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甘星坠 / 第一章 黑云压城 三

第一章 黑云压城 三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夜已经深了。天空万里无云,半月高悬在那里,仍有几颗隐隐发光的星星点缀。微风继续从河面上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却吹得河岸旁的几个人心神不宁。
  兄弟三人沿着河畔找了一遍,却未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看来,他们跑了。”岳文龙翻看着文悲予和另外两人的打斗痕迹,站起来说道。
  “姑娘,听你之言,栖台郡真的是在闹山贼?”杨允文急切地问道红豆,却把红豆吓了一跳。
  “老三,你别吓着人家……”文悲予感觉到身后的衣服一紧,便责备地说道。
  红豆依旧是躲在文悲予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可以作证,当时贼人约有二三十人,或带着短斧,或带着钢叉,也有两三个带的是长刀,穿着的是崭新的铠甲……”
  “铠甲?”岳文龙也十分吃惊,“你没有看错吧?”
  “小女所言,句句属实。”
  文悲予说道:“两位兄弟,都听见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采生折割,违反人伦,这可是要凌迟的罪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文悲予说道:“这样吧,两位兄弟在这里等候我片刻,我去把红豆姑娘送到旅店安置,回来后我们沿着河畔,寻找歹人。若找到了,明天就押他去报官;若是找不到,明天就把红豆送回家。咱们以后也时刻提防这帮人。”
  “不妥,大哥,”杨允文说道,“那两个歹人不知所踪,红豆姑娘还未脱离危险。这个时候你送她去旅店,恐生事端;其次,现在栖台郡有山贼侵扰,红豆姑娘暂时还是不要回家的好。再回栖台郡,会让她再次遭险,所以还是让她暂留在南渚城吧。。”
  “送她去住店也不是,送她回栖台也不是。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她回岳宅吧?”
  “哎,恐怕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文悲予回头看着红豆,面带难色地问道:“红豆姑娘,你觉得如何……”
  红豆也看着文悲予,她深知自己已是江河中的一片苇草,只能随着水流四处游荡,身不由己,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更让人感到安全感,于是点了点头,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这几天就让浣羽跟她作伴吧,”岳文龙说道,“我们三个男人都不方便照顾她,她们女孩子作伴的话也能有个照应。”
  “浣羽?……”红豆发出了疑惑。
  “不要害怕,浣羽是我的妹妹,也是我这位兄弟的未婚妻,年纪与你相仿。”
  红豆放心了。于是几个人整顿了一番,踏上了回家的路。
  虽然已经接近午夜,但是南渚城的热闹气氛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酒店里,醉汉们左手高举着酒杯,右手在恍恍惚惚中笔画着行酒令;茶馆旁,两位书生打扮的人在相互行礼,并约定了下一次的相会时间;树林处,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对情人在那里幽会,并在那里私定终身;雅园外,一个浓妆艳抹、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那里招徕客人,见了文悲予一行人,便热情地去招呼,却似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红豆一眼。
  红豆被唬得胆战心惊。
  岳文龙轻轻敲了两下岳宅的大门,只听得岳宅里犬吠两声,提着灯笼的管家把门打开。门一开,赛虎便飞扑了出来,文悲予稳稳地把它抱住。赛虎吐着舌头,脑袋欢乐地在文悲予的身上蹭着,文悲予抚着赛虎的头:“赛虎,有没有好好看家啊?”
  管家把灯笼举高,看清了所有人,马上说道:“大少爷,文少爷,您回来了。给杨少爷请安,给……哎,这位是?”
  “家里的人都睡了吗?”岳文龙问道。
  “您不回来,我们全府上下都没一个敢睡的。”管家说道。
  赛虎猛地从文悲予的身上挣脱,跳到了地上,摇着尾巴跑进院里又跑了回来,轻吠了一声。
  文浣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哥哥,你们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文悲予说道,“老三也到了。”
  “许久不见了,允文哥哥。”文浣羽欢快地向这边打着招呼,杨允文也回应了一声。
  “吩咐后厨,生火做饭。”文悲予对管家说。
  “哥哥没吃饱吗?”文浣羽疑惑地问。
  “我们三个都吃饱了,”文悲予转过头来看了看红豆说,“但这里还有个需要吃东西的人。”
  “谁啊?还有什么人吗?”浣羽提起鼻子嗅着,又满是疑惑地问:“还有个女孩子跟过来了,这是谁?”
  “唔,此时说来话长,”文悲予转过身来,拉着红豆的手,把她带到了文浣羽的面前,“这个姑娘名叫红豆。浣羽,你先带她回你的房间休息,一会厨房会把饭送到你的房间去的。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让她好好吃点。”文悲予又压低声音,悄悄地在浣羽的耳边说道:“她遇上了些麻烦,我一会过去给你解释来龙去脉。你现在就好好跟她聊聊吧,安慰一下她。”
  红豆低着头,头深深地埋在胸前。文浣羽在黑暗中摸索,终于触到了红豆的手。浣羽拉起红豆的手,说道:“红豆姑娘,跟我走吧,去我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
  把浣羽和红豆送回了房间,兄弟三人进了书房。书房内灯火通明,管家沏了一壶醒酒茶。三个人分别就座,但都一言不发。
  岳文龙坐在灯火的明处,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他用手指甲轻轻敲打着茶杯。起初敲打的声音节奏缓慢,不一会却越来越急。终于,他停止了敲打,低下头来,沉思着。
  杨允文坐在靠近门的地方,他如坐针毡,双腿在不停地抖动。忽然,他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终于,他又坐下了,也低下头来,沉思着。
  文悲予看他俩的神态,一头雾水地问:“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赶快说啊,不要藏着掖着。”
  杨允文抬起头,说道:“大哥,栖台郡可是龙居到南渚的必经之地。我姐姐身边带的随从不多,如果遇上山贼,我怕会有危险啊。”
  “嗯,没错,”文悲予说道,“那我们兄弟三人明天一开城门就出发,一路北上去迎接姐姐。”
  “嗯,按行程来看,姐姐现在还没到栖台郡,应该还在北边的臾壤郡,我们明天出发,快马加鞭,傍晚时就能到。”
  “那么,老二,你又在想什么呢?”文悲予问道。
  岳文龙抬起头,缓缓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给了自己的两位兄弟,两人一看,信封上写着两行字,第一行是地址和收信人:
  “陵州南渚府岳式文龙亲启”
  第二行是落款:
  “龙居城御史中丞岳寄”
  文悲予马上明白了:“是岳伯伯的来信。”
  岳文龙说道:“这是我的家信,你们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看完之后,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文悲予拆开信件,只见信上写着:
  我儿文龙见信:
  近日有客从南渚来,多称赞我儿谈吐文雅,大方自如。我心稍慰。虽如此,仍盼我儿切勿骄躁。对己勤俭自持,对人仗义相助。堂堂正正,一身正气。乃为君子也。
  为父从政二十余年,历经陵、申二朝。身在庙堂,浮沉宦海;兴衰成败,身不由己。若有鞭策,唯“正”字也。特寄汝《政论》、《仁书》二书,望儿熟读。他日入仕,可为指引。
  父身在国都,官居御史中丞,监察百官,推鞫刑案。唯闻听言:陵州黑云会,买通官府,走私贩卖,贿赂地方,祸害百姓。更有甚者,私藏甲胄,暗炼兵器。此为民之害也。我儿文龙,汝身在南渚,须仔细打探。若有异常,修书与我。手谕。
  大申新政五年七月初一
  “黑云会,又是黑云会。”文悲予喃喃地说道,“这个黑云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岳文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黑云会是一处帮会,在陵州各郡均有分布。在南渚城,黑云会都是做药材、白酒生意的。只不过,黑云会利用财力,垄断了南渚城的药材、白酒行当。现在,南渚卖出的的每一杯酒,每一方药,黑云会都能从中得利。也是最近几年,黑云会操纵商市,囤积货物,导致药和酒频繁涨价;待涨价后,再大量出手,谋求暴利。”
  “这酒贵了,平时不喝也无妨;但是这药贵了,穷人买不起,那一家子可就完了。黑云会操纵商界,如此猖狂,官府就无动于衷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哥,”岳文龙说道,“虽然黑云会做的买卖不太光彩,但是他们依旧是挂着商会之名。月月纳赋,年年缴税。而且税款丰厚,官府是不会动他的。另外,黑云会每月也拿出重金,去官府里打点上下。上到州府,下至走卒,都有人收过他们的钱。如此一来,官府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这黑云会,真是一个不干净的商会。”
  “恐怕已经不是不干净了,他们现在是一个肮脏的帮会!”岳文龙加重了口气,“两位兄弟,今天遭遇了红豆姑娘的事情,你们心里有什么察觉吗?”
  “我感觉有所异常。”文悲予说。
  “我也有异样的感觉。”杨允文说道。
  “愿听两位兄弟的高见。”
  文悲予左手抚着下巴,说道:“听红豆姑娘讲,两天前她被山贼劫掠;两天后,她竟然又落到了黑云会的人手里。此事极为蹊跷,不管如何,黑云会与山贼必定是有联系的。”
  杨允文拢了拢头发,说道:“这黑云会原本只是做酒、药的生意,而这次却牵扯进了拐卖良家妇女、采生折割这种龌龊勾当里。而且,大哥今夜也亲耳所闻,他们似乎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可见,这黑云会可不简单啊。”
  “两位兄弟说的都很对,”岳文龙说道,“但是红豆姑娘的话里有一处细节,最让我感到担心。”
  “什么?”
  “还记得红豆姑娘说的话吗?当初掳掠走她的山贼,有的人可是拿着长刀,穿着铠甲的。”岳文龙把手里的家书展开,说道。
  “山贼的甲胄是怎么来的?”杨允文端着茶杯,低头沉思着。
  “父亲信中有言,黑云会买通了官府,私藏甲胄,暗炼兵器。”岳文龙说道,也饮尽了自己杯中的茶,文悲予也走过来,取走了他手里的茶杯。
  “已经很明显了。两位兄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出来吧?这个黑云会,明处操纵商会,暗处掳掠百姓。到最后,官府还能从中得利。”文悲予把自己杯中的水泼到了地上。
  “《大申刑律禁令》有言:民间严禁甲胄,违者,族之。这民间私用甲胄,可是大罪,”岳文龙道,“咱们今天可是遇上了该被凌迟和灭族的歹人啊。只不过,这群歹人身后有官府撑腰,他们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他们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亡命徒。可惜今晚那两个歹人逃了,他们还记得我和红豆的样貌。”文悲予低着头,似乎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抓住那两个歹人;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的及时相助,救下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心中略微宽慰了。
  “放宽心,大哥,”岳文龙安慰道,“以后咱们多多注意就行了;再者,我和允文的父亲都在朝为官,允文家更是贵为国戚。就算他们贼胆包天,识别了你的身份,有我们两家给你撑腰,恐怕他们也不会对你下手吧。”
  文悲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好了,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去浣羽那边看看去。”
  文浣羽和红豆一齐进了房内,屋子里久违的灯火通明,几盏灯把屋里照的通亮。文浣羽松开了红豆的手说:“红豆姑娘你不必客气,随便坐吧。”
  红豆找了一处房间角落的椅子,怯怯地坐了下来。她环视着眼前的一切,房间内部装饰虽然普通,但却十分整洁有序,再加上屋中还有一位女子陪伴自己坐着,红豆紧张了一晚上的心也稍微宽慰了一些。
  “红豆姑娘,安心坐吧。来,请喝茶。”浣羽从桌上摸到了茶具,又熟练地把水从茶壶倒进了茶盅,“小女姓文,名浣羽。刚刚那位对你说话的文悲予哥哥,便是我的亲哥哥。”
  红豆轻轻地回应着,低着头,却悄悄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叫文浣羽的女孩:她长得十分秀丽,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她头上的并没有多少装饰,但她精致的五官却胜过任何装饰。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洒在她的肩膀上。只不过,她的双目无主,黯淡无光。
  “请问红豆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浣羽问道。
  “小女今年一十六岁。”
  “我虚长你一岁,今年正一十七岁,”浣羽亲切地问道,“那我可否冒昧称呼你一声:红豆妹妹?”
  “好……”红豆的心中一酸,眼泪却如同泉涌一般流了出来,她哽咽着:“如蒙不弃,我可否称呼你一声:浣羽姐姐。”
  “好啊,好啊。”浣羽回道,此时敲门声响起,两个丫鬟端进来了饭菜,摆在了桌上,丫鬟们又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看来是饭菜都齐了,嗯,我闻出来了,素菜是土豆焖茄子,肉菜是炸肉丸,另有一碗莲子粥。红豆妹妹,吃吧,权当自家一样,不必客气。”
  “我……”红豆吞咽了一下口水,但是饥饿的冲动瞬间战胜了矜持,她颤抖的手拿起了碗筷,急不可耐把美味的食物夹进自己的嘴里,不待咀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但是一切动作却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咳——咳——”红豆被噎着了。
  “不要慌,”浣羽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慢点吃。”
  “嗯。”红豆吞咽下了一口水,水将塞在喉咙里的土豆和肉冲进了肚子里,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文浣羽低着头,若有所思。她虽然看不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记忆却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以前是有家的,”文浣羽语气平和地说道,“后来,父母去世,家中也遭遇了一场大火,家被烧的一干二净。悲予哥哥只能带着我流浪。那时候,我们风餐露宿,四处漂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尝够了寒冷的滋味,也体验了饥饿的感觉。直到后来,岳伯伯找到并收留了我们,我们才不用整天挨饿了。”
  红豆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浣羽。
  “我还记得那天,”浣羽噗嗤一下笑了,“那天,岳伯伯把我们待到岳宅,还给饥肠辘辘的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们俩当时……哈哈,悲予哥哥一直说那天是‘一片狼藉’。”
  红豆也笑了,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但是心中却充满了疑问。她问道:“文哥哥我是知道的,那跟着他的那两个兄弟是……”
  “没错,”文浣羽解释道,“一位是来自国都龙居城,姓杨,名允文;另一位就是我们现在所住的岳宅的公子了,名文龙,我们刚定亲不久,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他们三个,名字里都带一个‘文’字,有的人称呼他们‘三文’。他们既是表兄弟,又是干兄弟。而且,他们师出同门,还是师兄弟。哎,红豆妹妹,你是怎么认识我悲予哥哥的?”
  红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红豆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便马上改口说:“算了,不问了。”
  “没事的,浣羽姐姐,我告诉你。”红豆便把这几天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浣羽。浣羽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帮歹人!”愤怒赶走了浣羽的笑容,她的小脸憋得通红,如同喝醉一般。她眉头紧皱,两条细长眉毛的里一头失落地低沉,外一头却激昂地高扬,像似两位决斗的剑客,在旷野上持剑对峙,进行一场搏命的厮杀。看到温柔恬淡的浣羽却似巾帼豪杰一般拍案而起,红豆也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见浣羽说道:“红豆妹妹,你放心,这帮歹人一定会抓住的。”
  “砰砰砰——”敲门声响了。浣羽侧耳细听,一边向门的方向摸索走去,一边说道:“这敲门声,不似悲予哥哥敲的那般轻巧,也不像文龙哥哥敲的那般稳重,更不是家中其他人,我猜是允文哥哥敲的。”红豆赶紧去搀扶着浣羽,随她一起去开门。敲门声愈来愈急,浣羽对着门外说道:“来了,来了。”
  两人走到门前,敲门声并没有停止,声音却越敲越重。“这是怎么了,有多么紧要的事情?”
  “浣羽姐姐,你不方便,我来替你开吧。”
  门开了,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红豆面前,红豆愣住了,随即就是失声尖叫。
  “怎么了?”浣羽急切地问道。
  一瞬,空气中呼啸着空气流动的声音,只听见一声闷响,红豆后仰着,倒在了浣羽的怀里,一些粘稠的液体也溅到了浣羽的脸上。浣羽抱着红豆,跌坐在了地上。
  “什么人?”长廊那边传来的是文悲予的喊声,“别跑!”
  逃跑时的脚步声沉重而又慌乱,最后终于被犬吠声和叫喊声盖过去了。文浣羽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红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液体抑制不住地从红豆的头上往外流。
  “来人啊!”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