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兰衣

　　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屋檐上铺起了一层白瓦片，仿佛在这四季轮回中慢慢老去，如垂暮老人，白了头。
　　枯树开满了一树银花，倒似时光倒流，让它回到那枝繁叶茂的年华，绽了颜。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镐京的街道时，兰衣已拿起扫帚在扫着门前的积雪。
　　有些干冽的风不时吹动着她的衣袍，却无法吹走身上的暖意，兰衣摸着身上的新衣，柔柔的，很暖，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如那个清晨。
　　轻轻地哈出一口气，看着在面前形成一片薄薄的雾气，轻灵变幻，让人想着透过它们去看到一切未知的，或已知的，想要看到的东西。
　　朦胧间，兰衣似又看到了数天前的场景，那是一个午后，难得地出现了一片暖阳，虽身体未好，卫瑜也是让她到院中晒晒太阳，躺久了毕竟是不好。卫渊似乎是在写着什么，不曾出来，卫瑜则是在摆弄着药圃中的药草，虽然经过风雪的洗礼，这些药草依然长势喜人。
　　兰衣被其中的几棵花儿吸引了过去，蹲在那儿，手伸出却又忙缩了回来。它们有着淡蓝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清淡中却让人感到惬意与陶醉。
　　看着卫瑜在悉心地照看着药草，药草们也顽强地活着期以去发挥自己的价值。想着卫渊此刻肯定也在房中专注地写着有用的文章。兰衣没来由地感到一片迷茫。
　　于是，她抬头问卫瑜：“什么是活着呢？”
　　卫瑜停下了手中的活，拄着药锄，想了想，微笑着回答道：“生命是天生的，生活却不是。只有当我们找到其他活着的东西后，才能证明我们也是活着的吧。就像阿渊找到了你，而你在这片药丛中找到了这几颗兰衣草。”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兰衣的脑袋上，将她从回忆中唤醒。揉了揉兰衣的头发，卫瑜提了提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早点，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该吃早饭了哦。”
　　跟着卫瑜走进屋内，望着面前的背影，又看向桌旁那道挺拔的身影，兰衣小跑向前，帮着整理起桌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是这么的真切，活着真好呢。
　　吃过了早饭，帮着收拾完，兰衣就正襟危坐在案几前，而卫渊则坐在了她的面前。刚才吃饭时，卫渊已是说过，要教她识字。原来，这几天卫渊正是在帮兰衣编写教材。
　　兰衣顾不得再多加感动，卫渊已是准备要开始了。而兰瑜闲来无事，也坐在一旁，看起来倒是有些兴致勃勃。他是早就知道自家大哥有这个打算的，只是之前卫渊写书时，都不让他看，他现在倒要看看卫渊“失忆”之后，还能写出怎样的蒙学文章来。
　　卫渊已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孩童教学了，便是先生直接教着孩子读文章来认字，并不像前世那般有些拼音之类的，先学音再识字。卫渊也便打算入乡随俗了，毕竟弄个拼音出来也不好解释，只是现在已是冬天，书院都已放假，这条街也没有蒙学的孩童，无处去借教材，所以，卫渊便想着用前世的那些启蒙读物，再结合一下这个世界的实际加以修改。于是，便有了兰衣现在手中的修改版《千字文》。
　　千字文，学千字，嗯，想来暂时也是够了。
　　“今天的课，我们要教的是四句十六字，你先听我念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兰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卫渊淡淡地说道，嗯，不错不错，老师的感觉来了。
　　兰衣懵懵地，萌萌地摇摇头，只觉得阿渊声音真好听啊。
　　卫瑜却是收起了原本打算嘲笑卫渊一波的心态，端正了坐姿。这开篇短短十六字，竟囊括了天地，却是让人急不可耐地想听下文。
　　“那我便先给你解释一番。”卫渊见兰衣认真地看着自己，也不管兰瑜在那猴急地抓耳挠腮，解释起来。
　　“开天辟地之初，苍天是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宇宙茫茫没有边际。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了无边的太空。”
　　“日月星辰都是我们可见之物，只要与之结合，相信你很快就能记住这四句话了。接下来，我来教你写这些字。”
　　扔了本教材将卫瑜打发走后，卫渊开始教兰衣写起字来，先是单独的一个个笔画，待兰衣掌握以后，卫渊才教她写出那些字的正确笔画顺序。
　　教了几遍之后，卫渊便让兰衣自己练习。他则站到窗边思索起来。
　　其实，这篇《千字文》不仅能用来给兰衣启蒙，对于卫渊还有着意料之外的作用。卫渊发现随着自己每默念一段千字文来，自己对梦灵蓝星的掌控就能加深一分，去领悟它的真意也能更轻易，就连蓝星吸收梦息的速度也更快。
　　卫渊本就有着三个天品梦灵来吸纳梦息，是的，没错，就是三个。虽然，生灵和魂灵时刻都在要卫渊的命，不过卫渊能操控这两个梦灵吸纳梦息却是真真的，而以三个梦灵加起来的速度，卫渊估计再有半年，自己的灵体就能达到入梦境的极限了，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蓝星原本吸纳梦息的速度就是生灵和魂灵的两倍，如果能再加快速度的话，这个时间怕是还要再缩短。卫渊也尝试默念过其他古文，发现只有那些描述了天地循环、万物之理的文章才行，此时他甚至都在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些古文文献都默写下来了。至于蓝星比其他两个天品梦灵吸纳梦息速度要快的情况，卫渊倒没有多想。
　　......
　　夜深，天地寂籁，星辰满天。卫渊坐在桌旁，挑灯写着记忆中的一些文章，时而停下思考一番。卫瑜仰面躺在床上，睡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手里还拿着卫渊的教材。兰衣站在窗边，眼中布着繁星点点，唇角钩着一弯新月。
　　“星星先生，是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