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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甘星坠 / 第一章 黑云压城 二

第一章 黑云压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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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哉,”杨允文说道,“这个老道真是怪。”
  文悲予把老者留下的纸条收起来,说道:“这事就这么过去吧;话说回来,都已经这么晚了,我都饿了。”
  “哎,大哥,听你这一说,我也饿了。”
  岳文龙笑道:“咱们在路上耽搁了挺久了,赶快走吧。”
  “那这老者留下的道袍怎么办?”
  “先收起来,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他,再还给他便是。”
  钟灵河畔有一家酒店,名“临江仙”。兄弟三人走到临江仙酒家门口的时候,天空已经是繁星点点。三人栓了马,踏步进去。见到三人到来,老板吩咐了一声后厨:“雅间的炒菜!”厨师开始忙活。兄弟三个进了雅间,岳文龙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晃了晃,说道:“允文在国都为官,免不了推杯交盏吧?我们来看看你酒量有没有长进。”
  “我酒量没啥长进,但比大哥强多了。”杨允文笑着说道。
  “哎,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可是滴酒不沾,酒量能好到哪儿去?今天允文来了,我肯定要喝,谁也别拦着我。只是,喝多还是喝少,只能看天了。”文悲予说道。
  三人入了座。
  杨允文道:“家父曾经对我说:人愉悦时,千杯不醉;人不悦时,滴酒不沾。瞧今天这快乐气氛,我觉得这店家得准备三千杯酒了。”
  “既然是杨伯伯说过的话,那肯定是有些道理的,”岳文龙一边端着酒壶往杯里倒酒,“但是还有另一句话,叫做‘借酒消愁’。如此说来,反而是越愁,越能喝。”
  “二哥,此言差矣。”杨允文说道,“你瞧咱大哥,名为‘悲予’——如此大愁,可偏偏大哥喝不了酒!”
  文悲予说道:“老三你还是没变,又拿我寻开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喝了酒,头上的伤疤就会发痒作痛。”
  “所以,大哥。今天晚上你随意,少喝点没关系。”
  “无妨,今天我也高兴,舍命陪君子。兄弟相聚,疼痛点算什么?”
  雅间的帘子被掀开了,店小二端着盘子进来,用长音高喊着菜名“南渚红烧肉——”
  “哎呦,第一个菜就是大哥最爱的菜。”杨允文说道。
  “这是我让店里专门给大哥准备的,”岳文龙说,“大哥就好这口红烧肉。我特意嘱咐了,必须是七分肥,三分瘦的五花肉。”
  “哈哈哈,”文悲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我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个。咱小时候总是挨饿,特别希望以后能多吃些肥肉。”
  “临江仙做的红烧肉,加的还是西域的红辣椒。——肥肉和辣椒,正好全都讨了大哥的欢心”。
  文悲予已经被红烧肉香得闭过气去了,待他气喘匀实了,他抬起头看了看两位兄弟,伸手客气的说道:“来,一起,一起吃啊。”
  “不吃,不吃,”杨允文说,“我们就不夺人所爱了,这一盘都是你的。”
  “哎,这多么不好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
  “呃,说实话吧,大哥,”岳文龙说道,“我们都觉得肉是七分瘦更好;但你这七分肥肉,对我们来说腻了点。”
  “是吗?”文悲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一咬,红红的辣酱配合着油“噗呲”地溢了出来,“大概我是穷怕了,饿怕了。你们吃不了这种肉,但我能吃了。”
  “别光顾得吃。来,干一杯吧。”
  三个人谈天说地,插科打诨,推杯交盏。菜一盘一盘地上,酒也一杯一杯地饮,不知不觉,已经将近深夜。岳文龙和杨允文的酒量还是略高一些,依旧是精力充沛,意犹未尽。
  只有文悲予,却有些醉了。“你们继续喝,我出去小解。”他站起来说。
  “大哥,你没事吧?我们陪你去。”
  “没……我没事,你们继续喝你们的。”
  文悲予今夜强行喝了八九杯,却感觉十分不适。他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家,沿着一处墙角,迷迷糊糊中,不知走了多少路,拐过多少弯,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俯下身子,污秽之物从他的喉咙里倾泻而出。
  吐完之后,他捂着自己的头,感觉头上的伤疤如烈火灼烧一般疼痛。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饮酒了”。转身正要回去,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竟然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在南渚城好歹也是住了整整五年了,竟然会迷路。”文悲予后背靠着墙,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他扶着墙抬头观望,发现这堵墙上面有一扇窗户,窗户里有些光亮。“这里大概是谁家的住宅,我一不留神跑到这里了。”
  凉风从远处吹来,顿时让醉酒的文悲予清醒了一大半。四周并没有人声,只有一处蛐蛐在寂寞地叫着,半个月亮被黑云遮住,大地依旧一片黑暗。
  蓦的,从屋里似乎传来了一个女孩挣扎的声音,文悲予以为自己听错了,四下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他抬起头,感觉声音似乎来自那扇窗户里。
  “可恶,别给我乱动!”又传来一个凶狠的声音,“再乱动我把你喉咙割了!”
  文悲予确认声音是从屋里传来的,便放缓了呼吸声,竖起耳朵仔细听。
  “唔!——唔!——”确实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他奶奶的,不听话是吧!看我不剁了你!”
  “且慢动手,李哥!你把她杀了,咱们就赚不着了!”声音是另一个男人的,音色细腻,不似前一个人一般粗犷,“这等货色,要是把她砍残废了,实在太可惜了,不如直接卖到雅院去。”
  “哼,容我掌灯来看。”
  文悲予继续把耳朵贴在墙上,暗暗思忖:“雅院不是妓院吗?为什么要把里面的女孩卖到妓院?这里面是什么人?”
  “哦呵呵,”里面的莽汉的语气变了,“刚刚黑暗里,我看不清你的样貌;但点了灯之后我才发现,这小姑娘是如此可人,这要是把你弄废了真是太可惜了。”
  “李哥,不如咱俩先尝一尝?”
  “你小子,忘了?这种姿色的,卖给城里的达官贵族们做姬妾,或者是卖到雅园,至少能换来两个大宝。”
  “但是这么好看的美人儿,不尝尝可惜了。不如像以前那样,你我享用完,再砍去她的手脚,弄哑她的嗓子。最后再把她丢在街市乞讨。像这种可人,一天能给咱乞讨来不少钱呢。”
  “可以,就和以前一样。”那个粗声音的人似乎也改变了主意,“嘿嘿嘿,小美人,不要怕……”
  文悲予听的心惊胆战,心中暗说:“这帮人,抢夺了良家姑娘,玷污过后,还要把她弄残废,丢到街上去乞讨!我知道,这叫做采生折割!”
  屋里面传来了两个男人的欢笑声和女孩凄惨的叫声。文悲予本来醉意未醒,又遇上这种事情,结果心中一急,腿下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哎呦”一声,发出清晰的声音。屋里面欢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出咆哮声:“谁人!?”
  “被发现了!”文悲予赶紧爬起来,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夺路而逃。
  “抓住他,他听见了我们说的话!”屋里继续传出了咆哮声。
  文悲予跑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来,杵在原地,低着头。他的大脑中忽然冒出昨天看过的《大申刑律》的一条:“凡采生折割者,凌迟处死;妻、子不检举者,发容州;检举者,重赏。”他敲了敲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干坏事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跑呢?哎,醉了,醉了。”身后咆哮声越来越近,他转身主动迎了上去。
  只见两团黑影从屋中扑了出来,文悲予一闪身,两人扑了个空。
  风继续吹着,有愈吹愈大之势。黑云消散,黯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切又都变得十分清晰。
  文悲予面前的两个人:一个人高马大,壮硕无比,拳头似乎有沙包大;另一个身高臂长,手持匕首,月光之下闪闪发光。文悲予在他们两人面前,似乎变得渺小了。
  “我当是什么人,这般胆大包天,坏你爷爷的好事,”壮汉咒骂道,“原来是个瘦如病鸡的文弱书生。”
  “李哥,他已经听到了咱们的话,不得不灭口了。”瘦子说道,“走漏了消息,香主可不会饶了咱们。”
  “我正是这么想的,上!”壮汉道。
  瘦子手持匕首,刺了过来,文悲予又一个闪身,脚下一绊,左掌在来犯者的后背上重重一击,瘦子便被文悲予摔倒在地。
  “臭小子,有两下子。”壮汉见同伴被放倒,从身后拿出一柄短刀,二话不说便劈了过来。文悲予连忙后退两步躲过,见旁边有一颗柳树,便用顺手折了一根柳枝,当做兵器。
  瘦子也爬了起来,捡起了匕首,和壮汉一起,和文悲予对峙着。
  黑夜里,小巷处,月光下,冷风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对抗两个持刀的歹人。
  壮汉向同伴吹了声口哨,瘦子便绕到文悲予身后,两人前后夹击。文悲予一边提防着两边,一边说道:“你们二人不知我朝律法,采生折割可是要判极刑的!”
  “呵呵,小子,死前好让你明白,到底是死在谁的手里:我们是黑云会的,黑云会几时怕过律法。”瘦子说道。
  “跟他废话作甚?赶快把他弄死!”
  两人同时扑向文悲予。文悲予见这两个人似乎已下杀心,便也不再手下留情,第三次闪身,又使两人撞在一块。文悲予见准时机,飞起一脚,踢开壮汉;又猛地将柳枝一挥,风声中瞬时多了一声犀利的气流声。瘦子一声惨叫,捂着耳朵趴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耳朵中流出。文悲予飞身一脚,犹如一只轻巧的飞燕,正中瘦子面部,直接把他踢下了岸堤,只听得“扑通”一声,瘦子淹没在了钟灵河中。
  “你!竟敢!……”壮汉看见同伴坠河,瞬间急了,但语气依旧是杀气腾腾。
  跟这两人过了三招后,文悲予发现他俩出招完全没有章法,只是会点三脚猫的街头功夫,心想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顺势卖了一个破绽,壮汉一见,挺刀刺向文悲予心口。文悲予把身一侧,闪过短刀,挥动柳枝,痛击壮汉持刀的手,壮汉疼的大叫一声,把刀一丢。文悲予又飞身一踢,正踢中壮汉的心口。壮汉后退两步,摔了个趔趄。文悲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挥动左拳,对着壮汉太阳穴狠击一拳。壮汉瞬间就没了声响。
  文悲予扒拉了一下壮汉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发现从没见过这人。于是站起来,转身推开那幢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摆设,如平常人家一般。木楼梯口立着一支蜡烛,烛光一跳一跳的,使得屋里忽明忽暗。文悲予取下那支蜡烛,迈上木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一个女孩的抽泣声。文悲予再往里走,顺着烛光望向黑暗处,看到了一个人影。仔细看时,吓得文悲予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姑娘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倒在地上,嘴里被塞了一块布,上衣几乎被撕个精光。姑娘看到了有人出现,变得更加激动了,惨黄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瞳孔中射出了惊恐和绝望。
  文悲予一时间不知道看哪里好了,他慌忙脱下自己的黑色外衣,披盖在姑娘身上,嘴里说道:“姑娘,不要惊慌,我来救你。”
  当一个满身酒气、灰头土脸、脱着衣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一个差点被侵犯的姑娘面前时,她是绝对不会认为这个男人是带着好意的。这个姑娘疯狂地挣扎着,让文悲予无从下手。
  文悲予一嘬牙,用蛮力按住这姑娘,解开了她被反绑的双手和双脚,拿掉了塞在她嘴里的布,姑娘坐在地上,拉过文悲予的黑衣紧紧捂住胸口,警觉地往后挪。惊恐和不适让她不停地颤抖着干呕,却说不出一句话。
  文悲予后退了两步,对着姑娘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呕——”她还是干呕不止。
  “哎,”文悲予叹了一口气,心说:“还是不要随意挑惹她的情绪好了,当务之急是先问清她的身世。”
  文悲予主动后退几步,背过身来,用及其平缓的语气说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姓文,名悲予,南渚本地人。今夜本与朋友饮酒,不料误入此处,听见姑娘呼喊,便出手相救。那两个歹人已被我打得昏死过去,你不须再怕了。”
  姑娘终于缓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听他讲话的语气平静温柔,似乎并不是坏人,心中稍微有些放松下来。
  “我叫红豆,”她终于开口说道,“家住栖台郡江北县山槐村,越过南江,便是我的家。两天前,村里闹山贼,小女被山贼们掳走,拐卖至此。今晚那两个歹人欲图不轨,若无公子相救,小女恐怕就要……”
  红豆泪眼盈盈地望着文悲予。
  “栖台郡?”文悲予忽然想起杨允文的话,“允文今天从栖台郡来,他确实有听过山贼的传闻。”
  “那你家中可还有别人?”文悲予问道。
  “家中母亲尚在,还有一兄长。但经过山贼这一劫掠,不知两人死生如何……”红豆的声音开始哽咽,“文公子,今夜你救我于危难,如再造之德,我永生难忘。但我家中还有别人,希望公子能够送我回家,小女定感激不尽!”
  “不用说感激,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会帮你,”文悲予说,“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就依公子,可是……”她不敢看文悲予的背影,眼神向别处看,语气中又有了一丝不安。
  文悲予明白了她的担心,依旧背着身说道:“姑娘孤身一人,不便与我同行。我可以先给你安排个旅店住下;待明天一早,我再送你过江,寻找你的家人。”
  听文悲予这么说,姑娘的戒心也放下了八九成,于是一边道谢,一边起身。她见文悲予还背着身,说道:“多谢文公子衣为我遮羞,我已穿戴完毕,文公子尽可转身。”
  文悲予转过身来,捡起地上的蜡烛,但眼神没有看她,依旧直视着地面。红豆低着头,偷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文悲予的个头并不高,面容瘦削,眉头紧锁,面相如鹰隼一般犀利,脸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疤。虽然脸庞并不英俊,甚至严肃有些令人胆寒,但样貌也挺耐看。
  “来吧,我带你下楼。”文悲予举着蜡烛,在黑暗中开道,红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直接抓住了文悲予的衣角,让文悲予冷不丁吓了一跳。
  “姑娘,你……”
  文悲予回头看着她,红豆也看着文悲予。眼神相交,两人愣在了原地。一刹间,文悲予的眼神挪开了,心中暗暗地说:“确实好看……”
  两人沉默不语,从屋中走出,小巷中依旧空无一人。文悲予吹灭蜡烛,轻轻地对红豆说了句:“低声。”两人走过小巷,路过了刚刚打斗过的地方。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文悲予大叫一声:“别跑!”
  黑影落荒而逃,从身形看,是刚刚被文悲予打倒的壮汉。
  红豆躲在后面,已经是瑟瑟发抖了。
  “别怕,那个黑影跑远了。”文悲予也不去追赶。
  “还……还有一个。”
  “另一个掉水里了,现在不知所踪。所以,有我保护,你现在不必害怕了。安心躲在我身后,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文悲予虽然忘记了来时的路,但是他知道,这个时辰的临江仙依旧是营业的。往北望去大约半里地处,那里河畔处灯火珊阑,那一定是来时的地方。
  因为逃了两个歹人,文悲予一路上左顾右盼,时刻提防;红豆则是小心地待在文悲予身后,不敢言语。两人一路不敢作声。忽然,文悲予停住了,放低姿态,挥着手低声说道:“且住!”红豆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她怯怯地看着,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
  “大哥——”
  “哦,吓我一跳,没事了。”文悲予长舒一口气,回头对红豆说。
  “他是……”红豆的声音颤抖。
  “老三!我再这里!”文悲予对着前方喊道,又回头对红豆轻轻地说,“别怕,他是我的兄弟,不是坏人。”
  “大哥!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掉河里了呢,”杨允文一路小跑赶过来,忽然看到了文悲予身后的姑娘,“哎,你这……身后是谁?”
  “兄弟,我这边遇上点事情。”文悲予说,“老二呢?”
  “我和二哥分头找你,我往南来,他往北去。现在他估计还在北边吧。”
  “去把他叫来吧,咱们三个商量商量,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要凌迟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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