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章 秘境

　　少年道士一番插科打诨，弄得那白衣中年面色阴沉。下方张屿秋心说这人也太不仙风道骨了，不过嘴皮子可真利索。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副场景，张屿秋并没有多惊讶，更没有半点儿惊吓。眼前阵仗，与那场模糊梦境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见那白衣青年猛然拔剑出鞘，一道银色剑光直冲少年道士，而那个道士却如同没事人似的，提着葫芦小口灌酒。
　　张屿秋身边，宋姓老人神色淡然，随意屈指一弹，白衣中年人如临大敌，转身以剑身格挡，可还是被那一指重击打的暴退数丈，嘴角也是有着鲜血缓缓溢出。
　　打飞白衣中年人后，宋老头转身看着张屿秋，沉声道：“你原本是全然没有修道资质的，跟着进去凑凑热闹，万一有个万一呢？只不过要事先与你说好，进去之后，生死由命。”
　　张屿秋抬起头看着老者，略微思量后问道：“我想知道宋爷爷为何帮我。”
　　宋老头随意答道：“欠宋知栋个人情而已。”
　　张屿秋再问：“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与你们一样的，都是神仙？”
　　宋老头思量片刻，看着张屿秋，叹气道：“总之，他希望你进去。如果你能活着出来，他有个一生都没做到的事，我会告诉你。”
　　张屿秋点了点头，再无什么疑虑，对着宋老头微微一笑，轻声道：“小时候就想着，他爱喝酒，等我长大了，能挣钱了，就给他买好酒喝，可是没等我长大他就走了。所以他希望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
　　刘小亭随意瞥了一眼那个眼神阴翳的白衣中年，看向张屿秋后爽朗大笑，挥手间便有一道以江水凝聚而成的台阶。张屿秋朝着宋老头作了一揖，转身大步朝刘小亭而去，咧出个笑脸，声音有些埋怨，“刘先生原来也是个神仙，骗得我好苦。”
　　刘小亭笑道：“你小子也没问过我啊！”
　　正说着，卸春江面猛然光华大放，好似天上星辰即将于江底浮出。
　　远处的白衣中年人领着他们一行五人乘舟往江水中央，临消失前狠狠瞪了张屿秋与宋老头。
　　少年道士扔出手中葫芦，那葫芦再次变得巨大，“两位，人家一行五人，咱们要不要搭伙儿？”
　　刘小亭微微一笑，提着张屿秋瞬身到葫芦上，三人也朝那道光幕而去。
　　唯独剩下岸边的宋老头，轻轻一点手中拐杖，在寻常人眼中，今夜江水甚至连波涛汹涌都不曾有过。
　　老人家暗自叹息，“你真的愿意相信，这小子能帮你讨个公道？”
　　……
　　那只葫芦进入光幕之后，三人便如同飞行在星光洞穴之中，少年道士看着刘小亭，又看了看张屿秋，心中疑惑不止，正忍不住开口询问之时，心中便有刘小亭声音响起，“知道就行了，你说出来的话，这小子会怎么想？觉得我拿自己的命换他多活二十年？”
　　少年道士略微沉默，朝着张屿秋嬉笑开口：“你见着这么大阵仗就不怕？那个老者你应该认识吧，怎的也半点儿不惊讶？”
　　张屿秋想了想，笑着说：“我也不晓得，打个比方吧，就如同天要下雨，我明知会道路泥泞，可指着老天爷骂娘也没什么用，那我何必再去抱怨。二者好像不搭界，可我就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而我又没法子改变，那为什么还要去自己吓自己？”
　　少年道士撇嘴不停，心说你应该当道士去才对，“咱俩年龄差不多，交个朋友？叫我虞山就行。”
　　张屿秋微微拱手，“张屿秋。”
　　一旁的刘小亭满面笑意，他愈发觉得，自己拼着一身修为去挽救的少年，日后绝不会是个寂寂无名之人。
　　刘小亭凭空变出来一件青色长衫，里面包着一本书，“屿秋，待会可能咱们会分开，见到好东西能收就要收掉，这衣裳送你，除了可做甲胄使用，袖子里内有乾坤，可以装许多东西。书是一本寻常炼体法门，你的身子暂时没法儿修行灵气，只能先让自己气血雄厚。”
　　还有一句话，刘小亭没说出口。那就是这炼体法门，不光能让张屿秋日后游历天下有些自保之力，且能帮着续命。只要张屿秋十年之内跻身武道四重，就能够再不担心自身寿命。
　　张屿秋接过衣裳，没着急去穿，而是把那本书仔细翻了一遍，然后才换了衣裳，试着将书本藏于袖中，不试不知道，这一试还果真奇妙，怪不得世人都说神仙好。
　　小道士虞山在一边小口喝酒，心说书是寻常，可这青衫……只能说家里有大渡船就是阔气。
　　约莫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眼前忽然一束巨大亮光，刘小亭伸手按住张屿秋肩膀，认真道：“小子，天要下雨这种事，现在的你可能阻拦不了，可不一定一辈子都做不到。人生在世，无论长生与否，都有很多事在眼前看来十分困难，就好像当年你在自家门前瞅着卸春江水，明明里面有一群一群的鱼，可你就是没法子捞出来。可现在呢？不就是甩个鱼竿的事儿。好些事情眼前看来都很难，可过些日子，好像也就这么回事儿。我们可以无可奈何，但不可以觉得无可奈何，总要去试一试不是吗？”
　　话音刚落，三人穿过光华，张屿秋只觉得一阵眩晕，等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处山涧，周遭寂静无比，只有水流声响。身边的刘小亭与虞山也已经不见踪影。
　　换了一身青衫的少年人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是啊，总得试一试。”
　　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倒也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就是景色极佳，远处有一座极高山峰，山顶像是有一座宫殿。也不知他们争着抢着是为个啥。
　　这时张屿秋有些无奈，心说找宝贝也好找机缘也罢，我啥也不懂，万一是个宝贝我也不认识啊？不过还能怎么办？往那处高山去呗。路上见着什么稀奇玩意儿全收进袖子里，装满了再说。
　　不过得先照着刘先生给的那本书练习一番呼吸吐纳。
　　张屿秋没去过私塾，认字全是姓宋的邋遢汉子教的，不过他记性极好，往往宋知栋教的东西他只需要听一遍就记住了。所以那本书，其实张屿秋只翻了一遍就烂熟于心了。
　　照着书上记载法门呼吸吐纳了一番，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只能一边往前走一边练习这呼吸之法，至于书中的拳法，张屿秋暂时没想去练。因为书中记载，按书中拳法炼体，最好是清晨时分，重物加身，走步弓立拳桩。
　　一直走了许久，张屿秋都觉得自个儿可能走了有一整天了，可依然是天光大亮。打从在外面时就一整天没吃什么，这会儿已经腹中饥渴难耐，张屿秋只好折了一根儿河边竹子，做个鱼叉，看看这河水之中是否有鱼。
　　找了许久才在水中寻到一条鱼，模样十分稀奇，通体金黄，有一对长长的须子。
　　张屿秋二话不说举起竹竿就要扎去，那条金色大鱼却猛地跃出水面，一尾巴就将张屿秋扇飞数丈，落入小河当中。
　　那大鱼口吐人言：“好小子，半点儿修为都没有，就敢只身闯入此地，还想吃你龙爷？”
　　照理说张屿秋应该吓一跳，可这两天稀奇古怪的事儿全见了，眼前这鱼精压根儿不叫事。
　　不过毕竟是精怪，自个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张屿秋把竹竿拿在手里，眼睛死死看着大鱼，腹中饥饿难耐，此刻还管你是不是妖精？举起竹竿就往前冲去。金色大鱼给那双眼睛看的发毛，嘴里一边大骂一边往上游跑去，背后青衫少年紧紧追赶。实在是游不动了，大鱼便一尾巴将张屿秋甩飞，可还没甩几次，金鱼发现后面那个疯子般的少年已经能躲开自己了，而且步伐愈加稳健。
　　其实张屿秋在追这条鱼时，有意无意只以那呼吸吐纳法门喘气，虽说肚子越来越饿，可是却半点儿没觉得疲累。
　　大鱼猛地回头，发现背后没了青衫身影，这才缓了一口气，骂骂咧咧道：“哪儿来的这么个疯子？要是龙爷我修为还在，屁股都给你打开花儿。”
　　有个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背后，手中竹竿从一根变作数根，看着金色大鱼笑眯眯道：“不如到我肚中去打？”
　　大鱼转头看去，声音苦兮兮，“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走的是武道炼体路子，我带你去找吃的就行，何必非要吃我？更何况炼体之人要吸食水谷清微之气，不能吃肉的。”
　　张屿秋猛地想起书中所写，四重境界之前确实不能沾荤腥。
　　少年人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你他娘的跑个鬼？”
　　大鱼欲哭无泪：“你也没问啊！”
　　说着以鱼尾指向前方，“再往前走个十几里，有个桃林，摘些桃子吃也行的。”
　　张屿秋冷不丁问道：“你是妖精，离了水能活不？”
　　大鱼下意识答道：“当然能活。”
　　话音刚落，只见那青衫少年嗖一身跳过来，一把抓住鱼尾就塞进袖子里，然后拼了命往前狂奔，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的自己有多快。
　　只盏茶功夫，张屿秋便到了桃林边缘，这才放心，这鱼精还没骗自己，可几颗桃树，也好意思叫桃林？
　　还不等他跑去摘桃子，有个跨刀少女风一般出现，冷笑着看向张屿秋，淡然道：“这桃林我占了，你往别处去吧。”
　　张屿秋皱起眉头，那少女也皱眉冷喝：“凡夫俗子而已，能到这儿来已经走了狗屎运，还要跟我抢仙桃，你有那个命来抢吗？”
　　少年人压根没想搭理她，自顾自往一颗桃树去，一旁的少女见张屿秋对自己如此无视，气不打一处来，抽出长刀就要砍向张屿秋，后者一个急退收回手臂，可还是被那少女在胳膊上重击一下，幸好有刘小亭给的青衫，若不然这胳膊至少也要被划一道大口子。
　　青衫少年抽出绑在身后的竹子，眯眼看向蛮横少女，沉声道：“你大爷！”
　　说着便暴起刺去，少女猝不及防被竹竿正中肩头，那竹竿也在一声脆响后断裂成几截。不过少女未曾受伤，很明显，她那水蓝色长裙也是一件宝物。
　　少女冷眼看去，怒道：“狗贼！你敢藏拙？”
　　张屿秋二话不说又抽出一根竹竿再次刺去，此刻那少女哪儿还敢硬来，暴退出去数丈，冷声道：“若不是被此地压制境界，今日不剥了你的皮我就不叫许荫凉。你死在此地最好，若是活着出去，我定会将你全家杀绝。”
　　说罢便瞬身往远处去，张屿秋随手摘了一颗桃子大口啃着，含糊不清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