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斗 一

　　“少爷，我们已在此地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天都黑了许久了也不见那靳小子过来，想必他今日已是不来了。您等这么久也定然饿了，不如我带您去那松鹤楼尝尝他们家的烤鸭，明日再来寻这小子的晦气？”
　　“是啊…带您…尝尝…烤鸭吧！”
　　“李平天，李平远，我看是你们两个饿了吧！松鹤楼的烤鸭有什么好吃，我早都吃得腻了。再等半个时辰，那靳小子若是还不来我便带你们去锦阳河花舟上吃那花舟宴，我们对酒当歌，夜览美景，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到俏丽小姐姐随舟弹唱，岂不比那烤鸭美得多了？”
　　这三个在这城外的荒僻小径旁商讨晚上究竟吃什么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靳雨日间谈起的王二小和他的两名小扈从李平天和李平远。
　　说起来这王二小也是个奇人，他父亲王大治乃是锦阳城外城主管财政税赋的城守，只是他却对他爹这拨弄算盘的本事丝毫提不起兴趣，却是醉心于舞刀弄棒的功夫。王大治对这个儿子溺爱无比，为了让他儿子学功夫在家里养了数十个武师食客专门教授王二小。不过王二小这般还嫌不足，又让王大治去求那护城大宗收他做弟子，只是这护城大宗历来收徒颇为严格，不肯破例收下王二小，王大治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最终对方才答应卖他一个面子，每年让一名弟子下山去指教王二小一个月。
　　这王二小几年学下来自觉功夫小有所成便在这锦阳城外城日日找人比试，外城的寻常武馆宗门都被他寻了个遍，竟是少有败绩，那些同他平辈的少年子弟更是全然不是他的对手。这王二小逐渐便起了几分飘飘然，给自己冠个了“外城第一高手”的美号。
　　只是两年前一日王二小在外城城边偶遇靳雨练功，看人家功法奇妙，便是要比试一番，谁知一个照面就被靳雨打翻在地。王二小从未败得如此惨过，回去便是闭门练功，隔了数月又来寻这靳雨比试结果又是败得惨不堪言，至此王二小每隔几个月便要去找靳雨一遭，靳雨被他扰得不胜其烦，便寻了几个僻静的所在独自练功，王二小这两个月寻他不得，不得已才在此地半路拦他。
　　“少爷，还是您的主意好。不过我俩并非饿了，只是不愿看您在此处干等，您一连数日在此地等那靳小子都不见，说不定这小子已经走了别的路也未可知。”
　　“是啊…也未…可…可知啊！”李平远附和道。
　　李平天和李平远是本是王二小家一名武师食客的两个儿子，二人从小便和王二小一起练功，一起给王二小陪练喂招。王二小自小与他们相熟，也不把他们当寻常扈从，倒是好似师兄弟一般。李平天口齿伶俐，心思活络，而他的胞弟李平远却有几分口吃，平素虽然也想学他哥哥说几句漂亮话，奈何口齿所限，总是拾了李平天的牙慧，好似在给他哥哥做归纳一般。
　　“不会有错，我已打探过了，这靳雨每隔数个月便要出城去探望他的外公一次，必是走这一条路。”王二小颇是笃定地回道。
　　“少爷您心思细密，如此应该不会错了，我们就在此地等那靳小子便是。等他来了，我们三个一起上，也好给少爷出一出在此地干等数日的恶气。”
　　“对！给少爷…出…出气！”
　　“放屁！本少爷与人打架何时需要你们两个帮手了？！我若想要收拾那靳雨让我爹发一队护城卫来便是了，又哪里用得着你们？我要找那靳雨比试乃是因为我在这外城除了这小子已是再无对手了。之前我与他交手数次，每次都惜败于他，前两个月更是与他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一招不慎，落了下风。不过我上个月从那青衣门的门人手里学了一套新功法，此次再对上他我必能一雪前耻！”
　　李平天听王二小讲完这一番又要再说什么，却见远处似乎有火光闪烁，王二小也见了火光，忙道一句“噤声！”，三人都不再言语，静待火光慢慢靠近。
　　此时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吃饱了饭的靳雨正一手打着灯，一手提着酒食正向他外公家行去。靳雨自然对王二小这厢的埋伏毫不知情，直到走到三人近前他才看清居中的粗壮少年正是这两年来对他纠缠不休的王二小。
　　“靳雨，本少爷在此候你多时了，来来来，快与本少爷再战三百回合！”王二小见来者真是靳雨，大喜过望，已是摆好了架势要与靳雨招呼。
　　“王小二，看来你前两个月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是想再补些回去吧！不过今天你倒是学聪明了，还拉来两个垫背的。来，你们三个一起上，本大爷着急赶路，一会我这饭菜可就不热了。”
　　“呸！本少爷叫王二小，不是王小二！少爷我要对付你一人足以，何须找什么帮手？！你这撅嘴少年休要乱说！”王二小怒道。
　　“我管你叫什么，快来讨打！”靳雨平生最恨两种骂腔，一是别人说他是没娘种，再一就是取笑他的嘴唇生得撅，这王二小言语之间已是触了靳雨的大霉头，靳雨自然恼怒。
　　“那你就接好吧！”王二小也不再废话，一招“双峰贯耳”便是朝着靳雨攻将过来。
　　这王二小虽然只比靳雨大了一岁，但是身形却是比寻常大人还要粗壮了不少，这一招使出更是势大力沉，若是寻常人挨上必是要重伤呕血，不过一旁靳雨见王二小攻来却是不慌不忙，还有暇放下了手中物什，方才直起身来对付王二小。
　　只见王二小这一招就要击来，靳雨左脚向下猛踏一步，身体竟是借着这一脚之势向后斜跃而出，躲过了王二小的招式，紧接着右脚当空踢出，更是向王二小的胸前踹去！
　　王二小此时双臂击出，未及收回，只得抬起左腿向靳雨右脚顶去，只是靳雨此时生气，出手之间虽仍留有一分余地，却也比平日与王二小相斗时凌厉了许多，但见王二小这一腿尚未挨到靳雨，靳雨一脚却早已袭到王二小胸前，“咚”的一声将王二小踹出丈许远，王二小“噔、噔、噔”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王二小受这一击心下大骇，望向靳雨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惊惧。靳雨不言不语，只是伸出右手朝王二小勾了勾，示意让他再攻。
　　只见王二小此时怒喝一声，接着便是猛扎一个马步，竟尔气沉丹田，右臂缓缓向前伸出，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王二小的右臂竟好似凭空长出一截，手臂间更是青筋暴起，更带有丝丝白色元气萦绕，望之诡异至极。
　　这招数便是王二小上个月才从锦阳城的护城大宗“青衣门”的弟子手中学来的手段。此功法唤作“炼脉决”，乃是一种强化人体骨骼筋脉的阳刚功法，听闻修至圆满可强化全身骨骼筋脉，举手投足便可开山裂石。只是这王二小如今才习得皮毛，只能强化一只右臂而已，且全力催动身体元气之力也不过能使得一炷香的时间，再久便要力竭了。
　　靳雨见王二小使出新招式也是略感诧异，不过他心中倒也不慌，只是摆好了架势等着王二小来攻。
　　王二小复又一步跃出，扬起右臂便向靳雨抓来。这一击之势远非初时可比，四周空气都被他这一抓带得嗤嗤作响，靳雨见势也不硬接，而是脚下疾转，变成了侧身之姿，快如流星一般便闪过了这一击。
　　靳雨脚下动作飞快，手上自然也不含糊，只见他扬起右手一抓，竟是抓住了王二小的右臂，紧接着又是借着王二小来时的力道往前一领，这王二小登时便失了平衡，上身前倾，“噔噔噔”向前踏出，眼看竟是要摔一个马趴！
　　靳雨想起今日早些时候靳无双品评他的那招‘影爪袭’，知道此时若以左手给这王二小使出此招便可胜他，甚至搞不好还能一击将他打个残废，只是这王二小固然惹人讨厌，却也没对他行过什么不利之事，自己又何须对他下此重手。
　　王二小眼看就要摔倒，此时却见他竟是急中生智，伸出右臂朝地下猛力一击，自己竟又借着反冲之力使出了一个空翻，稳稳落地。靳雨见这厮一招一式之间涨了能耐，也是生了几分兴趣，竟是微微一笑，摸着下巴打量起王二小来。
　　见靳雨这般模样，王二小心中更怒，只是他此刻却不再冲向靳雨，而是在原地运起了浑身元气之力，竟然隔着两丈多远便向靳雨挥出一拳！
　　只见王二小这一拳打出，竟然有一道白色拳影竟然从他拳上呼啸而出，朝着靳雨面门袭来！
　　这一招也是王二小学了那“炼脉决”才领会出的手段，乃是将体内元气借助强化过的筋脉化为拳脚罡气击出，全力催动之下可击出数丈远，威力可破金石。
　　靳雨对王二小这一击颇感意外，登时不再托大，赶忙脚下使力跃起七八尺高躲避。而王二小见这一击就要落空，竟又是“嗖、嗖”两声当空击出两拳，再朝靳雨打来。靳雨此时跃在半空，无法再行闪避，眼看就要被这元气之拳击中！
　　却见此时靳雨突然大喝一声，霎时间他腿上衣裤竟都似吹了气一般地鼓起，发出猎猎风声，双脚上更是泛起如波浪一般的银色元气涟漪！
　　靳雨瞅准了王二小打来的拳影罡风，竟然是一脚踏出，踩在这罡风之上！靳雨又跃一步，踩在第二发拳影上，再跃一步，已是落在了王二小身前，手中一把七八寸长的黑色刀刃亮出，指在王二小眉心之间。
　　三招。这两人打斗虽然激烈，却也不过是才过了半炷香都不到的时间，来去之间不过三招。一旁的李平天和李平远一时都看得傻了，愣了半晌才想起王二小此刻被人拿住了性命，才硬着头皮朝着靳雨围了过来，只是便是围住了靳雨，适才的打斗他们二人看在眼里，又哪敢对靳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