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启梦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却又不起波澜，平平淡淡。
　　卫渊惯例每天清晨到街角小店喝一碗红豆粥，不过从那日后，他都会给小乞儿买碗粥和两个馒头。他也从小二那儿了解到了乞儿的身世。
　　原来雍国有一条律法，凡官员受贿，不论多少，自其至子孙三代皆罚为乞丐，且不容他人救济。想来乞儿就是这种情况了，毕竟雍国设有孤儿院之类的组织，普通的孤儿也不至于沦落到行乞。
　　“唉，自己终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过，想到被小二嘲笑不知法，还是让卫渊感到很不爽啊。
　　那天后的第二日，在卫渊放下饭食，打算离开时，小乞儿喊住他，跪坐着，双手捧起伞道：“公，公子……伞还给你。”卫渊接过伞，打开，复又蹲下身来，如第一日那般，替小乞儿将伞立在身旁，挡住了风雪，也挡住了这冰冷的镐京城。
　　卫渊淡淡道：“这是我借你的，等天晴了再还吧。”说罢，转身回去了。除了这个小插曲，每天的生活便是平常无二，转眼便到了卫渊十五岁的生日。
　　日子是子渊的生日，卫渊倒是没有异议，但是这年龄卫渊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算。然而，卫瑜却是信誓旦旦地说按骨龄来看就是十五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要不是知道卫瑜是个厉害的梦士，卫渊都要以为他是把子渊的年龄二十五岁减去十得来的。
　　这世上的孩童到了十二岁便可进行被称为启梦的仪式。启梦，启蒙，启门。为的便是打开身体的门扉以吸纳天地间的梦息，若能在这次入梦获得梦灵，便能成为梦士，从此与凡人不同。
　　世家官宦子弟一般由自家长辈在生日这天进行仪式，而平民孩童只能参加官府每年定期举行的仪式，效果自然是差别巨大。若是这次没有启梦成功，往后只会更难，所以，官府一般只会替同一个平民孩童进行三次启梦仪式，若都没成功，便只能碌碌一生了。
　　第一次获得的梦灵等级越高，自身的发展潜力则越高。梦灵是梦士的力量来源，但对于梦灵的来源，古时候的人们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众所周知，梦灵是人在入梦时吸纳外界梦息后的产物，但又并非每次入梦都能得到梦灵，而且在清醒时吸纳梦息是无法获得梦灵的。
　　于是，人们猜测，天地间的梦息中生存着一种叫灵的奇异生灵，它们无色无形，甚至没有属性，当它们进入人的梦境中并与不同的梦境结合后，便会生成不同形态、不同属性的梦灵。
　　有的人梦到了一片火海，于是得到了一个火属性的梦灵，得以掌控火的力量；有的人梦到了山岳，于是得到了山之梦灵，抬手间便有山岳幻化；也有人在梦中经历了喜怒哀乐，于是借由得到的梦灵可以勾动他人的情绪。梦中一切皆有可能，梦灵则能够将梦境化为现实。世上没有两个相同的梦，所以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天生梦灵。
　　正因为灵的重要性，由此也催生出两个特殊的职业：引灵师和寻灵师。引灵师能炼造出各式引灵香，吸引来更多的灵，增加入梦后获得梦灵的概率。而寻灵师则能凭借梦灵施展不同的手法寻到灵的聚集之地。原本是两种不同的方法，但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引灵师骂寻灵师是笨牛，寻灵师骂引灵师是懒猪。双方都视对方为异端。
　　“所以说你这个异端中的异端怎么还没被人用火烧死。”卫渊看着面前得意洋洋地标榜自己同是引灵师和寻灵师的卫瑜，不禁无语吐槽道。
　　“好了，好了，别多说了，大哥，你就快点躺下吧。”
　　“你倒会倒打一耙了。”前一刻还喋喋不休的卫瑜却是一本正经地催促起卫渊来。
　　“你要在院子进行启梦就算了，铺张垫子不就行了，用得着把床都搬出来吗！”卫渊看着把手放在自己双耳边将自己按倒在床上的卫瑜道。
　　“虽然是为了启梦，但是睡觉还是要舒服一点好啊。”
　　果然，还是忍不住想抬手给他的鼻孔来一拳啊。
　　随着卫渊闭上眼睛，卫瑜也不再言语。他取出自制的引灵香，在香炉中点罢，轻轻一抛，竟浮在卫渊上空，缕缕轻烟冒出，向着天空飘去却不消散，直至形成一股朦胧的烟柱。
　　卫瑜伸出左手，掌心朝下，在卫渊身体上空慢慢抚过，似是回应他的动作，卫渊身上也逐渐附上一层淡淡的光芒，仿若星辉披上的薄纱。
　　卫瑜虚叹了口气，抬首看向天际，“大哥这情况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启梦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不一会儿，院子上空像是凭空出现了数十个发着柔和光芒的星点，光芒并不刺眼，却让人无法看透内里究竟是什么。
　　见状，卫瑜毫无形象地直接坐在地上，星点顺着烟柱，如从天上截下的一小段银河，灿烂夺目。卫瑜不禁看痴了，“这般景象，可是好久没看到了。”
　　这些星点便是灵，唯有启梦仪式时，它们才会向世人掀开它们神秘的面纱。关于启梦，世间还流传着一个传说。
　　相传在五千年前，在北方的梦卫和梦士因征战不断而出现国家的雏形的时代。在见识到国家这个时代的产物出现后，大陆上其他地方的部落也纷纷效仿，一个个国家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同时，为了争夺土地和民众，各个国家间开始爆发战争。
　　在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后，人们发现新生的人们越来越难以从梦中获得梦灵，从而成为梦士或梦卫，甚至有人穷极一生也不曾成功，不像之前的时代，即便有早有晚，人们终会获得梦灵。却是，经过数百年的战乱，催生出杀戮、权力、金钱等使人堕落的东西，使得人类不再像从前那般淳朴。
　　人类从天地间吸收梦息，自身的梦境也会产生梦息反哺天地。但是无尽的欲望不仅沾染了人心，也沾染了梦境，使得天地间的梦息渐渐充斥着各种杂质，人体为了自我保护也慢慢的关闭了梦息进入的门扉，使得人们越发难以成为梦士或梦卫。
　　但是人类却未曾警醒，欲望的巨口一旦张开又岂是那么容易关闭的。因为梦卫的死伤减少，慢慢地，战争从梦卫间的战斗变成了平民间的战争，一时间天地变色，处处杀戮，人间沦为炼狱一般。
　　这时出现了一个叫武的年轻人，他原本生活在一个偏僻的村落，虽然穷苦，却无忧无虑。直至一场战争波及到这个与世无争的村落，于是，他失去了一切。
　　他求见了双方的首领，希望能让他们放弃战争，可他一个普通平民又做得到什么呢，终是无果，他甚至被打断了一条腿。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下定决心要让世间不再有战争。
　　于是，这个世间出现了一个拄着根木棍的年轻人。在阡陌间，他和老人们交谈，听着他们的人生经历；在城邦里，他刚被扔出府邸，就见证了当权者的败亡；在荒野间，他甚至不止一次遇到过战争杀戮就在他面前发生。他见识了世间的一切，慢慢地，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中年人变成了老年人。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的跛脚能越走越快，他的心越来越火热，他不曾一刻忘记当初的梦想。
　　他游走在各个国家之间，他用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学所感，劝说着各个国家的君主。慢慢地，有些君主接受了他的理念，有些地方开始出现和平。渐渐地，有人开始称呼他为止戈老人，他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他成为了人们的太阳，为人们带来光明。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是渴望和平的，他的所作所为开始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有人开始暗杀他，后来甚至有梦士加入了这个行列。终于，在一个夜晚，他被逼到了绝路。
　　他无力地瘫倒在一个山坡上，坡底已被暗杀者们包围。他望着天上的群星，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他走在一条艰险的路上，但也是时候托付给后来的人们了。就在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时，他的四周出现了一个个光点，就像天上的星辰般熠熠生辉。
　　光点托着他的身体直至他站起后，纷纷涌入他的体内，治愈了他的身体，打开了他的门扉，赐予了他梦灵。
　　从那以后，大地上又出现了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这一次他不仅带来了和平，更授予人们梦的力量。他教给热爱和平的人们一个仪式——启梦。
　　于是，世间出现了数百年的和平，直到他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