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

　　鸿箴遇见巡山人是在离部族首领还有两里地的一座荒山上，小姑娘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名叫姜艾，人族炎部之人。此人天赋极佳，所据的天赋神通：道法同源能够消除不同体系共存一体时相互之间产生的不良影响，等级优先程度与鸿箴的孤立无援相差无几，都是属于天道漏洞级别的能力，单这一个能力，她姜艾就能将三千大道修一个遍。
　　见到鸿箴的时候，姜艾震惊木讷了好些时候，若不是气息上存在些许差距，她怕是真的会将鸿箴认做是千允琉灵。仓颉造字之后，《元始正图》和《山海经》两部简书便在各族之中流传，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千允琉灵的时候她自述说自己是天灵族，并告诉了姜艾一些辨认族群的方法，而那本流传甚广的《元始正图》恰巧有对天灵族的记述，若所述不假，那天灵族一世便只可存在一位，凝天地之气运而生，上一任不死，新任天灵族成员便不会诞生。如果《原始正图》所言不虚，这鸿箴这个个体既然存在，那不久前胜任神族司命的千允琉灵还是千允琉灵吗？
　　二人依礼相互作辑，各自介绍自己姓名来历，恰巧二人都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话未说上几句，便哭着喊着要拜把子结成异姓兄弟，两人皆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手拉着手，大步流星的走回了部族联盟的驻地。
　　在守卫处登记了之后，二人便入了驻地。这儿说大不大，和神都的浩荡比起来不过只是莹莹微光，说小也不小，与羽部旧址比起来就如同骆驼与马的区别。作为来客，鸿箴也不见外，一进了部族联盟的大门便赶忙敞开神识，部族内的万事万物皆收眼底，部族联盟内有几人，分别是什么修为，擅长什么领域，有没有天赋神通她可是一清二楚，哪怕一些部族联盟首领都不知道的秘闻她也了然于心。
　　联盟成员皆是体修，集二三种修法于一身更不在少数，灵修、文修、寿修比比皆是，神修也有，运修稍少，但也有数百之数。不过这些都是虚有其表的假象，神族聚集百族精英于神都，经几世几年，如今已臻至完美，不过那是别人的东西，外传出来的不过是一些误人子弟的皮毛，出自人族的文修、寿修、运修而今太过稚嫩，还处在摸石过河的阶段，唯一较好的体修锻体修炼至圆满也只是堪比神体，而那却是神族天生就拥有的东西，灵修、妖修等更是如此。
　　真要说现在人族的情况那就是坐拥多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矿山，但缺少将矿石锻造成兵刃的法门，而身前不远处便是手握屠刀的神族各部。
　　从入了联盟驻地之后，姜艾就带着鸿箴一路走走转转，部族里里外外所知的一切都介绍了一遍，不过鸿箴所在意的就是联盟各部族的特色美食。二人手拉着手并排着走在大街上，等路过一块路边的石碑的时候，姜艾突然间停了下来。
　　石碑满是斑驳，有的地方已经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其上刻满了歪七扭八的文字，有的用黑墨水勾勒了一般，密密麻麻，咋一看有好几十万个字，姜艾说石碑上的刻着的都是部族联盟这些年牺牲的人，都是为了部族联盟所牺牲的英雄。鸿箴至出生之日起就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唯一经历的坏事便是那一顿饭没有吃饱，她不能理解此时姜艾眼角的泪花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却能真实的感受到身旁这人此时心里的痛苦。
　　鸿箴轻柔的抚摸着石碑，动用自己的力量区沟通那些死去的灵魂，亲身去感受这些人的情感，就好像一个人就算老去也不会忘记在幼儿园时老师曾经教过餐前便后要洗手一样，这些故去英雄的意志也在她空白的灵魂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姜艾在一旁温柔的抚摸着一个叫姜墨的名字，那是他的父亲，半年前一个神族的公子哥戒酒闹事，乘着酒劲屠戮部族之人，姜墨作为炎部首领，毅然挺身而出，等其他部族的强者赶来时，神族那人已经扬长而去，只留倒在血泊之中的姜墨一人，黄部岐黄医道的修士全力施救也回天乏术。
　　当初千允琉灵与部族联盟的几个首脑探讨过，天下想要太平，无非就是两种情况，要么各个部族达成共识或是相互制衡共治天下，或许会有这种情况，但也绝对会是昙花一现，只要部族之间存在较大的实力差距，天下共治这种可能便不可能长久，就算有例外，几个部族实力相差无几，却也难免哪天其中一个部族不会鼓捣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出来，依靠利益、相互制衡得来的和平自然而然就失去了效力，就像多年前人族出了一个仓颉，天灵族出了个千允琉灵一样，那时神族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天天说人、神、灵三族同根同源是一家人，结果呢？仓颉羽化，千允琉灵被诓骗入幻梦池之后，神族獠牙尽显，对百族的打压掠夺比之以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今看来，剩下的便只是最后一种办法，那便是某一个族群成长起来，在人口基数和领土占比方面超过总和的七成，天下也能太平，鸿箴中意的便是第二种可能。
　　沉吟之际，一位青衣少年手握一柄青铜利剑飞身而来，光利剑所散发出来的寒芒戾气便可知这是出至名门大师之手，常言道宝剑常做英雄伴，这等利器，使用它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一个泛泛之辈。心念至此，鸿箴立刻举刀反击，却邪身五尺有余，形似禾苗，在鸿箴手中如同自己身躯的延伸一般，挥砍如龙虎阖斗，挑刺如灵蛇吐信，那青衣少年纵是偷袭，占了天时地利，那却邪也如同鬼魅一般，后发先至，刀背毫不留情的扣在那少年颈肩的命门之上。
　　若是战场上生与死的较量，少年此时此刻已经成了倒在地上一具泛着热气的无头尸体。纵是对鸿箴实力有过预估的姜艾，亦是被方才那堪称千古一绝的反击惊讶的合不拢嘴，有如同一个含春的小姑娘，满是痴迷的望着手握却邪的鸿箴。她没有下死手，因为这位少年对她没有半点杀心，他手中的利剑也是，看似锋利，实则是一柄还未开封的兵刃。
　　少年将手中的利剑倒握在手中，双手握实，行礼作辑说道：“前辈，您终于回来了！”
　　收了手中的却邪，鸿箴的面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不用少年介绍她也知道少年口中所说的前辈究竟是何人，毕竟是师承关系，出招的习惯都和千允琉灵一模一样，只要交过一次手，天赋好的便能将打法章程记于心中，并一一找出对应的招势进行招架反击，她微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胆子不小，却没有姜艾心细，我并未刻意隐藏气息，你若用心探查便可知道我并非是千允琉灵，吾名鸿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看一旁的姜艾，看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这才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便退了回来，行礼赔了个不是：“在下蚩氏，单名良！”
　　在两河流域，在自述时，母亲的部族称之为氏族，父亲的部族称之为部族，父姓为姓，母姓为氏，每个部族都拥有部族名和氏族名，比如九黎部蚩氏，炎部姜氏，黄部姬氏，羽部仓氏等等。氏与部的划分主要是生产资料的供给关系决定的，女性采摘瓜果谷物要比男性打猎带来的收益稳定，所以在部族中女性的权重要大于男性，也有极少数男性在生产资料的供给上大于女性的，比如梁部、佐部等便用的是姓来冠名。
　　不论是姓、氏还是部族都不过是将某一群特定的人凝聚起来的称谓罢了。九黎部是人族最为强大的几个部族之一，从蚩良一举一动间展露出来的从容不迫也只有这等强大的部族才能培育出来，对他鸿箴还是颇有几分赏识。
　　见蚩良安分下来，一旁的姜艾这才开口说道：“蚩良，这里是炎部的居住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部族联盟来了些外人，首领伯伯让我来叫姜伯伯和姜圣大哥过去商议对策，刚准备离开便看见了姜艾你和鸿箴姑娘，我还以为是千允琉灵前辈回来了。”
　　姜艾微微一笑，并未说话，不过在她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部族联盟对于人族都会接受吸纳，若只是来了一些外族人，联盟那边绝对不会专门为这事召集各个部族的掌权者去议事。
　　等到了部族联盟的中心地带，一群身着长袍的人族围坐各处，三五成群，部族联盟内每个路过的人他们都会上去打招呼说上两句，分为非常和谐。这群人被称他们为“神使”、“传教士”、“巫”等等，他们传递神的旨意，在人间招揽信徒。
　　别看他们各个人有说有笑一片祥和，这群人可是派系林立，分属不同的神明，有的是信仰神系，有的是分属实际丶神系，极少部分是那些先天神祇，不过这些年那些本土的先天神祇能系数凋零，现在还打着先天神祇名号的大多都是一些山野精怪，倒是那些外来的信仰神系倒是在稳步扩张，在神族的默许下，各种牛鬼蛇神相继出现在两河流域。
　　别看都是神明，他们可是千差万别。先天神祇本就是强大无比的生灵，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天地法则的变化而身消道陨。
　　实际丶神则是后天得道，需被天下生灵推举，为一方天地所承认，方可成为神明，其后便是千年一次的轮回，或是天灾，或是人祸，渡过了，便是下一个轮回，度不过，哪怕是登入绝顶仙人也会随清风一起烟消云散。两河流域所信奉的天老爷无上昊天上帝便是得了天地的认可，在众生的推举下成就的神明之位。
　　最为特殊的便是那信仰神系，他们由生灵的信仰凝聚而成，该系神明的力量与信徒数目成正比，生灵信仰神明，神明庇佑生灵，不过现在一切都本末倒置了。唯心而存的体系，只要有一个生灵信奉他们或是畏惧他们，他们就不会消亡，以至于该神系内的每一位神明对待信徒这一方面都是野蛮的，他们会故意制造灾难杀死一些体系外的人，而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平息灾难来一波名利双收，再则是编撰一部以自己为体系的创世神话愚弄大众，培养一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信徒，让他们去宣传前世罪过论、来时福报论，并借机散布诸如信我者得永生之类的言论以此来诓骗更多信徒。由于其信仰神系特殊的性质，想来发展到某个程度，当体系的弊端大到内部无法自行消化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对体系以外的一切事物发起一场毁灭性的扩张，以此来转移内部的矛盾。
　　鸿箴随着炎部的个人进了门，黄部、华部等人随后也走了进来，大堂的一侧站着九黎部族的人，为首的便是九黎部族的首领蚩孟，九黎部族向来骁勇善战，蚩孟也是一介武夫，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开口说道：“老姜、老姬、老离丶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那帮畜生又来部族里念经，你们看看该怎么办，部族里已经没几个能够打猎采摘食物的人了！”
　　“那还能怎么办，连神族都默许了，别人手里有刀，你一个用拳头的人那什么和他们理论？要和人谈判最起码自己手里的东西得打得过人家！”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华部首领说的话确实在理，这些年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先天神祇消亡之后神族怎么做到一家独大的，虽然有吓哄诈骗恐在里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真理，那便是术法的威力越强越民主，射程越远越自由，口径越大越正义，装甲越厚越人权，吨位越大越平等，射速越快越光荣，炮塔越多越革命。
　　能熊部族首领离枯猛的一拍桌子，厉声说道：“饭都吃不饱，那还有力气去练拳头！”话音刚落，羽蛇部族的首领便赶忙接过了话茬，语气哀怨的说道：“是啊，已经连着三年大旱了，要不待会神族那帮人来了之后，老蚩你和老姜、老姬去和他们商量一下，今年的上供的人祀和粮草看可不可以少点，三百担粮食还有五百个童男五百个童女，我们羽蛇部族加上能熊部族加起来也就四五千人，万事商量着来，又何必赶尽杀绝？”
　　羽蛇部族在部族联盟之中也算得上是排的上名号的大部族，老首领与九黎部族的首领蚩孟性格极为相似，很长一段时间羽蛇部族在部族联盟之中都是处于决策层，不过这新任首领，用那三大部族首领的话来说“他就是一条断脊之犬！”不过为了部族成员的生存，做出一些退步和忍让事情也无可厚非，何况羽蛇部族现任首领的实力并不像他们老首领那般强横，行此事也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