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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里,冒辟疆表面上看,活得潇洒自在,快意人生,天天把酒言欢,往来唱和,出入冒家府邸的,不是文人雅士,就是前朝遗老,可谓是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与这些人士交往,给冒辟疆精神上以极大的安慰,他的才华也显露无遗,写出大量的酬唱之作。
实际上,冒辟疆却是度日如年,就说眼下,他就有一件心事,让他愁肠百结。
他的好友陈君悦壮烈殉国,冒辟疆也为他修建了碧落庐,但陈君悦有一个儿子,却不知所终。
陈君悦的独苗儿子,名字叫陈知非,据冒辟疆所知,应该比冒丹书大一两岁,现在有十四五岁左右。古时候,虽然有很多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了,但若是无父母亲的孤儿,毕竟生存都是一大难题。
冒辟疆决心找到这个孩子,把他抚养成人,以告慰好友的在天之灵。
冒辟疆于是发动亲朋好友,让大家帮忙寻找这个孩子。
但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董小宛说:“这事交给我吧,让我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发挥菜馆的优势,来这里的食客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向他们打探消息,凡提供有价值信息者,奖白银二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利益的趋动下,人们都积极踊跃来参与,远比我们自己干容易得多了。”
冒辟疆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嘛。”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那人说,他在城郊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发现一个小流浪汉,年龄容貌与陈知非颇多相似之处。小流浪汉白天在垃圾堆觅食,晚上在城墙根过夜,瘦骨伶仃,度日维艰。
冒辟疆按照知情人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个孩子。
冒辟疆问:“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冒辟疆拿出一块董糖,递给孩子。孩子接过,迅速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冒辟疆。
冒辟疆把兜里的董糖都拿了出来,放到孩子手上:“吃吧孩子,慢点吃,别噎着。”
孩子感激地望着冒辟疆,一块一块地把董糖吃完了。
冒辟疆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孩子怀疑地盯着冒辟疆,摇摇头。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想找到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我这个朋友叫陈君悦,我叫冒襄,我要找到这个孩子,替陈兄把孩子抚养成人。”
冒辟疆看见,孩子的眼里有两行泪水,涌了出来。
“孩子,你是……”
孩子点点头:“冒叔叔,我是陈知非,我就是知非啊。”
冒辟疆心头一热,猛地把陈知非搂在怀里。
“知非侄儿,果然是你。”
“嗯。”陈知非点点头。
过了一会,陈知非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冒辟疆拉着陈知非的手:“走,跟叔叔走,去我家,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好吗?”
陈知非点点头:“好。”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知非,为什么不去找叔叔呢?”
“父亲一再嘱咐孩儿,做人要独立,不要依靠别人。”
“这个别人,也包括我吗?”
陈知非难为情地点点头:“父亲说,就是冻死饿死,也不要找那个姓冒的。”
冒辟疆大惊:“为什么?”
“父亲说,冒辟疆是个胆小鬼,怕死鬼,怕死的人,学问再大才情再高,也不足师法。”
冒辟疆苦涩一笑,尴尬地说:“你父亲说得对,叔叔是个怕死鬼。以后,我们都要向你父亲学习,做一个正直勇敢不怕死的人,好不好啊?”
“好,冒叔叔。”
冒辟疆和陈知非击了一下手掌:“一言为定。”
冒辟疆把陈知非带回家,对冒丹书说:“这就是你陈伯伯的儿子陈知非,以后要像亲哥哥一样待他。从今天起,你们和哥哥一起,去私塾读书。”
“是,父亲。”就拉着陈知非的手,出去玩去了。
董小宛封了二两银子,要奖励那个提供信息的食客,但食客却坚辞不受。
“先生不必客气,这是你理应得到的酬劳,请收下吧。”
食客说:“我帮夫人做这点事,不是为了赏银,其实是为了报答冒家的一个人情呢。”
董小宛问:“报答冒家什么人情?”
“夫人有所不知呀,崇祯十三年,江南大旱,颗粒无收,李闯又在西面造反,老百姓真是没有活路了。那年冬天,我们一家七口早早就断了粮食,讨饭都没地方去呀。后来,冒府就煮粥赈济灾民,在大门前支起三口大锅,一天煮粥两次,整整五个月,我一家老小就是靠冒家的粥,才熬过来的。冒家的大恩,我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呢。”
冒辟疆毁家纾难的逸事,董小宛早就听说过,这也是她千里追随冒辟疆、主动下嫁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崇祯十三年,因连年灾荒,从山东至浙西,赤地千里,飞蝗蔽日,哀鸿遍野,斗米千钱,大批灾民涌进城里,沿街乞讨,冻饿至死者随处可见。冒辟疆率先捐赠家产赈济灾民,在家门前设粥厂放赈。知县也借助冒家的威望,与冒家一同赈灾,每天发放糙米三石,柴草费用银子七钱,不足者冒家填补。冒辟疆买了几口大锅,在大门前埋了,每天熬粥给流民充饥。
从腊月初一到次年四月,计人按日发赈,官粮不够则以私米补充,冒家还配送了大量的衣被药品及死者的衣柩,使三十六万人得以全活。五个月过后,冒辟疆不仅变卖大部分田产,妻子的首饰也典当得所剩无几,家产几乎归零。
灾年过后,知县送来一块匾额,上书“慈心济世,福惠万民”八个大字。
那次壮举,让冒家几乎破产,但冒起宗后来还是狠狠地赞扬了冒辟疆:“襄儿,干得漂亮,是我冒家的后代。”
冒辟疆叹口气:“都说三十而立,可我不但一事无成,还在花父亲的钱,用父亲的钱赈灾济世,儿子惭愧呀。”
冒起宗问:“县府那块匾额呢,怎么不挂上?”
“被我放进仓库了,省得阮大铖之流说风凉话,说我花钱买名声,玷污了我的初心呢。”
“嗯,不错,我们做任何事,都是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只求心安而已。襄儿,你做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