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面就是我的家，你们等我一下，我把麻布袋放回去。”卫洁指着街对面的一间挂着理发店三色圆柱的屋子说道，它充好了电，正领着兰灵和楚蕙要去镇后面的石头山。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楚蕙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从没想过机器人也会有自己的家，卫洁应了一声，领着两人走进屋内，里面各种理发摆设俱在，归放整洁、光亮无尘，卫洁把麻布袋挂在墙上，忽听“喵”的一声叫，它肩膀上蹲着的电子猫爬了下来，和那只白狗一齐在它面前立了起来，向它作揖，那黄狗却只站一旁，楚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它们想让我给它们充电。”卫洁道，兰灵奇问道：“你刚才没给它们充电吗？”卫洁答道：“没有，电压不匹配，我只能把我体内的能源，通过数据线让渡一部分给它们。”
　　“你现在就要给它们充电吗？”楚蕙有点不耐烦了，道：“我想早点离开这里。”
　　卫洁没有吭声，面部显示屏上亮出一个犹豫的小人脸，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卫洁，昨晚是你鼓动其它机器人越过嘉树林，去废弃坑里抢零部件吗？”
　　两个家政机器人和两个课辅机器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黑色披风的高个机器人，深深的帽兜遮住了它大部分的脸，卫洁迎上前，说道：“是我带队的，我们没去抢，废弃坑里的物品属于人类主动放弃的无主物，马尾族才是强占了废弃坑，这是全民议会的共识。”
　　“昨晚出去21个机器人，回来了7个，我们认为你要负起责任。”一个课辅机器人在屋内滚来滚去的说道，兰灵认出它就是今早在镇口出现的课辅机器人，这课辅机器人也看到兰灵二人，便又喋喋而言此间不允许出现人类，卫洁只得又说了一遍就要送她们离去。
　　“你们是谁，凭什么要他负起责任。”楚蕙厉声道，她现在看到课辅机器人就不顺眼。
　　“我们是宝矿镇全民议会的主持秘书，我是秘书长，”那课辅机器人说道，它还没说完，楚蕙抢着笑道：“那也需要通过议会表决，你们只是主持而已。”
　　“四位主持如果同时同意，就可以召开临时全民议会进行表决。”那个带着帽兜的机器人突然说道，兰灵不禁打量了它一番，却没认出是何种类的机器人，楚蕙却再也忍不住了，呵呵笑了起来，对兰灵道：“人模狗样，不，机模狗样的，我再想不到其它的词了。”
　　“人类，我能理解你的笑声，也原谅你的无知，可解释性和公平性及透明性是机器人群体共存的基本原则，通过定期的会议，每个机器人都被要求解释各自的行为。”
　　楚蕙哼了一声，兰灵却笑道：“你们对规章理解的很到位，既如此，宝矿镇和马尾族的机器人之间为什么不举行会议呢？”帽兜机器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认知，如果我能在祭神时遇到神，我会向他请教这个问题。”
　　兰灵吃了一惊，正待追问，却听那四个机器人同声说道：“我们四个主持秘书都同意即刻召开临时会议。”现在吃惊的是楚蕙了，急忙向卫洁问道：“你也要去参加吗？”
　　卫洁应了一声“是”，楚蕙急道：“不不，你不能去参加，你要带我们离开这里，”转向那帽兜机器人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帽兜机器人没有理会她，却道：“临时会议也是全民会议，宝矿镇206名机器人都必须参加投票表决，宝矿镇机器人获取嘉树林废弃坑零部件的方式，抢夺还是交换？”
　　“兰教授，那个陈庵宝是昨天下午3点钟来找我的。”楚蕙焦急的看向兰灵，兰灵知她在说陈庵宝要她们24小时之内去医院解毒之事，只是从昨晚到现在，从马尾族到宝矿镇，所接触到的机器人在在出人意表，自己如何舍得放过如此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单是目下，这两百号机器人开会之盛况，若不能亲临现场观摩，岂非憾事？
　　楚蕙见她沉吟不决，更是心慌，劝道：“这里荒郊野外，那座石头山看上去就很难翻出，我们只要记得归路，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
　　兰灵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虽无中毒的表象，但真要赌一赌陈庵宝实乃虚张声势，自己敢，楚蕙是无论如何不敢的，便向卫洁说道：“我们还有急事，现在就要离去，你能不能向我们指引一下翻山路径？不用陪我们过山。”
　　“可以，但我只能在山脚下为你们指引，否则我会赶不上会议的。”
　　两人一机出了理发店复向镇后的石头山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时看到有机器人走出屋门来到街道上，兰灵不禁问道：“它们也是去开会吗？”
　　“是。”卫洁应了一声。
　　“你们在哪里开会？”兰灵又问道，她实怕了和机器人的一问一答，又道：“你们是怎么收到会议通知的？通过什么装置？你们是怎么连接到这个装置上？谁在维护这个装置？”
　　“镇中心有一座体育馆，我们在那里开会。我能接受到消息，宝矿镇有无线通讯系统，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连接到通讯系统的，我在宝矿镇醒来的时候，就连接上了，我不知道谁在维护这个通讯系统。”卫洁答道。
　　兰灵走在它身后，见它维护口外盖处严严实实，暗想这宝矿镇机器人若没有像马尾族一般被注射改造，言行举止如何也和寻常机器人这般不同，想了想，又道：“刚才那个带帽兜的机器人是谁？我看它好像不是你们的同类，倒像是你们的首领。”
　　“它是石涅楼的机器人，它不是宝矿镇的首领，宝矿镇没有首领，我们都是自由民。”
　　“可我看你们的四个主持秘书好像都挺听它的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楚蕙问道。
　　“它是联络人，”卫洁的声音似有一丝犹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原因。”
　　兰灵心中一动，想起昨晚巨坑之战，问道：“昨晚是不是它通知了劫灰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它通风报信，马尾族怎么会知道你们要前去废弃坑？”卫洁却没有吭声，只顾走路，隔了半响，兰灵又问道：“它口中的祭神是怎么回事？你们有神要祭祀吗？”。
　　卫洁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兰灵和楚蕙，面部显示屏上亮起一个龇牙咧嘴一脸惊恐的小人脸，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能在被遗弃后复生，是因为弇神的降临，每隔一段时间，弇山都要选出机器人作为祭品，奉献给弇神。”
　　“这和带帽兜的机器人有什么关系？”兰灵问道，卫洁答道：“祭祀是在石涅楼举行的，那里的机器人是祭司。”
　　“真是荒谬！”楚蕙愤愤的说道。
　　“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待初代三王重返弇山，只有初代三王能解救我们。”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兰灵和楚蕙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只见三个互相紧紧靠在一起的课辅机器人，如同连体婴儿般向前滚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浑身的零件都要掉落下来。
　　“你们是去参加临时会议吗？你们走错路了，会议地点在体育馆。”卫洁指着反方向道。
　　“我们不是去参加会议，”一个机器人说道：“我们很早就不参加会议了。”
　　“我们放弃了计算，只作为公共存储器，为有需要的机器人存储记忆，以换取充电券，”另一个机器人说道：“我们的存储空间所剩无几，为了存储更多的信息，我们先是不断降低分辨率，当这样也于事无补时，只能删除一些不重要的信息，”它腹部的显示屏一阵闪烁，亮出一张模糊的人像：“我们的体内，还延续保存着最古老一代存储机器人的数据，里面有初代大王留下的记忆，这是初代大王留下的唯一一张人类相片。”
　　“我们听说宝矿镇来了人类，想请她看看这张相片是否重要，”最后一个机器人说道：“如果不重要，我们就删除它。”
　　“现在我们认为，这张相片就是你。”先前那个机器人领头滚到楚蕙面前，说道。
　　楚蕙打了个“哈哈”，半蹲下身，仔细端详，虽然细节已经模糊，仍能看出这是一个微笑的年轻女人，眉毛和眼睛都是细长细长的，嘴角依稀上翘，确实和自己有点相像，但要说这张人像就是自己，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笑道：“这么模糊的相片，认的准么？”
　　“图片分辨率可以逆向提升，”机器人说着，显示屏上的人像逐渐清晰起来，仿佛从纱帘后缓缓走近，“这是8年前的相片，”它说道：“你可以和自己8年前的相貌对比。”
　　“这不是我。”楚蕙冷冷的说道，心中却砰砰直跳，那年轻女子项脖上用丝巾扎了一个蝴蝶结，那丝巾不正是山小康送给自己的么？
　　“你就是初代大王一直想找的人，初代大王离开弇山就是为了找你，”机器人说道，它转向卫洁，又道：“请你带她去体育馆，告诉宝矿镇全民议会这个重要发现，相应的，我们应该得到足够多的充电券。”
　　楚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所有一切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沉浸在一个梦中，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她绝望的看着兰灵，知道兰灵此时断不肯再帮自己离开，她和兰灵默默的一前一后走在通往体育馆的路上，心中生起一股怨恨之气。
　　体育馆的场地上，站满了机器人，四位主持秘书听了卫洁的转述，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惊喜，楚蕙和兰灵被安排到楼上的观众席，座位上满是灰尘，楚蕙这当儿却视而不见的坐了上去，她看到兰灵挨着自己坐下，面无表情的起身，远远的又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兰灵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场地上的投票所吸引，方式很简单，两块黑板，一块上面写着“用电子宠物换零部件”，一块写着“去废弃坑抢零部件，”机器人排成两列长长的队伍，走到黑板面前，在黑板上画上一竖，这两列队伍泾渭分明，一列全是课辅机器人，一列皆为家政机器人，106：100，“用电子宠物换零部件”票数更多。
　　“我不同意这个结果。”体育馆内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楚蕙站起身走到栏杆前，俯身大声说道：“我是你们初代大王一直要找的女人，我代表初代大王宣布这个投票结果无效，电子宠物也是宝矿镇的自由民。”
　　“人类，你无权干涉宝矿镇全民议会的投票结果。”说话的是带帽兜的机器人，兰灵注意它并没有像那四个主持秘书一样去投票。
　　“你根本不是宝矿镇的自由民，我宣布驱逐你！”楚蕙指着它大声的说道。
　　兰灵吃惊的看着楚蕙，正碰上楚蕙看向自己的得意目光，楼下的场地上，所有的机器人都静静的呆立原地，馆内只飘荡着楚蕙一个人的声音：“四位秘书，我要发起一个投票，禁止宝矿镇机器人拆解从废弃坑得到的同类机器人，宝矿镇必须不断接受最新版本的机器人，嗯，这个，”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只要它们四肢完好，还能说话！”
　　那四位主持秘书走出投票队伍，聚在一处，似是小声议论什么，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体育馆入口处传来：“机器人的想法是固定的，它们一旦投了票，绝不会再变。”
　　两个情感机器人抬着一个树枝搭成的担架走入体育馆，一个女子从担架上一只脚跳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卫洁，笑道：“卫姨，还记得我吗？”一把抱住它，紧紧不放。
　　卫洁面部显示屏上亮出一个绿色的手舞足蹈的小人，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庵宝，我模糊了很多记忆，但一直留着你的信息，我今天听到别人说起你的名字，可是不敢相信。”
　　那女子正是陈庵宝，她松开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拉着卫洁的手，仰首向兰灵和楚蕙说道：“我没找到小黑，可我也想家了。”她摸了摸一个挤过来的课辅机器人的脑袋，笑道：“大胖老师，你也还在，可惜我没能如你愿考上大学。”
　　“陈庵宝，你为什么和两个马尾族的机器人来宝矿镇？”主持秘书们一起走了过来，秘书长围着那两个情感机器人转了一圈，说道：“马尾族的机器人，你们违反了弇山机器人三法则，你们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等一下，肮脏的家政机器人，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灰尘满地的宝矿镇吗？我们在跟踪一名失踪的马尾族战士，我们有理由相信，它被你们藏了起来，请你们把它交出来，我们即刻离开。”一个情感机器人说道，声音娇俏，面部显示屏上却有一道裂痕，正是任小调。
　　一圈一圈的机器人围了过来，将两个马尾族机器人挤在中间，秘书长喋喋不休的念道：“第一，聚类法则，机器人必须同类聚集，禁止收留其它族群成员；第二，交易法则，其它族群必须以交易方式从劫灰国获取电力；第三，中立法则，当两个族群发生矛盾时，其它族群必须保持中立，”
　　“等一下，”楚蕙叫道：“你们疯了，你们只是一群机器人而已，打来打去的好玩么？我命令你们放了它们，还有，任小调，你说的那个失踪的马尾族战士，它长什么样？”
　　“我不会告诉你们它长什么样，等一下，拿开你们的脏手，不要碰我，”任小调摸着胸前的马尾松环说道，它和另一个情感机器人已经被其它机器人举了起来。
　　“女士，我无法确认您和初代大王的关系，这里206个宝矿镇机器人谁也没见过初代大王。”秘书长说道：“公共数据容器已经退化，它们不是宝矿镇自由民。”
　　“我刚回来，你们不能歇会么？”陈庵宝邹眉道：“不管怎样，它们两个一路上抬着我，你们先把它们关起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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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被这里的机器人抚养长大的？”楚蕙问道，睁大的双眼却一直瞄着一旁的一口黑乎乎看不出材质的深锅，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锅下面是一支老式的蜂窝煤炉子，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正猛烈的将香气挥发至空气中，催散到楚蕙的鼻子前，把她熏的一时分不清那咕噜声来自哪里？更忘了方才对十几盒罐头倒进锅里的质疑。
　　“人类不光会遗弃机器人，也会遗弃儿童的。”陈庵宝淡淡一笑：“我吃了5年罐头，你们也尝尝。”她从锅里盛了一碗递给楚蕙：“红烧羊肉、胡萝卜炖牛肉、香菇猪脚、茄汁芸豆、油焖冬笋，一锅大杂烩，美味又健康。”
　　楚蕙道了声谢，咬了一口牛肉，烫的直咂嘴，几块下肚，这才向远远在一旁给电子宠物充电的卫洁抱怨道：“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说宝矿镇没有食物？”卫洁没有应答，陈庵宝又盛了两碗，递给兰灵一碗，笑道：“这都是为矿井避难所准备的，我花了好久收集在这里，它自然不会拿出来，你们多待几天，连八宝饭都能吃上。”
　　兰灵在一旁却心想，卫洁说没有卖食物的地方，可没有说谎，却也不言语，楚蕙却急了，停箸道：“不是说要24小时解毒吗？”她刚才问过卫洁，已是上午10点多了。
　　“我让你们待几天就是几天。”陈庵宝脸色一沉，屋内一时沉静下来，三个人围着桌子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食物，良久，陈庵宝才又道：“我父母都不想要我，我一出生就在各个家里游来荡去，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要把我推出门，我很早就在外面流浪，10岁那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想离开这个城市，我爬上一座石头山，下山的时候却摔了下来，是它们救了我，收留了我，给我房子住，领着我到处找吃的，我找了好多好多整箱整箱的罐头，我在这里和它们一起生活了5年，直到大胖老师说它不能再教我了，要我出去考大学，”她忽又笑了起来，指着墙角一摞摞快堆到屋顶的空罐头盒，道：“其实是罐头快吃完了，我只能离开了。”
　　“所以，你才18岁？”兰灵想起方才生炉子时陈庵宝说自己离开三年了，不禁问道。
　　“19岁多了，看着很成熟是不是？”
　　“一周前，有人在网上报警起跑线婴幼院虐童，是你吧？”兰灵问道，陈庵宝放下筷子，盯着兰灵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这才想起来？名不副实！”
　　“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小黑？和你在这里的经历有关吗？”
　　“这你得自己动脑筋了，我只能说，和我在这里的经历没有任何关系。”
　　兰灵吃的很慢，一颗豆子在嘴里慢慢咀嚼，问道：“按机器人报废流程，需要生产厂家进行回收处理，为何这里有这么多废弃机器人？”
　　“哈哈，流程？这你要问问流浪狗流浪猫了，”陈庵宝冷笑一声：“这里的机器人都是被主人遗弃的，就像遗弃宠物一样，它们聚在此地，只为这里是废弃机器人垃圾场。”
　　“你8年前来到这里，就是现在这样吗？”兰灵思索道：“这里的机器人似乎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她斟酌了一下，道：“变异。”
　　陈庵宝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这里的经历，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件事。”她见兰灵点了点头，便道：“此地叫弇山，以前是个很大的煤矿，后来封矿停产，不知怎的，慢慢就聚集了一堆机器人，按照它们自己的说法，是初代三王建立了劫灰国，我来的时候，它们就生活在地下矿井里，靠矿井里的发电机充电。”
　　“你也住在矿井里么？”楚蕙方才给陈庵宝一句抢白，这会儿却仍忍不住问道。
　　陈庵宝摇了摇头，道：“卫姨让我住在宝矿镇，我一开始就住在这里，”她指着房屋四周道：“这是厨房和餐厅，隔壁是卧室和书房，我住的还不错，都是卫姨和大胖老师收拾布置的，”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道：“它们为了陪我，也从井下搬了上来，卫姨给我做饭洗衣服，大胖老师教我功课，卫姨在镇上找了一些衣服和布料，我穿的衣服都是它给我改的，罐头吃腻了，我们就一起去小溪里抓鱼，去森林里挖野菜摘果子，我还学会了设陷阱抓野兽，卫姨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野猪咬断了一条腿。”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道：“我那时还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她提高了音调，向卫洁大声说道：“就这样生活不好吗？你们为什么要让我走呢？”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有责任保护人类，你必须要离开。”卫洁说道。
　　兰灵想起昨晚机器人间的惨烈战斗，道：“这么说，这里一开始并没有马尾族，宝矿镇上也没有其它机器人，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庵宝苦笑道：“我只记得那是夏天，我早晨一起来，就看见一拨一拨的机器人从矿井走出来，来到镇上，做了我们的邻居。我问过卫姨，它只是说，弇神降临，劫灰国四分五裂，只有按时献祭，机器人才能在弇山生存下去。”
　　“这里机器人要生存，无外乎获得能源、补充零部件，和弇神什么关系？”兰灵问道，楚蕙想起那带帽兜机器人，也忍不住道：“什么弇神？我看就是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你怎么知道？”陈庵宝突然一声尖叫，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丝惊恐之色，把兰、楚二人倒吓了一跳，卫洁这会儿给电子宠物充完了电，上前拿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庵宝好奇，偷偷去石涅楼看过祭祀，吓的不轻，回来后发了三天的高烧。”
　　兰灵想起那带帽兜机器人所言，不禁脱口问道：”什么祭祀？”
　　“献祭机器人，”陈庵宝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隔了半响，又涩道：“我虽然没有见到真身，但听到了声音，我一直怀疑，弇山机器人四分五裂，也是他们有意搞出来的。”
　　兰灵沉吟道：“劫灰国有发电机，矿井里还有煤，宝矿镇占据了水源，可以通过水源和劫灰国交换电力，马尾族霸占了废弃坑，应该是用零部件和劫灰国交换电力，石涅楼的机器人应该都是祭司，估计是利用这个身份骗吃骗喝，这里最困难的应该是宝矿镇，这才有了方才的抢还是换的投票。”
　　陈庵宝喝了一声彩，又道：“宝矿镇确实最困难，只通过水源是无法获取足够电量的，它们还要为劫灰国维修发电机之类的设备，课辅机器人最有知识，家政机器人手艺精湛，但它们毕竟没有马尾族必须的物品可以交换，只能冒险穿过森林前往废弃坑。”
　　“交换电子宠物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马尾族不会自己养吗？”楚蕙道。
　　“电子宠物是从废弃坑捡来抚育长大的，马尾族喜欢电子宠物，但它们不知道如何抚养，石涅楼机器人建议我们拿电子宠物和马尾族交换零部件。”卫洁说道。
　　“你为什么不同意呢？电子玩具而已，再说你们都已经投过票了。“楚蕙说道，卫洁面部的显示屏上突然亮起一个叉腰跺脚的红色小人，楚蕙从没见过一个家政机器人可以有这么多表情，小黑就从未显示过表情，她急忙补了一句：“我也是很喜欢小猫小狗的，电子宠物不吃不喝不掉毛不用铲屎，也是人类的理想宠物。”
　　“投票并没有决定哪只宠物被交换。”卫洁说道，兰灵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向陈庵宝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里的机器人看上去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异。”
　　“因为这里的机器人必须自己寻找一切必需的东西，必须学会保护自己。”陈庵宝冷冷的说道。
　　兰灵默然不语，陈庵宝说的只是表象，这些机器人背后又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行为？这才是她想要了解的，陈庵宝见她没有言语，又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有件事情，你现在就必须帮我，”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很讨厌马尾族，以前小拿它们没办法，这次既然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小黑，我想说服劫灰国一起联手，灭了马尾族，大家以后共享废弃坑，”她盯着兰灵，道：“我想请你陪我去趟井下。”
　　兰灵尚未答话，楚蕙急道：“陈庵宝，我们中了你下的毒，可不能再拖了，现在都快11点了！”她情急之下，站了起来。
　　“兰教授是昨天下午6点钟中了一针，至于你，”陈庵宝微笑道：“我并没有邀你同去，你大可现在便离去，我还要提醒你，这里没人见过初代大王，你唬不了谁。”
　　兰灵握住楚蕙的手，诚恳的说道：“据我所知，没什么毒可以延迟24小时发作。”她说着，突觉脚背上多了一物，低头一看，那黄狗充完了电，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她脚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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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玉乌面馆的里间是两排长长的卡座，几个机器人正立在那里充电，再往后，是一个长满了青苔的院子，院子的角落是一个杂物间，这是那三个作为公共数据容器的课辅机器人居住所在，它们退化了所有不必要的能力，将浑身的每一个空间都用来存储其它机器人的数据，只为求得一度电力，这会儿它们正背靠背的挤在一起，这能减少它们的能耗。
　　“吱呀”一声，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家政机器人从院子后门走入杂物间，俯视着这三个机器人，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杂物间的门，屋内一片黑暗，一个机器人问道：“你是谁？”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感觉到，我曾经留下了一些东西在你们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