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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休，范家大宅。
大厅里有八个人，一人坐在主位，七人坐客位。
气氛压抑而焦灼，八个人都一样，脸色白了黑，黑了紫，不停地变幻，白毛汗更是滋滋冒个不停。
坐在主位的大胖子是范家大宅主人范永斗，其余七人分别是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和黄云发。
八人如丧考妣，他们摊上大事了。
山西得地利之便，是向关外走私的最大最重要的聚集地。
努尔哈赤之所以能够迅猛崛起，固然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山西的这些走私商人还是居功至伟。
如今，范永斗八人是向后金走私的绝对主力，而且实际上，如果他们想，则完全可以垄断关外的走私生意。
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们需要人分担风险。
范永斗八人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力量，是因为他们不仅是走私商人，同时也是后金的暗探，为后金搜集明廷的情报。
为此，他们垄断了为后金销赃的生意，后金入关抢掠的财物都由八家销赃。
年前，皇太极给了八人一个任务，命他们在十七个地方囤积了大批粮食。
八人大喜。
每一次后金大举入关，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大发一笔了。
崇祯大变，大败流寇，撤守山海关，皇太极必定要有大动作。
皇太极命他们在十七个地方大举屯粮，虽然皇太极没有告诉他们后金要干什么，但从屯粮地点看就不问可知，这一次，皇太极不仅要挥军北直隶，更要进军西北，要直接击垮孙传庭的大军。
真是想想都激动啊！
激动了半年，风云突变，八人这才明白，皇太极让他们屯粮不是有什么大行动，而是以防万一。
现在，万一出现了。
如果是皇太极有大行动，八旗大军取粮没人会知道，但现在，后金大军被层层围困，只要从屯粮地取粮就绝瞒不住。
这种事经不起查。
一知道孙传庭到了喜峰口，八人就知道不好，王登库七人就到了介休，找范永斗商议。
及至消息传来，后金大军被孙传庭挡住，八人就知道完了。
以前，朝廷是人多势不众，而且人多不仅势不众，反而更会互相影响，但现在，形势翻转，朝廷大军名副其实，人多势众。
可想而知，用不着怀疑，朝廷大军跟后金大军必然要有一场大决战。
明廷都用不着大胜，只要后金大军受到重创，他们就好不了。
后金受到重创，崇祯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现在，八人首要商议的是如何把家人和钱财偷运到关外。
――――――
山谷里，军帐如云。
山谷中央，一个传令兵从一座大帐里出来。
大帐里，屠正元闭目端坐。
山谷不在关内，在关外，而且距离长城关隘至少有两百里。
屠正元亲率大军隐伏关外，是为了通敌卖国的晋商。
屠正元脸有些红，他激动，传令兵来报，堵住了第一伙潜逃的人。
崇祯真是太厉害了！
此时此刻，屠正元完全可以看到，此战过后，金奴最次最次，也得没了半条命。
金奴大弱，再以崇祯的手段，金奴再也没有机会了，攻守之势彻底翻转。
现在看，崇祯能不能比得上太祖朱元璋还不好说，但必定会强过成祖朱棣，而如今的形势，比成祖朱棣的时候要好的太多。
形势比成祖朱棣好得多，是因为蒙古已不成气候，只要灭了金奴，彻底收服蒙古的时机已经成熟。
皇太极之所以轻易就收服蒙古，不是后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摘了大明的瓜。
一直以来，大明对蒙古的政策就是弱蒙，其主要手段是贸易制裁，拉一派打一派。
皇太极能轻易收服蒙古，是因为蒙古已经弱到了一定程度，而现在，此战过后，蒙古又会大弱，收服蒙古已不是问题。
煌煌盛世指日可待，而他屠正元是中兴名臣三五人之列。
屠正元一边激动，畅想美好的未来，一边思索，思索还有没有漏洞。
离屠正元的帅帐不远，军帐里，蒋世荣脸色阴沉，闭目沉思。
崇祯要干什么？在这里扎下营寨后，蒋世荣就有了猜测。
崇祯要弄银子，要守株待兔，等着晋商出逃。如此，崇祯才令锦衣卫指挥使屠正元亲自督办。
崇祯太狠了，也太毒了！
可想而知，只要放出话来，崇祯要对晋商动手，而心中有鬼的晋商必然出逃。钱士升不想给晋商通气，除了担忧崇祯给他们下套，这方面也是一大顾虑。
虽然明知如此，但外人也对崇祯没话说，所以崇祯才要他们来做这个见证。
晋商本就一屁股屎，禁不起查，现在又往后金逃，更是板上钉钉，在如今的形势下，崇祯怎么做都没毛病。
晋商最有钱，崇祯搞晋商，弄个一两千万银子不是问题，而崇祯有了银子，就更是势不可挡。
夕阳西下，犯人都到了，升堂开审。
锦衣卫主审，三法司高官前排就坐，其他人在高官身后站立。
主审官是屠正元。
堂下，堆着三大堆铁锭。
铁锭不是真的铁锭，只是看上去像铁锭，实际上是银锭金锭。
屠正元道：“带人犯。”
片刻之后，八个人被带了进来。
站定之后，八人看着屠正元，脸色都是惨白。
屠正元面无表情，缓缓道：“本官屠正元，锦衣卫指挥使。”
屠正元话音未落，扑通扑通，五人瘫倒在地，没有瘫倒的三人也是摇摇晃晃。
进了山谷，看到大军，八人就已胆战心惊，及至屠正元表明身份，他们最后一丝希望即告破灭。
被朝廷堵截，本就已是噩梦，而锦衣卫指挥使屠正元亲临，意味着什么就已不言而喻。
事已至此，已经用不着跟他们废话，屠正元道：“你等为什么要潜逃敌国？”
众人沉默。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一条走私禁物，就可定他们个满门抄斩。
银锭金锭是混杂在铁锭中，以防有人见财起意。
“你们或许是真不知道，那本官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潜逃敌国，是因为你们为皇太极屯粮即将败露。”
轰的一声，蒋世荣脑袋就是一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