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精彩！”马明空坐在车内，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当日他和颜乐春在婴幼院内勘查，已觉打小治耳光的机器人甚是可疑，只是既找不到陈庵宝，婴幼院和小治家长也都没报警，此事便一直悬在那里，此刻他看着直播画面，心中恍然，打小治耳光的机器人确实是假扮的，却不是人类，而是另一个机器人，他和颜乐春曾讨论过，倘若是人类假扮，此人是如何进入布控严密的婴幼院大楼，安检便会让他原形毕露，但现下是另一个机器人，显然容易的多，若不是颜乐春此刻正与来勇在弇山跟随探险搜救队寻找小黑，他真想把直播画面传给她。
　　他看着这小一号的机器人在原地上蹿下跳，心中对胡伯雷所图，不禁又提高了三分警觉，他当日已提醒余院长加强机器人上下岗及对充电区的管理，看来并没有引起院方足够重视，仍被胡伯雷替换了一个机器人，车载屏幕上显示离婴幼院还有不足5公里的车程，他伸指在屏幕上点击数下，说道：“008号案情分析员，画面中的机器人是什么种类？”
　　“画面中的机器人不是任何公开发售的机器人，我无法查询它的种类。”008号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个逻辑推理，它可能是一种未在流通环节出现的定制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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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院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咬了咬牙，决定立刻结束这场闹剧，必须让保安把这个胡伯雷赶走，至于这台假冒的机器人，需要扣下来作为报警证物，她正要开口，却见机器人秘书走了进来，近身道：“石先生说，事已至此，看他如何收场。”
　　说话声音并不小，胡伯雷也听到了，但和充耳不闻也没什么两样，此刻他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他看着家长们一张张或惊讶、或愤怒、或赞叹的面孔，只觉自己所遭受的种种嘲讽和不公，都换作了满腔的昂扬斗志，多年来的隐忍、蛰伏和奋斗，都是值得的。
　　联盟竟然不相信自己，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去找那个什么叫“小黑”的家政机器人，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微微一痛，这个小姑娘虽然演出了一场机器人虐童的好戏，但从导演到编剧乃至道具一条龙都是自己负责的，她只是在婴幼院潜伏了一年，就被联盟大加赞扬，摆明了已不把自己这个元老放在眼里。
　　“除恶务尽，明日之战，乃是最后一战，君可在此遥祝我凯旋。”昏暗的灯火下，胡伯雷向醉醺醺的霍浦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摔杯而起，却被霍浦飞抓住衣角不放。
　　“石白皓聪明绝顶，遇事沉稳不乱、隐忍待发，他既能看到直播，定不会袖手旁观，”霍浦飞的舌头很大，说起话来依旧思路清晰，说道：“见好就收。”
　　“你们都不相信我。”胡伯雷心里这么想着，“让你们看看我如何收场。”他一手拉着那小机器人，复又走上讲台，这台机器人凝聚了他的心血，是他费尽心思收拢各路专家打造出来的，可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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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等什么？”电话里，孙董近乎咆哮起来：“要等他把我们生吞活剥了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有股份在里头。”
　　“孙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要激动，一激动就会影响你的判断力。”石白皓平静的答道，此刻，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视频直播，他一直等着这天的到来。
　　孙董哼了一声，石白皓又道：“倘若现在就结束了，今日就是他最辉煌的时刻，把他抓起来只会让他这种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何况，”他停了半响，孙董等的心急，恨不能隔着电话给他一耳光，却听他道：“输十次是输，输一次也是输，不管我们输了多少次，只要我们赢一次，就能翻本，只要他还想继续，游戏就未结束。”
　　“你有翻本的把握？”
　　石白皓的回答干脆利落：“胡伯雷这个人外表谦逊实则内心张狂，有小智而无大德，自诩人类救星却又怨念重重，具有很强的表演性人格，我断定他不会收手，直到自己演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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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幢大楼里，住着上千名从刚出生到六岁的小朋友，安全必须做到极致，这里的机器人必须具备自我终结机制。”胡伯雷站在讲台上，如春风拂面，意气风发，说道：“长话短说，大家且看什么叫机器人的自我终结机制。”说罢，微微侧身，一掌拍在身边小机器人的头顶，喝到：“你愿意服从我的指令吗？”
　　那小机器人摇摇晃晃，差点跌倒，却仍说道：“我愿意服从胡先生的指令。”
　　“好，我现在命令你，攻击我。”
　　那小机器人面部显示屏绿点急闪，胡伯雷再次呵斥，命它发起攻击，它似是晃了一下，上下两块屏幕突然齐黑，身上但凡有亮光之处全部熄灭，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胡伯雷左手插在口袋中，食指离开手机，心中难过，右手摸着它的头顶，慨然道：“我的命令和它的内核冲突，它最终选择了自毁也不来攻击我，它虽然只是台机器，此举却令人敬佩，也让我伤感不已，余院长，你可以上来检验。”
　　他见余院长也如这小机器人一般呆楞在那里，叹道：“余院长，得罪了，下面我可要检验剩下这台货真价实的幼师机器人了。”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对准台下另一个机器人点击数下，道：“我现下要发起病毒攻击，让这台幼师机器人失控，使它听命于我，然后我依样画葫芦的命令它攻击你，且看它表现如何？”
　　“这不公平，”余院长挣扎道：“你既能发起病毒攻击，说明你能控制这台机器人，下面它的任何表现，焉知不是你的远程控制。”
　　“你能当上院长，还算聪明，”胡伯雷笑道：“记住，我也不是什么野生黑客，我是司南车公司蓝军实验室首席科学家，否则我怎么能攻破司南车公司出品的机器人？我下面的这些指令，全部经过了公司的运营系统，一去一回，都会记录在案，蓝军实验室日后也会公开所有的技术细节。”
　　倘若不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余院长此刻只想拔腿便跑，勉强应道：“符合法律法规的商用机器人，从来没听说过能够自毁。”她这话说的软绵绵毫无气力，连家长们听了，都觉得毫无道理可言，几个妈妈怜悯的看着余院长。
　　“石先生说，让你试。”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来，正是余院长身边的机器人秘书。
　　“你说什么？”胡伯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输也要输的体面。”这是数年前她竞选院长在面试环节差点崩溃时，石白皓给她的鼓励，她忽然来了勇气，这勇气倒不是来自对石先生的信任，而是绝望到底的反弹，她大声说道：“石先生说，让你试。”
　　所有的目光看向胡伯雷，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心中却砰砰直跳，那一刻，霍浦飞的话忽地串入他脑海，可局势已如离弦之箭、不得不发，如何见好就收？
　　“我要试吗？”多年后，他仍常常问起自己，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那台普普通通的幼师机器人，如何在最后关头启动了自毁，商用机器人确实从来没听说过能够自毁呀，自己的这台小机器人是在专家指导下定制的，也需要自己偷偷在手机上按键才摧毁了它。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婴幼院大楼，突然想到，方才还有最后一丝挽回颜面的举动，他只消说：“就算幼师机器人自毁了，但它仍然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松松的通过几个手机按键攻破了。”就能再度引起现场的混乱，至于他利用的是内部测试通道，相信现场无人分辨的出，至于事后司南车公司如何澄清，被他蒙骗的蓝军实验室员工如何愤怒，也管不着了。
　　然而时光终究不能倒流，也没有平行世界可以穿梭，这让他此后究其一生都无法原谅那一刻的自己，但在当时，他并没有后悔多久，“我还没有输，我还有最后的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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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掌声，不一样的情绪，石白皓觉得自己可以分辨出这其中的氛围，当他和辛希雅并排步入董事会议事厅，他能感受到董事们由衷的欢迎和敬佩，这是他击退胡伯雷的挑衅而应得的声望，当然，孙董那几个老家伙除外，他们稀稀拉拉的掌声里更多的是不甘和无奈。
　　“我们住在希林，就算乘直升机，来总部一趟也不容易，”他向众人礼节性的挥了挥手，坐到自己位置上，说道：“这种例行会议，希望董事长能够批准我日后远程参会。”
　　孙董尴尬的笑了笑，石白皓上次和他提过此事，他没有同意，没想到这次他竟当着其他董事的面说起，他邹了邹眉，说道：“下次再说，会议就要开始了，你看尊夫人......”
　　“你是说辛希雅不是董事会成员么？”石白皓说道：“这个简单，我这次亲自来开会，是希望达成两件事，第一，孙董、徐董、丁董，你们是董事会的元老，也是这里的老人，我建议你们自动离职，反正你们手里的股票还在，等公司每年给你们分红就行了......”
　　“你说什么！”丁董一拍桌子，喝到：“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丁，不要动气。”孙董说道：“小石，你这个建议，董事会恐怕批准不了。”
　　“用不着你们三个批准，”石白皓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再大的权力，终究也是要寻求变现，你们在公司最大的利益，不就是股票增值和分红么？讽刺的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最佳方案就是你们不要再插手公司的任何事务，颐养天年好了。”
　　“痴人做梦。”丁董冷笑一声，道：“我现在闭目养神，看你们谁敢把我抬出去。”
　　“丁董，你们三位都是我和白皓非常敬佩的前辈，自然知道董事会的提议也是要投票的，何必闹得不愉快，”辛希雅说道：“孙董，你德高望重，一定听说过Conway'slaw。”孙董鼻子里喷了口气，也闭上眼睛，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再不言语，只听辛希雅续道：“任何设计了一个产品的组织，最终会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个设计，其结构就是该组织结构的写照，简单说，产品必然是其组织结构的缩影，组织结构围绕产品设计而存在，”她微笑着：“这是我照着书本背的。”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没人敢出声，都怕被石白皓夫妇讥笑没听懂，过了片刻，石白皓说道：“系统的结构受限于设计这个系统的组织的沟通结构，我们作为一个生产机器人的公司，要想成功，公司的组织结构必须也按照机器人的架构来设计，公司就是一台机器人。”他站起身，说道：“像董事会这样的奇异机构，盖盖图章就好了。”
　　孙董睁开双眼，缓缓道：“这半年来你性情大变，我也不和你计较，还有一件事呢？”
　　“虽然是盖图章，董事会也需要有人主政，辛希雅是公司首席行政官，出任董事长是最合适的方案，由她带领司南车公司，引领公司的组织架构变革，”石白皓走到孙董身后，扫视众人，说道：“下周就是股东大会，我希望能在股东大会上宣布这个消息，股东大会的地点我也希望改在希林的设计研究院，我不想再飞来飞去的。”
　　“大家投票吧。”过了片刻，董事会秘书长哆嗦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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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胡伯雷大闹婴幼院的直播后，马明空呆在车内给麦局长打了个汇报电话，便在婴幼院大楼停车场出口附近候着，他在保安岗那里查到胡伯雷来时的车辆号码，胡伯雷是顶替小治家长来的，乘的车也是小治家的车，待这辆车出了停车场，马明空便乘车通过ITPS远远的跟在后面，胡伯雷在一个小区外路边下了车，溜达了会，又乘上一辆驶来的小车，行了一段路，在一个地铁站口下了车，乘了几站地铁，最后竟进了北杏老站，马明空一路跟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内，正盘算着要不要跟进去，他的手机响了。
　　“老马，你快来，白姨出事了。”是小蕊的电话，他这才想起小蕊和白伊莎还在滨江大学，忙道：“别急，别急，你们活动结束了吗？”
　　“什么呀，”小蕊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急道：“都几点了，活动早结束了，我和白姨在商场里逛街，不行，我要去帮白姨，你快点过来。”
　　马明空见她没头没脑的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幸好他一直绑定着小蕊的手机定位，急忙寻踪来到一家商场，找到了小蕊和白伊莎，见两人神色自若、行动无碍，忙问怎么回事，白伊莎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事，我让小蕊别打扰你工作，她可不听。”
　　“才不是小事，”小蕊抗议道：“老马，你是没见到刚才那个大妈有多凶，又蹦又跳指着白姨骂的，说出来的话好难听。”
　　“就是曹小宝的妈妈，”白伊莎笑道：“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曹评领着她老婆来找赵姐，说他想通了，要把小宝接走，送到起跑线婴幼院去，赵姐虽然觉得奇怪，可别人家里的事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他们把小宝带走了，那天我也在家，和他老婆打了个照面，刚才在商场可巧就碰上了，她应该认出我了吧，就冲过来指责我，也没什么，发泄完了就自个走了。”她见马明空仍一脸的疑惑，便又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三人找了家饭店，围着桌子坐下，马明空不想再提刚才之事，便问小蕊参加科普活动的事，小蕊突然愤愤的道：“石介弥不就家里有钱吗，老师一个劲的指着他提问，搞得好像就他一个人参加活动似的，后来我们都不举手了，让他一个人玩。”
　　“有这样的事？”马明空奇道，心中却暗想，幸亏兰灵上次来自己家没见到小蕊，不然给小蕊认出来，又不知要怎么怪到自己头上。
　　“你没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平时在班上都不敢说话的，后来分组活动，他还吓唬和他一组的同学，说他.....”说到这，小蕊似是意识道自己要说漏嘴，猛然住口不言。
　　“是不太合适，”白伊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道：“我们也觉得有点过分，活动都结束了，那个老师还拉着这个学生的妈妈谈了很久，”她想了想，又道：“我倒是听到有其他家长说，是不是想让石家给学校捐款，或者是在机器人领域搞合作。”
　　马明空听了，暗暗称奇，他知兰灵为人处事，目的性很强，向来不做无用功，至于在机器人领域搞合作，以他对兰灵的了解，也是断不可能，不知她这番举动所为何事？小蕊见他默然不语的样子，便又埋怨起他来的太慢，任由白姨在光天化日之下受辱。
　　“你这成语用的，”马明空笑道：“光天化日，还朗朗乾坤呢。”
　　“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别人，”白伊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帮忙也是一时义愤，这几日在想，我们做的是不是也有点过分？我们常说，家庭和社会对孩子成长的关爱，可到底谁起主导呢？家庭还是社会？想想真是不明白。”她看了马明空一眼，道：“来这里的路上，我看了起跑线婴幼院的新闻，下面评论里赞同婴幼院的，也不在少数。”
　　“这个我有发言权，”小蕊笑道：“小时候吧，我觉得没有妈妈好可怜，后来长大点，觉得也挺好的，到了这两年，又忽然觉得还是有个妈妈好。”她一边说，一边却往白伊莎脸上瞄，白伊莎给她看的面红耳赤，忙道：“你有爸爸一直在身边爱护你呀，还有你的真真阿姨，看得出也是非常疼爱你的。”
　　马明空在一旁也是即迷惑又宽慰，他知道小蕊对周以真的感情深厚，甚至不在已之下，一度担心小蕊是否能接受白伊莎，看眼下情景，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他正在胡思乱想，小蕊却道：“那倒是，不过，”她突然皱起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道：“真真阿姨这几天好像情绪不太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刚才我约她一块出来，她推推辞辞了半天，又说什么她今天放假，可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一瞥眼看见马明空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恼道：“你女儿就算继承你一半的直觉基因，也不会差的。”
　　“我的直觉是在事实基础上的推理，你倒说说看，你有啥依据？”马明空笑道。
　　“除了直觉，你女儿还继承了你侦察的基因，”小蕊洋洋得意的道：“像昨晚，我正在做题，就拿眼睛的余光看她在和人发消息聊天，表情严肃，她看到我的目光，好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把手机屏幕一关，倒好像我看到什么一样，”她停了一下，又道：“再拿前两天来说，她拉着我出去看全息教材，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我当时的感觉就是，真真阿姨不想教我了，我功课她上学期还辅导得好好的，怎么下学期就突然不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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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明空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让小蕊早点休息，自己却在书房里思索小蕊方才说的话，又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周以真的一言一行，拿起手机登进008号案情分析员系统，说道：“008号，请分析周以真最近两周来的通讯记录，呃，她是我家里的保姆。”
　　“马明空警官，您名下只有一个案件，请描述周以真和该案件的关系。”
　　“周以真和霍浦飞是大学同学，霍浦飞在行刺之后，她曾经就此事找过我，霍浦飞后来逃进了北杏老站，而陈庵宝也曾出入北杏老站，”马明空斟酌道：“陈庵宝是小黑被劫失踪案件的嫌犯，我怀疑这些人物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马明空警官，您给出的线索无法说明周以真和小黑被劫失踪案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我内在的逻辑推理无法认同，或者，您有法院的授权查询证吗？”
　　“没有。”
　　“我无法通过您的单方面请求。”
　　马明空退出了008号，他能理解这种在涉及普通公民隐私分析查询方面的限制，毕竟早期曾发生过警员涉嫌违规使用AI案情分析员跟踪异性朋友的事，但这样的限制有时也确实给办案带来了一些不便，是否涉案只能凭借AI案情分析员的认同，他摇了摇头，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目光停留在书柜的最上面一层，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去年年底，马明空将书房进行了改造翻修，书房的隔壁原本是一间小小的客房，常年闲置无用，他便将这客房改成了仅和书房相通的一间密室，藏身在书柜之后，打开密室的开关就藏在书柜最上层，那里摆放着一些老旧的专业书，书脊还是书口朝外、正立还是倒立，他是按某种规律摆放的，而现在他看到，中间有几本书被人动过，他抽出一本书脊上写着《面向未来的塑型化装艺术及材料》的硬壳书，随手翻了几下，心中却是一亮，暗道“是了，是了，就是如此。”
　　前几日他听来勇言道警察在北杏老站检查来往人流，便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此刻看了这本书名，这才忆起当日陈庵宝逃离婴幼院后*进了北杏老站，当时她虽未被立案调查，但仍便被列为警方的一般性搜索目标，如何能再从北杏老站出来？要么北杏老站还有一个不为警方所知的出口，要么便是利用假冒身份骗过了警察的查证，现在想来，她即能假冒颜乐春，那么再利用他人身份离开北杏老站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想通此处，便又抽出八本书，露出里面的壁板，上面似小孩涂鸦般的画着二十几个数字和单词，他选了几个数字和单词按下去，一声轻响，书柜缓缓向内旋转，他步入密室，打开放在墙角的一个塑料箱，略略翻了翻，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里也被人动过，他在密室里又待了一会，心中已有了计较。
　　周一一大早，马明空来到双木分局的一号会议室的工作间，拿出手机，连接至自家的视频监控，那是小蕊在年幼之时，周以真刚刚来到家中，他不放心，就在家里安装了一套监控摄像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昨晚试了试，还能用，他把画面切到书房，耐心等待。
　　新型案件侦破科盘踞会议室大半年了，局里已经没人对此不满了，颜乐春提议索性把会议室小小改造了下，工作间就是由原先的套间改装的，现在工作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颜乐春和来勇昨晚从弇山回来后，他给二人发了消息，让他们今天上午在家里好生休息，不必来局里，他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快9点的时候，一个扫地机器人嗡嗡的出现在画面中，又过了半个小时，画面里终于出现了他一直等待的人：周以真，只见她在书桌、书柜上认真擦拭，书房靠墙各有一排书柜，眼见她擦拭到隔着密室的书柜，马明空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却见她停了下来，手指在最上一层的书本上划过，书房的摄像头安在门楣上，看不见她面部的表情，却仍能看到她右手微微颤抖。
　　马明空暗暗叹了口气，昨晚他特意将书本按先前的规律归位，周以真应是发现了这一点，他又看了几分钟，离开会议室，来到北杏老站，找到在出入口执勤的警察，说明来意，要来了这几日出入北杏老站的人流名单查看，在表单靠后的地方，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周以真”，进入时间是昨晚7点36分，离开时间是昨晚9点13分，进入原因是义工服务。
　　他离了北杏老站，直奔周以真的家，在她家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安上了一个小小的监控摄像头，然会迅速返回自己车上，将这监控画面连到自己的车载屏幕上，屏幕上的另一半画面却是在播放自家客厅入户处的监控视频。
　　已是中午时分，马明空叫了一份外卖到车上，还没来得及吃，只见监控画面上，一个快递员将一份外卖放在周以真家门口，按了按门铃，便转身离去，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了出来，快速将外卖拿了进去，又迅速的关了大门。他略一思索，先给白伊莎打了个电话，请她帮一个忙，又给小蕊打了个电话，让她放学后直接去医院找白伊莎，只说白姨要送她一件礼物，再要她一会有空自个给真真阿姨打电话，只说自己今天放学去同学家玩，很晚才回，不必等自己回家。
　　他打完这两通电话，又暗自觉得好笑，匆匆吃完，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监控画面上，周以真出了自家大门，他心里估摸了下时间，下车上楼，来到周以真家门口，取下监控摄像头，便在紧急出口的楼梯那里坐下，又过了几分钟，听到电梯间有人走出，起身看去，和周以真碰了个对面，四目相交，周以真吓的一哆嗦，叫了声“明哥。”
　　“进去再说吧。”马明空注意到周以真红肿着眼，点点头说道：“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