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嬴蕲

　　“便是这些了吗，可有遗漏……”
　　“暂时是这些了……”
　　“你先回去吧。”
　　“诺。”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倏的退去，很快便消失不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却是将手中的帛书收入袖中，回身走入宫门后的甬道。
　　甬道两旁各站了一列全身武装的士兵，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芒，刀未出鞘，却有锋芒之感。
　　那内侍，看起来约莫四十几岁，面白无须，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淡痕，显得憨态可掬。双手拢在袖中，走在甬道中，却是没被这些士兵唬到。
　　“王总管，这次出宫咋的这么快，有没给我们带点零嘴啊。”前方有着没看到宫门前情景的士兵喊到。
　　“你们这些馋猫，咱家就是宫门口转转，哪来的零嘴，还不认真点站好岗，不然下次咱家可不给你们买了。”王总管笑骂着说道。
　　“诺。”士兵们都是应和到，更站直了几分，甬道中的气氛却是轻松了不少。
　　王总管嘴上的笑意也是更深了几分，继续不急不缓地走着。
　　走过长长的甬道，向左边拐去，很快就到了一座宫殿。宫门的牌匾上写着“崧高宫”三个大字，取自《大雅》“崧高维岳，骏极于天。”
　　穿过庭院，春日将至，院内已是可见喜人的绿意，朝着空荡荡的大殿看了一眼，王总管便从外边朝着殿后走去，“真是的，刚被大王责罚过，大公子也不先收了习惯。”
　　宫殿的后墙上，一个青年坐在那儿，看向墙外，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王宫里果然什么都看不到啊。”青年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跳下墙，落回院中。抬起头，便看到板着脸的王总管站在拐角处。
　　王总管走上前来，替他整理着微乱的衣袍，口中还不住埋怨到：“大公子，您才被解除禁足，怎的又爬上来了，这要是再被大王看到，可就不得了了。”
　　这青年就是当今雍王的大公子嬴蕲。之前便是因为坐在墙上被难得在宫中巡视的雍王撞个正着，被盛怒的雍王罚禁足一周，今天才算是结束了惩罚。
　　“有什么的，老王，小时候爬墙的时候不都是你在下面托着我嘛。”嬴蕲满不在乎地说到。
　　王总管没再说什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大公子其实在宫里过得并不快意，尤其是在宋国灭亡，那个人死后。
　　“对了，大公子，您让我查的事查好了，那小家伙还真像您说的，很有趣呢。”王总管整理好嬴蕲的衣袍，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哦，你是说那天那个救人的少年。”嬴蕲来了兴致。原来，嬴蕲就是卫渊救兰衣时在对面茶楼上看到一切的那个青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外受傅训，入奉母仪。诸姑伯叔，犹子比儿。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
　　“好一个《千字文》，这寥寥数百字，不仅无一字重复，更是写出了天地四时之变，君子处身之道。比之现今那些顶尖的蒙学，亦不遑多让。”
　　“只是后面应该还有吧。”
　　“应是有，只是他还没讲到，嘿嘿。”
　　“喂喂喂，老王你怎么能让人去趴墙根呢，这可不厚道啊。”嬴蕲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不是，我没有，这，这，这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王总管脸都急红了，连自称都变了。
　　“你刚才说这《千字文》可能是卫渊写的，是怎么回事。”不管王总管想怎么解释，嬴蕲突然问道。
　　“这也是王东猜的。他说他在户籍司查完卷宗后，便想着去卫家看一眼。不想到的时候便碰见卫渊正要给一个小姑娘上课。哦，就是那天的那个小乞儿，是叫兰衣。她的曾祖父就是几年前贪污救灾款那个。按律是连坐三代，不知怎的，她也沦为乞丐。哎，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也算有了归宿。”
　　王总管感叹了几句，又继续道，“卫渊讲的便是这《千字文》，原本王东也以为这是卫家家传的蒙学文章或是卫渊之父卫瑜写的，但看卫瑜当时意外的表现，怕是极有可能便是卫渊写的。因个王东家的娃子也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王东便去，额，旁听了几天。”说到这儿，他恢复回来的脸又是红了一下，“听到您今天一解除禁足，他便将消息送了过来。”
　　“卫渊，渊，真厉害啊。”嬴蕲喃道，“正好，今天终于自由了，你通知王东，让他安排下，我要见那卫渊一面。”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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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旷远绵邈，岩岫杳冥。治本于农，务兹稼穑。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赏黜陟。”
　　“土地辽阔遥远，没有穷极，名山奇谷幽深秀丽，气象万千。把农业作为治国的根本，一定要做好播种与收获。到了开始农耕的时候，人们会种植小米和黄米。等到收获的季节，用刚熟的新谷交纳税粮，庄稼种得好的受到表彰和赏赐，种得不好的就要受到处罚。”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儿。兰衣，去洗洗手，我们今晚出去吃。”
　　“好耶。”看着兴奋地跑去后院洗手的兰衣，卫渊无奈地整理起书案。卫瑜今晚说是去找镐京官办的洛水学宫的祭酒一起讨论《千字文》，所以没人做饭，卫渊只能带兰衣出去吃了。
　　卫渊和卫瑜来镐京谋取封灵蛛，然而卫瑜身为子渊的二弟，虽说以前因为某些原因都是以假面目示人，但若是展现实力很容易被有心人认出，便绝了靠入仕立功来获得封灵蛛的路径，是以，二人定下的策略便是接触镐京的达官贵人，再通过他们来从宫内借来封灵蛛。卫瑜还称之为“钓鱼计划”，看来这位洛水学宫祭酒也是卫瑜想要钓的一条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