罢,既不反抗、亦不争辩,只是静静地低下了头,向人群外走去。
  “慢着!”重黎大喊了一声,人群顿时没了笑声,看着这位火正大人要干什么。
  重黎走到这个男子身前,问道:“年轻人,我们去河西垦荒的族人,除了拓荒之外,还有一项戍边的任务,不知你能否胜任,来……试一试!”说罢,重黎身旁的两个卫兵便拿来了一面木盾和一柄长剑。
  重黎把木盾和长剑拿给这个男子,对他说:“拿起来,左手持盾,右手握剑,试着刺杀一下。”男子右手紧紧地握着剑,左手吃力地举起了盾,因为他的腰直不起来,巨大的木盾遮住了他的眼睛,无论他怎么用力举高,都无法让头露出来……
  重黎看着男子如此努力,却还是不能完成这么一项简单的战斗动作,他失望地摇摇头,轻轻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说道:“回去吧,年轻人……你恐怕去不了河西了。”人群听到重黎的话后,巨大的笑声又一次爆发了出来!像汹涌的潮水般向这个年轻人袭来。
  男子侧身抬起头来,含着泪望着重黎,没有说一句话,独自一人离开了人群……重黎望着他的背影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向周围的人群询问,这个男子是谁。人群中一个知情的老妪走了出来,告诉了重黎事情的真相:
  这个男子名叫盘瓠,二十五年前,其实是帝喾王宫里的一名侍女的私生子,当年生出来后,觉得这孩子长得像怪物,就把它丢弃在王宫后的荒地上。一位拾荒的婆婆见到了这个孩子就把它捡了起来,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孩子,这个婆婆便告诉周围的人,帝喾宫中有个侍女,患上了耳朵的疾病,从耳朵里挑出一只硬壳虫,大小如同蚕茧把这个虫子放在瓠瓢中,再用盘子盖住了它,不久这硬壳虫就变成了一条像狗一般的孩子,于是就给它起名叫“盘瓠”,五年前,那名侍女东窗事发,后被枭首,但就是因为这个谣言,终究没有牵连到这个孩子身上。
  “那这个孩子靠什么生活呢?”重黎问道。
  “之前是靠那个拾荒的婆婆抚养,现在那个婆婆好像去世了,他自己还是在拾荒找吃的吧。不过,可能真的如谣言一般,这个孩子奔跑跳跃都甚优于常人,就像犬狗一般的迅速,应该也饿不着吧?”老妪说道。
  重黎听罢,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带着卫兵径直回到宫中。
  盘瓠从人群中出来后,一个人流着眼泪,走到了毫邑外的荒地里,行至养育自己多年的婆婆坟前。其实,这根本不能叫做坟,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土包,上面插放着一节劈开了树干,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婆婆的名字[,传说上古时期仓颉造字,现在虽无出土印证,但与世界多个古文明相对照(如埃及、巴比伦分别在五、六千年前拥有文字),中华文明在距今四千多年前,也应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盘瓠就独自跪在这个小土包前,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太阳渐渐落山,气温开始变得寒冷。盘瓠又冷又饿,一个人从土包上站起,又歪歪扭扭地走到毫邑中,看看能捡到什么充饥的东西。行至王宫门前,见到有一群人聚集,盘瓠本能地躲着人群准备离开,但他灵敏的鼻子却闻道了食物的味道,他低着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可怕的样子。走到近处,才发现是帝喾的女儿姒予在向百姓分发粥饭。大战在即,帝喾准备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族人余粮充足,不必担心即将而来的苦战。
  盘瓠微微地侧眼看了看她,乌黑浓密的头发在身后梳成了一个漂亮的流觞髻,就像别了一支精美的酒觞在脑后,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的云纹丝袍,微风吹起袍裳,就像神仙下凡一般,实在是美极了!自从黄帝的正妃嫘祖发明了养蚕纺线后,这种精美的纺织品从来都是王宫贵族[,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在原始社会晚期,随着私有制和剩余生产的出现,阶级的分化也在迅速地进行着,从黄帝时代起,中国的历史就已经按照“泛奴隶时代”在演进了]的专享,盘瓠觉得,能看上一眼也是大饱眼福了……
  姒予在人群中专心地分发粥饭,而盘瓠也越挤越前,不自觉地就挤到了姒予的面前。
  “来,拿好你的盂[,食具,形似今天的饭盆]。”姒予的声音就像丝绸一样,轻柔的、向拂面的春风一般。
  盘瓠一时间楞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蹦出了几个字:“我……我……没有……盂……”
  姒予听到了,抬起头来,看到了盘瓠吓人的样子,姒予微微地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依旧用她那轻柔的声音说道:“你拿着这个盂吧……小心……别烫了……”
  盘瓠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下了姒予给他的这个盂。粗陶制成的盂,只是周身有简单的两圈纹路,算不上多么精美,但对于此时的盘瓠而言,这只盂、这盂粥,却是千金难换的重宝。她看到了他,没有言语的羞辱,没有下意识地躲避,还为他盛满了粥饭,这一切都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让盘瓠久久难以回到现实。盘瓠多么想再看姒予一眼,但他害怕吓到她,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嘴里嘟囔着感谢的话语,然后又是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夜深了,月亮挂在毫邑城头,银色的月光照在毫邑的道路上,就像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毯,但盘瓠却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在道路上,他只会静静地走在背光的角落里,因为这样,才不会遭受他人的嘲讽与诟病。
  二十五年了,在这二十五年的时间里,除了拾荒的婆婆外,盘瓠再也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温暖与关爱,他已经习惯了无尽的嘲笑与责骂,拾荒的时候,他要避开路人,进出人群的时候,他更要深深地把头埋在地上,生怕被别人看到。但在今天,竟然有这么美的女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如此温柔,更何况她是帝喾的女儿!
  “如果能再让自己见她一面就好了,哪怕是用生命去交换!”盘瓠这么想着……
  毫邑王宫大殿内,和五正谈话后不久,帝喾一个人走出了大殿,在王宫前的一片草地上散步,他的步履很沉重,看的出来,虽然已经让后土在毫邑附近和河西两地征集大军迎敌,但帝喾终究是信心不足,他知道,伴随着黄帝、颛顼帝打下来的巨大疆土,少典部族所面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把所有能够抽出的力量都派到边境抵御周边的部族,而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名存实亡的都城,周围的守军还不足一万人。犬戎大军击败了北方镇守的阏伯[,少典氏族在北方的一支分支]部族后,大军长驱直入,再无受半点阻碍,兵锋直指毫邑,面对这种情况,帝喾知道,所有的寄托只能是河西援军了……
  翌日,清晨,后土急匆匆地赶到帝喾身边,愧疚地说道:“禀帝喾,毫邑附近的所有士卒都已征召完毕,共六千人。另,河西的大军已在征召集结,行至此处大概需要八日,恐怕时间上难以制敌了!”
  “毫邑附近的兵力这么少啊?!……唉……恐怕守城都困难啊!”帝喾有点沮丧地说道。
  “下臣办事不力,请帝喾治罪!”后土恭敬地说道。
  “罢了,既然人数不足,就抓紧时间夯实城防吧!”帝喾说道。
  “诺!”后土回复道,随即整装出发,组织众人连夜夯实城防。
  第二天,仅仅是过去了不到一天,正午的太阳还未偏西,城北高地上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士卒压了上来,此刻在城头上巡视的帝喾定睛望去,只见犬戎大军一个个拿着棍棒、铜剑,整装待发,好像随时准备攻城。不由得惊呼道:“这么快?!犬戎的大军竟然已经兵临城下?!”
  犬戎的生产水平不及少典部族,但牛马众多,民风剽悍,加之犬戎大军一向无辎重携行,故而行军速度极快,但犬戎大军如此迅速地赶到毫邑,也是帝喾始料未及的。
  帝喾看着黑压压的敌军,只能吩咐大军做好准备,随时迎敌。犬戎大军行至距毫邑城数里的地方,并没有做丝毫休整,在首领房王的命令下,大军随即开始了攻城的鏖战!
  伴随着低沉的号角、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一场惨烈的攻城战拉开了序幕,黑压压的犬戎大军如同洪水地侵掠一般,猛烈地撼动着这座孤立的城池。进攻的第一天,只见犬戎的士卒不断的变幻着攻城的方式、弓箭、投掷火把、用人力投掷的投石车,这一连串应接不暇的攻势让毫邑的数千守军难以抵挡,在巨大的进攻面前,帝喾一方的损失很大,但依靠着毫邑坚固的城墙,这六千名战士还是坚持到了第一日的进攻结束……
  一个下午过去了,房王见一连数次的攻城并没有取得战果,便率大军忿忿地离开了战场,准备第二日再发动攻势。
  望着渐渐离去的犬戎大军,疲惫的帝喾站在毫邑城墙上对后土说道:“清点士卒”。
  “诺!”后土答道。
  不一会儿,后土就来到帝喾面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禀帝喾,大军折损士卒两千余,余下兵力,最多也就抵御敌两日的攻击了!河西大军……河西大军……恐怕来不及了!”后土说着……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一时竟呜咽地说不上话来。
  帝喾听着后土的回答,一言不发,他慢慢地摘下了头盔,朝着宫门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后,帝喾回头,冲着所有人说道:“我堂堂少典族!就没有一人能取那犬戎房王的脑袋吗?!”
  帝喾双眼炯炯有力的看着在场所有人,平复了一下自己愤怒的气息。稍微平和说道:“毫邑城内,就没有人能取下那犬戎房王的首级吗?后土,颁布我令,如有能取房王之首者,封邑千里,赏金万余!”
  “姒予愿嫁与斯!”突然,姒予公主从城墙下走上来,在帝喾话音刚落之际紧接着说出来。
  “姒予,你干什么?!回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帝喾不悦地说道。
  “父亲,你要封邑千里,赏金万余!做女儿的也想嫁给他不行吗?看看现在的毫邑吧,还能支撑多少时间啊?如果城破,我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够抵挡的了犬戎大军?要是谁能杀了犬戎房王那家伙,他就是少典的英雄,我不管他是平民还是王公,我作为帝喾的女儿,如此感激拯救整个部族的英雄,何过之有?难道父亲真的想看着毫邑沦为犬戎之地吗?”姒予一句接着一句,越说越激动,泪珠扑簌簌地流出来。
  帝喾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对后土说道“好吧,就这么发令吧,‘凡取房王之首者,封邑千里,赏金万余,姒予公主愿嫁与斯!’”说罢,帝喾走到女儿面前,慈祥地看着女儿,“姒予,委屈你了。父亲不能保护你,对不起你啊!”
  姒予看着父亲难受的样子,一句话未说,只是向帝喾行了一礼,随后走下城墙,朝着王宫独自走去。
  随着重黎的传达,所有毫邑的族人都知晓了帝喾的诰令,盘瓠躲在人群里,远远地听着这一切。
  “如果能再见到她一面,便是以生命相抵也是值了!”盘瓠这么想着……
  毫邑之北的山麓,所有的道岔路口都被犬戎的大军所把持,十步一亭、五步一岗,守卫得如铁桶一般,黑夜,乌云密布,月色被严严实实地遮住,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就在这样的深夜里,帝喾彻夜未眠,他耐心地坐在王宫的正殿中,一个人焦急地等待着,他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能够带给少典部族生的希望。姒予先后三次劝帝喾休息,都被他婉言拒绝了,是啊,这样的重要关头,作为整个部族的帝王,他怎么可能选择独自休息?
  可这一夜,却是在无言和无声中度过的……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进攻的第二天,日出时分,熟悉的犬戎号角又一次响起,战鼓的声音变得更为凶猛,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犬戎使出了更为凌厉的攻势,无数的弓箭像雨点一般向毫邑倾泻,城墙上的士卒只能勉强地用弓箭回击。犬戎的步卒使用长梯架在毫邑的城墙头上,无数像蚂蚁一般的步卒通过长梯向城墙头上爬去。
  轰!……一架长梯被推倒了!上面的步卒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有的爬在地上疼得一个劲儿地打滚,更有的摔下来直接折断了脖子,直挺挺地死在了一边……
  有的犬戎步卒历经千难万险,终于爬到了毫邑的城头,但连脚下还没有站稳,无数的利剑、长矛就明晃晃地捅了过来,留下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和连绵不绝的痛苦哀鸣……
  太阳已经向西倾斜,眼看着城头上的攻势胶着不定,犬戎大军的骑手们也开始发动了攻势,只见每一名骑手的身后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当骑到城墙下方的时候,他们就迅速地把身后的包袱解开,包袱里竟然洒下的是沙石泥土!
  一个又一个骑手迅速地解下包袱,一袋又一袋的泥土沙石不断地倾泻在毫邑城下,渐渐地,一个小土坡堆砌了起来……小土坡越堆越大,接近夕阳时分,土坡竟接近到了城墙所在的高度!
  高度的优势不复存在!一群群犬戎的骑手和步卒纷纷爬上了土坡开始向城墙上发起了攻击!只见犬戎的攻势变得越来越凌厉,毫邑的士兵们渐渐地抵挡不住犬戎的进攻,纷纷开始后撤!
  “完了!少典部族完了!这一次,少典的首都都要被攻下了!”帝喾正想着……突然,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刺破了布满血腥的灰蒙天空。犬戎的骑手和步卒也瞬间停下了手中的进攻,向毫邑北方的山麓望去……
  又是同样的一声尖锐的号角……这时候,犬戎的骑手和步卒停下了脚步,他们不再向毫邑进攻……他们转过身,逐渐地褪去,离开城墙、离开毫邑、排着整齐的队伍回到他们发起进攻的地方……
  还没等帝喾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土就赶紧命令士兵清除掉毫邑外的土坡。夕阳西下,留下一片血红的晚霞。
  又是黑夜的降临,又是帝喾焦急的等待,结果却还是一晚的徒劳,空空的大殿,没有人带给帝喾房王的头颅。
  “难道,少典部族这一次真的要灭亡吗?难道昨晚上天的垂青,只是为了让我徒劳的守卫一夜吗?”直到黎明时分,帝喾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大声说道。
  进攻的第三日早晨,又是那熟悉的低沉号角……帝喾从大殿出来,快步走上城墙,士兵们已经各就各位,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倦与疲惫,原本六千人齐整的队伍,到现在连两千人的基本城防都凑不齐了……帝喾看了看他们,拍着一个个士卒的肩膀,心想毫邑已经守不住了,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与少典勇士们共赴生死……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号角声后,却没有响起那隆隆的战鼓声,更没有大军前来攻城,帝喾走上城头定睛一看,只是看到了一片片犬戎大军的方阵,向北方缓缓地移动……
  “他们退兵了!他们退兵了!天帝显灵了!”后土也看到了犬戎大军向北离去,兴奋地说道。
  “真的是退兵吗?会不会是犬戎的诈术?”帝喾心想着,虽然犬戎部族一向没有什么谋略,行军作战也只懂得强攻硬冲,但这两天凌厉的攻势还是让帝喾心有余悸,生怕在这最后关头再生出什么变数来。
  但“变数”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城头上的士兵坚守到正午时分,也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只见犬戎大军离去时踏起的尘烟甚嚣而上……
  从这氤氲的烟尘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地从北方走来,渐渐地,城墙上的人们看到了他的身影,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身后像是提着什么东西,一头肮脏且暗红色的头发,一身布满着泥土和血迹的衣服,还有那甚是可怖的面孔。只见他离城墙越来越近,城墙上的弓手纷纷持弓搭箭,随时都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慢着,都不要乱动!”帝喾说道。
  “当!当!当!……当!当!当!”忽然,众人听到城门处传来了敲击的声音。
  厚重的城门打开了,男子迈着蹒跚步伐走了进来,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背后的一个布袋子被甩了出来。帝喾和卫兵们从城墙下走了下来,一名卫兵解下男子身后的布袋,刚一打开,只见一个布满血迹的人头滚了出来……这个卫兵吓了一跳,布袋脱手,人头滚落在地上。帝喾仔细的端详着这个人头,透过血污和泥垢,看到人头左颊的一道伤疤,还有那熟悉的鹰钩鼻,和头上鎏金的绿松石鹰头冠。
  “没错,他就是房王!我记得他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孔,三年前中原各部落集会盟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怀不轨,我永远忘不了他的那张面孔!这位勇士……他就是拯救我族的英雄啊!快,把他抬下去,让医正查看他的伤势,万万不得有误!”帝喾有点激动地说道,“谁知道这位勇士是谁啊?……啊?……有谁知道?!”
  帝喾的话语刚落,火正重黎从后面缓步走上前,向帝喾说道:“禀帝喾,下臣不敢确定,只是三个月前河西垦荒之时,下臣在南门召集族人,见一男子红发,黄白身,黑须,犬首,形貌甚是吓人,且脊背佝偻不能直立。问毫邑一老妪,得知此子名为盘瓠,为王宫侍女私生,二十余年来一直被弃养在毫邑一拾荒妇人之处,现这位老妇早已过世,此子想必独自拾荒度日吧……”
  帝喾听罢,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道:“如此说来,我族欠其甚多矣……”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战争的阴霾在逐渐散去,毫邑城的百姓在木正勾芒的组织下,有的埋葬牺牲士兵,有的修补损坏住房,有的治疗重伤患者,整个毫邑在大战后,艰难地在恢复着属于往日的气息。但这些却不是此时帝喾最为关心的,他的心一直在牵挂着那位盘瓠勇士的安危。
  医正被急召进王宫之中,帝喾正在大殿中急速的踱步,见到医正过来,便急切地问道:“那位盘瓠勇士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啊?”
  医正说道:“禀帝喾,这位男子因为劳累过度,且两日未进水食,故而倒地不起,乃身体虚弱所致,加之身上均有几处剑伤,经诊治,现已无大碍。”
  “他在哪里?现在能去见他吗?”突然一个女声从帝喾的身后传来,医正定睛一看,原来是姒予在大殿的角落里,听到父亲与医正的交谈,她急切地问道。
  帝喾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去吧……”
  (两日前,进攻的第一日,深夜,乌云密布……)
  毫邑的城门紧紧的锁闭着,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窄门供运输尸体的车辆通过,因为这些战死的士兵如果留在城内,腐烂的尸体会极易引发瘟疫,那个时候毫邑就会成为一座死城而不攻自破。
  漆黑的道路上,一个个手持火把的士兵疲惫地拉着车,漫不经心地搬运着城墙上士兵的尸体。第一天的血战,毫邑的六千大军就战死战伤超过两千,数十辆六尺长的运尸车,要足足要运好几个时辰,才能全部运完。此时的盘瓠,静静地躲在城墙边的一角,利用漆黑的夜色,把自己藏进角落,远远地跟着十几个拉车的士兵。
  车停在了城墙北门旁,十几个士兵固定好火把便上城头搬运尸体,第一次,七八具尸体被搬了下来,堆放在几个车子上面,士兵们又上去了,就在这时,盘瓠悄悄地溜进车子上,与其余的尸体躺在了一起……
  第二波、第三波,渐渐地,几辆运尸车装满了尸体,下面的盘瓠被尸体重重地压住,闻着尸体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几次都要呕吐出来,但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僵死,不发出一点声音。运尸车通过窄门出了毫邑,来到城北的一条沟壑旁,几个士兵把运尸车一顶,上面的尸体就顺势滑落下去,都倒在了沟壑之中。盘瓠的运气还是好的,他落在了一具尸首上面,虽没有受伤,但从上面重重地摔下,还是让他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运尸的士兵们走了,盘瓠迅速地起身,从沟壑中爬出,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犬戎的北方山麓的营地中跑去,他知道,房王就在那里,为了再次见到姒予,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北方的山麓上,所有的道岔路口都有犬戎的士兵护卫,当盘瓠用尽全力跑到距离十余里的犬戎大营附近时,夜已经很深了。道路上的犬戎士兵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巡逻,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几句胡语,听上去好像是什么“毫邑守军如此之少,此次大战胜券在握之类的话语。”
  盘瓠自知不可能从山路通过,只能借着漆黑的夜色和自己这永远不能直立的身躯,在守卫松懈的地方偷偷地溜进大营附近。毫邑之北的山势十分陡峭,盘瓠艰难地在碎石和险峰中攀爬,只希望快一点接近敌军的大营,好几次差点从山坡上滚落,都是他常年拾荒练就的好身手让他化险为夷。
  渐渐地,盘瓠看到了点点火光,犬戎的大营就在前面!他爬上了大营侧面的山峰,看到密密麻麻的军帐立在大营之中,这种只依靠几个小树干和几面兽皮就能搭起来的“军帐”,确实给了犬戎大军难以置信的长途作战能力。盘瓠侧卧在山坡上,双眼寻找着房王所在的军帐,很快,盘瓠就发现了当中一个形制奇高,装饰华丽的军帐。
  这想必就是房王的所在吧,盘瓠正想着如何前往,但一队队夜晚巡逻的士兵却让盘瓠心里忐忑不已,不行,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盘瓠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杀死房王的办法,日出时,房王定会坐镇中军,指挥攻城,自己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怎么办?如果再拖下去,毫邑一定会失守,那时即便是杀了房王这家伙,也再无机会见到姒予了……
  日出时分,犬戎大军已经开始在营中集结,准备今日的攻城。山上的盘瓠一宿没睡,双眼死死地盯住房王的住所,生怕失去了斩杀他的机会,但令盘瓠奇怪的是,犬戎大军都已集结完毕、开拔出营了,但房王的军帐里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突然,房王那包着白色兽皮的军帐终于有动静了!只见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披甲持锐,雄赳赳地走上一辆战车,跟在浩浩荡荡的大军身后离开了大营。
  大军都已离开了,大营内只留下了少数的卫兵巡逻,盘瓠悄无声息地从山上溜进犬戎大营,再躲过卫兵的巡逻,溜进房王的军帐。
  进到军帐里的时候,盘瓠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房王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犬戎女子,女子身上盖着一张老虎皮,还在沉沉的酣睡中,并没有发现有人溜进了军帐,只是觉察到一道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下了。
  盘瓠蹑手蹑脚地绕过床边,想躲到床后的羊皮墙后,却不想一脚勾倒了放在床边的铜剑。
  咣当一声,铜剑倒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盘瓠刚想去扶剑,却看到女子的紧闭双眼微微动了一下,逐渐睁开了眼睛。
  女子睡意朦胧,看到了盘瓠可怕的样子,突然之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放声大叫!盘瓠吓坏了,顾不得其他,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女子的嘴,女子叫不出来声音来,不断地挣扎,渐渐地两腿没有了动静,盘瓠松开手,试了试女子的鼻息,发现她竟然被自己捂死了!
  听到了叫喊声的卫兵,迅速地赶了过来,盘瓠急中生智,把死去的女子放回床上,盖上了老虎皮。
  卫兵站在军帐外,没有寻找到什么踪迹,于是也拉开了军帐的一角探头进来,竟看到他们的王妃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于是纷纷吓得赶紧去了其他地方,生怕被发现。几个卫兵交头接耳,说起房王甚是凶残,好几年前,就是有个卫兵无意中看到了王妃的胴体,房王竟把他的双眼生生地剜了下来!
  盘瓠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卫兵的巡逻,正琢磨着如何杀掉房王,忽然,他反应过来,既然房王已离开大营,那么这军帐里怎么会有青铜剑呢?他赶忙到床边拿起铜剑,拔出一看,剑脊处果然刻写着一个“房”字!
  “原来是把剑落在大营了,那他一定会过来找的,我何不在此等候呢?”盘瓠手握着铜剑,躲在羊皮墙后想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可盘瓠左等右等却也等不来房王的身影,从昨晚到现在,他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米,虽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在此时却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错过了这一天赐的良机。
  盘瓠就这么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向西,即将落日。
  “这群废物!连用骑手运土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攻城不力,回漠北都把他们杀了喂狗!卫兵!我的剑哪去了?”盘瓠焦急地在军帐里等着,就在此时,一阵巨大的咒骂声传入。
  “找不到我的剑,明日就拿你们祭天!”盘瓠从羊皮墙的缝隙中瞧去,看见一个身形高大,身披兽皮鳞片甲的家伙冲进军帐,恶狠狠地向手下的卫兵说道。
  “这个家伙,不就是今早上那个上了战车的人吗?他一定就是房王了!”盘瓠想着,手里死死地握紧手中的剑。
  见到自己的女人躺在床上,愤怒的房王一时间消弭了怒火,戏谑着对她吼道:“都睡了一天了!怎么?现在还睡呢?!”说罢,便伸手向女人的赤裸的身体摸去……
  “啊!?怎么死了!?”还没等房王说出心里的话,一支长剑顿时从羊皮墙后刺出,穿透了结实的兽皮甲,深深地扎在了房王的小腹上!
  “啊!”房王一声惨叫,右手顺势一拳重重地打在了盘瓠的右肩上,盘瓠滚落到床边,抓住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但一摸自己的右肩,发现整个都肿了起来……
  这个房王果然膂力惊人,一拳就打的盘瓠整个肩难以动弹。盘瓠自知难以一击杀死房王,便借着自己身形灵活,在军帐和房王周旋起来。
  房王高大威猛,盘瓠身形佝偻,所以每每刺击都只是刺中房王胸口以下,难以一击毙命!房王向盘瓠又是一拳,但这一次盘瓠躲过了,他从房王身后绕过,朝着后背脊柱又是一猛刺!
  “啊……!”又是一长声惨叫!
  因为害怕这位凶狠的大王,犬戎的卫兵一等到房王回到军帐就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哪里又招惹这位凶残的首领,给自己的身家性命带来灾难。
  听到军帐里面的尖叫,一个年轻卫兵询问一个年老的卫兵,“老哥,这军帐怕不是有什么异事吧!”
  “异事?!异个球!……你不知道咱们的大王好这口儿?这会儿,说不定正和王妃玩得尽兴呢?……你要去看看啊?……你去啊!……看不把你眼珠子剜下来!”年老卫兵说着向年轻卫兵比划着剜下眼珠子的动作,吓得年轻卫兵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被刺两剑的房王失血过多,已经失去了制服盘瓠的力气,他想冲出军帐,向外面的卫兵求救,于是努力地向军帐的门口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盘瓠一个箭步,冲到房王面前,由下至上、一记猛刺,正准备冲出去的房王被剑径直刺穿了喉咙,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盘瓠的头上,让原本赤红的头发显得更加血色可怖。
  嗵!房王巨大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来,只能粗喘着气,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原以为你的卫兵会来救你,没想到他们那么怕你,都躲得远远的。”最后一刻,盘瓠戏谑地对房王说道。
  此刻躺在地上的房王,没有一丝多余的气力发出声音,但他不甘地喘着粗气,好像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和痛苦。
  也许在房王独自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他才会知道,自己平日里的嚣张跋扈,造就了他今天的孤立无援,直到被斩杀,都没有一个卫兵敢冲进来……
  盘瓠见卫兵没有进来,便手起刀落斩下了房王的头颅,再从床上撕下一角布,将头颅别于腰间,一个人从后面偷偷地溜出了军帐……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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