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絮雨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虞梓桑已经起床，霜降后天气开始转凉，这让少年想起了母亲去世的那天，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屋外下起了如同棉絮般的小雨。虞梓桑拿起雨笠，背上竹箱，箱子里有捕猎用的套子和割麦子的小镰刀。虞梓桑准备去西边山里打点猎物，以便今年过冬，可刚夸过院门，却看到李浊酒已经坐在另一边的院门石阶上，一身白衫身体修长，一手撑着伞，一手捻着片秋叶，好像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
　　看到虞梓桑从院中出来，他捻着秋叶的手轻轻松开，默默道：“金井梧桐秋黄叶，珠帘不卷夜来霜。梓桑，天凉了。”随后少年将手伸出伞，触摸落雨。
　　“是啊，夜未眠，犹未殇。”虞梓桑缓缓说道。
　　“你变了，以前你还会说这文嗖嗖的不适合我的。”李浊酒看了一眼少年，又望向伞沿上落下的水珠说道。
　　“今天穿的还算是挺应景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少年说道。
　　“不去哪里，本就是那人间匆匆客，只是在这里替人垂泪到天明罢了。”说完边用手假装抹了下眼泪。
　　“好了就夸了你一句。”虞梓桑翻了个白眼说道。
　　李浊酒从小性格随性，放荡不羁仗着比虞梓桑大个三岁小时候经常带着虞梓桑去田里抓田鸡，摸鱼，下套子捉兔子，样样精通，虽然家里穷上不起私塾，但是因为虞梓桑父亲每晚都会单独授业李浊酒，虞梓桑父亲也算是李浊酒的授业恩师了。李浊酒这个人天性聪慧，学什么都快，且不外漏，反观虞梓桑除了下棋写字，无论是打铁还是摸泥鳅，弹棉花，其实都是熟能生巧，勤能补拙而已。
　　“好了，好了不与你多废话了，记住别打我家妹妹主意，我要回屋子睡觉了”说完便要起身往园内走。
　　“之前交给你的东西，你还带在身边吗？“突然李浊酒回过头问道。
　　“那块铁片吗？我给它打了个洞串了链子挂在脖子上了。”虞梓桑慢慢说道。
　　“那就好......”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院里走去。
　　虞梓桑没有多想，五岁那年，虞梓桑父亲去世后，李浊酒便把一块黑铁片交给虞梓桑，让他一定要随身带着，不能离身，具体理由并没有告诉他，只是和他说，这快铁片有护身的作用。
　　虞梓桑刚刚走到巷子口，便看到三人往巷子口这边走来，一人头戴华冠，腰间系龙纹玉佩，正是昨天在镇子口见到的外乡人，可不同的是这次他身旁站着一位魁梧老者一身墨袍子，一眼可以看出是个练家子，脸上神色肃穆。华服男子身边还有一个男孩，估摸着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穿的更是华丽，手上正拿着一只拨浪鼓正在和男子交谈。看到虞梓桑从巷子口出来，三人便齐齐看向虞梓桑。虞梓桑点头示意，便想要侧身离开，只看到那男孩轻蔑的瞪了一眼自己后，便转过头去看像身旁男子，魁梧男子与华服男子也只是斜瞥了虞梓桑一眼，便转过头，朝巷口走去。可以就是那一瞬，虽不像那孩童如此明显，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两人眼里的不屑与在高处看人的神色，更是那魁梧老者，只是对视了一瞬，虞梓桑竟在着深秋里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只回荡着快点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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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院二楼，一袭青衫正坐在屋子里观摩桌子上的棋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青衫男子道。
　　进屋者正是陆家铁匠铺子里的长须老者与那小女孩，这时小女孩手里拿着个冰糖葫芦，正津津有味的用舌头舔着。
　　“铸剑铺子那边如何？“青衫男子缓缓说道。
　　”这次落阴河水的重量远超往年，前朝记录里也从未有过如此记载，可以说是千年来最阴沉的一次。这次铸剑应该会比往年快很多，一个月之内就能铸造完成。”老者激动的说道。
　　“哎～～这次铸剑，引动方圆河水灵气，因落霞山山水变动，往年落阴河灵气逐年减少，这本次秘境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引来了不知道多少窥伺之徒，此次铸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青衫男子叹了口气道。
　　“新朝建立不满十五年，正是需要各方山上势力扶持，此次在秘境破碎之前让他们进来本身就是已经约法三章，铸剑一旦完成便必须马上离开此处，新铸三把剑是否认主，就与我们无关了，至于这片秘境里的机缘，也已经将刀币交与他们，每人至多两件，如若出现贪心者，此方秘境则有此方秘境的规矩。”老者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很想看看这个倒霉的贪心之人快点出现。
　　一旁的女孩儿可能觉得二人的聊天过于无聊，像只坐不住的猫，便悄悄走到青衫男子身边悄悄看起桌上棋局，只见棋盘右上角黑子大龙一半身体已经被白子缠住，很快就要屠龙头。但是其实小女孩并不懂棋，便朝着青衫男子道：“娄叔叔，这棋局是哪方要赢了？”
　　只看到那青衫男子蹲下身子仰视小女孩，轻轻说道：“这盘棋的胜负不在棋盘上，而在棋盘外。”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样子先是摇了摇头，有很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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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巷子，周家，周宸和周家老祖宗正端坐在大堂，他们的对面坐着一对男女，他们穿着服饰相似，一身白色锦衣，男的眉目清秀，柳叶眉，气宇轩昂。女的皮肤吹弹可破，脸上还带着点羞涩。
　　这时周家老祖宗开口道：“两位远到而来，我知道两位身后宗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既然排两位如此年轻俊杰过来，那想必两位自然也肯定是天资卓绝。若还没有想好取走那样机缘，不如这样，我来提供两位线索。”
　　“我看不必了，家师这次让我们过来，想必已经和周祖通过联系了，我们也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开口之人是那锦衣男子。
　　“袁山，你对前辈太无礼了，师傅和周祖是世交，这次让我们过来就是接小师弟回山门，周祖既然肯出手相助，为何不听听周祖的。”锦衣女子朝着男子说道。
　　“的确，当初答应将那泥巷子顾家的铁画弄到手之后交给九峰山的，可当时有此地秘境规矩，我们也确实爱莫能助，顾家那小子软硬不吃。”这时周宸愤愤的说道。
　　周家老祖看到宝贝孙子这样后，摸着小脑袋安慰道：”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了，铸剑完成之日就是秘境破碎之时，只要在哪个时候夺走铁画，就不用被秘境规矩压制，虽然和齐国朝廷约法三章，但是毕竟没有越过底线。”
　　“至于剩下的两桩机缘，那铸成的阴剑也好，别家的铁器也罢，就只能靠你们自己的机缘造化了。”老人又道。
　　这次下山门，两人知道自己的修行资质在同辈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是绝非顶尖，九峰山以剑道闻名，九峰山故有九座山峰，预示着九条登顶之路，但这九条登顶者都是宗门内的剑修，这二人并非先天剑胚，只是寻常修士，过了二十四岁也已经无缘孕育本命剑，故这次宗门想借此机会让这两人来试试运气。
　　可其实二人都知道，这次与齐国朝廷约法三章，一人只能取走此处秘境两件机缘，小师弟是一件，铁画是一件，也就是说，剩余每人还能拿到一件机缘，但实际这对师姐弟也是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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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曲街清竹楼，阿宝正要打开酒楼大门，看到一个一身灰袍，身材够喽的老人正站在门口，老人身旁站着个头戴斗笠的书童，背后背着个竹箱，看不清正脸。
　　“您来啦，师傅在三楼等你。”阿宝难得漏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孙老头既然知道我要来，那因该已经选好了给我的东西，那就不进去了，过来只是看看你的，阿宝。”老人露出怀念的眼神看像阿宝道。
　　阿宝只是看了看斗笠少年，再望向老人便不在说话。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朝三楼走去。
　　等阿宝消失在楼道中后，老人带着斗笠书童来到石桥边，坐在一棵槐树下的青石上，从竹箱子里拿出鱼干，开始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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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西边林子可能是因为絮雨的关系，湿气提升，格外寒冷。少年知道今年秋天温度比往年都要低，一些动物也趁着机会进食以便在漫长冬眠里不至于饿死。
　　随着步入林子深处，虞梓桑却发现，今天林子里居然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这十分古怪。“早知道昨天就问下李浊酒那兔子洞的方向了。”少年自言自语道。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虞梓桑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猎物，但让少年诧异的是这片林子里的动物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早就已经藏了起来似的。少年一手用镰刀劈开杂草树枝，一手拄着一根木杖，在林子中穿行，很快来到一座破庙前。这座破庙因为年久失修庙内神像已经破碎，进山打猎的猎户多会选择在庙里过夜或者休息。虞梓桑小的时候经常和李浊酒，顾瑛三人来这里玩耍。但是这次虞梓桑这次进入到庙里后却被惊住了，里面居然躲着很多动物，有鹿，狍子，兔子，甚至还有狼，熊等。他们齐齐看像走进破庙等少年，随后又继续盘缩起来。
　　它们好像是在逃避什么。少年心中突然升起这样的想法。但是让少年诧异的是，为什么那些猛兽它们没有攻击自己，也没有攻击别的动物。就在这时少年感觉自己身后的寒意更加浓烈了。他不由的走进破庙正堂，从竹箱里拿出打火石和一些没有潮湿的柴，升起来一个火堆，明明已经是正午，但是破庙外依然天色昏暗。在屋外少年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十分焦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注视自己，但是进入这破庙后却莫名的安心下来。很快少年依靠着身边一只麋鹿睡着了。
　　一阵脚步声从庙门口传来，少年猛的惊醒。少年虽然听出了是人的脚步声，但是经常在林子里打猎的经验告诉他，睡着时哪怕是听到一点声音也要马上保持清醒，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可怕的猛兽袭击。只见破庙口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衣道服。头戴道冠。面带微笑，背负一把三尺木剑。看到少年看像自己。他便微笑着对少年道：“我能进来避避雨吗。”
　　少年感到诧异，为何这道士看到庙内这一幕没有漏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带着警惕点了点头。那道士也不避讳很快便跨过门槛坐到少年身边。
　　“道长是外乡人吧。怎么会来这里？”少年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其实少年平时话语并不多。但是这几天的事情与当下的沉寂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我来自这镇子外很遥远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可以猜猜看。”青衣道士说道。
　　少年没有在意后半句，说道：“很遥远。是从海的那边来的吗？”
　　青衣道士诧异道：“对，小孩儿你离开过这镇子？”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有离开过镇子，但是我的父母是来自镇子外，道长你能和我说说这镇子外的事吗？”
　　青衣道士看到少年期待的眼神道：“也罢，在此处相见也算是有缘，我就来和你唠叨唠叨，”
　　那青衣道士便像个说书先生一般缓缓道：“少年，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仙吗/？”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青衣道士继续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在一众动物的围绕中，只听到那青衣道士说着些自己如何降魔除妖，造福苍生，更有甚者什么斩那恶蛟，一听就像是胡扯瞎编。但是也有提到那什么曾经天地中央有一人以拳问天，在天门与仙人大战。西方佛国有豢有九头金凤的佛陀，有那仗剑飞升的剑仙，坐镇冥界酆都，只为见到心中所想之人。还有那两千五百年前的天外飞陨，铸就的壶中秘境。
　　很快庙外絮雨渐停，大堂的动物纷纷跑出破庙。青衣道士说的口感舌燥道：“好小子，贫道好久没有与人如此话唠了，既然相见即是有缘，希望我们下次相见仍然可以这样唠嗑。”说罢便向庙门走去。
　　少年刚刚要站起身，也就是一眨眼，那青衣道士便已经不见人影。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次进山没有收获。少年背着竹箱只能慢慢往镇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