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阳石 沙中土命

　　古尔寒探头看去，见盒中一块漆黑如墨的玉石，形如鹅蛋，表面光滑莹润，内中飘着几朵青花，隐隐透出幽碧的光。
　　他微微一笑，伸手揽过，道：“黑玉送黑鹰，康爷有心了。”
　　康爷又开启第二个道：“这一件‘大漠玫瑰’，更是沙漠玫瑰石中的珍品，敬献给仙姑。”
　　阿依慕转睛瞧去，见这物件倒不像一块石头，而是数十朵晶莹剔透的小黄花粘结在一起，形若菠萝，甚是奇丽。她心下喜欢，脸上却是不悦，只问道：“哎，康爷，你有几只耳朵，几只手啊？”
　　那康爷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一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忐忑道：“两……两只耳朵，两只手啊。”
　　“没错，每个人生来，不残不缺的，都是两只耳朵，两只手，两只眼睛，两个鼻孔。”
　　“这……请恕在下愚钝，不知仙姑话中深意……”康爷更加糊涂了。
　　“这世间万物，总要成双成对的才好。那骄阳冷月是一对，雷公电母是一对，那些金雕、沙雁、鹁鸽、麻雀都是出双入对，就是我腰间的‘风雪鸳鸯刀’也是一对。我这个人，只倾心成双成对的东西，你这‘大漠玫瑰’虽是稀奇物，不过形单影只的，我可不稀罕。”
　　康爷这才恍然，他早闻阿依慕有此奇癖，“呵呵”笑道：“仙姑，您不妨细看，这‘大漠玫瑰’共有奇花三十二朵，其中十六朵黄中带赤，是为雄花，另十六朵黄中带紫，是为雌花，如此一来，雌雄相配，岂不正好十六对么？”
　　“哦？这倒奇了。”阿依慕连忙双手捧起，凝目细数起来。
　　“若是这件还不能入仙姑法眼，那最后一件定会令仙姑满意。”康爷说着，将最后一盒徐徐掀开，店内众客都忍不住好奇凑近来看，见盒中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只是形状和颜色极为奇特，便如一副太极双鱼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交汇，界线分明。
　　康爷得意道：“这一件叫做‘阴阳奇石’，绝对是奇石中的极品，特意献给鹰爷和仙姑。”这奇石黑白交融，暗合双侠衣装之色，其间寓意便不言而喻。
　　大漠双侠平生阅宝无数，初见这块奇石，也是呆了。古尔寒将之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凝视片刻，疑道：“这块奇石，果真是浑然天成么，莫不是你请匠人雕琢的吧？”
　　康爷忙道：“鹰爷说笑了，在下哪有这胆量，敢如此诓骗鹰爷。这是在下从八卦连城来的一个落魄剑客手中买下的，绝无虚假。若说是雕琢的，那也是天公他老人家以风霜雨雪之力精雕细刻而成的。”
　　“原来是北境八卦连城的宝物！”古尔寒且惊且喜，笑道，“好！好个上品、珍品、极品，这三件宝贝，想必康爷费了不少心思，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以后康爷但有差遣，我们避风堂绝不推辞！”
　　康爷闻言大喜，抱拳道：“多谢鹰爷，多谢仙姑！”
　　大漠双侠收完谢礼，脸上笑意未敛，突见一瘦削老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泣求道：“鹰爷，鹰爷，老汉我求求你，救救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吧。”
　　古尔寒见状，忙起身将老汉扶起，说道：“老人家，快请起。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可受不起这般大礼。你的孙子，他怎么了？”
　　那老汉一脸惶急，带着哭腔道：“我那苦命的小孙子，还不到三岁时，他爹娘就都病死了，家里只剩下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可……可是他……他昨日被一伙蒙面歹人给抢走了，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着来求二位大侠帮忙，只是……只是我东拼西凑……”说着，打怀中摸出三枚银币来，捧给古尔寒。
　　古尔寒将老汉上下略一打量，见是穷苦人家，便只捏过一枚银币，应道：“老人家，这个忙，我一定帮。”
　　那老汉大为感激，连声道谢，在场之人无不暗赞古尔寒堪当侠名。
　　古尔寒待要问明详情，又一人挤近前来道：“鹰爷，我那小子也是给一帮蒙面人抢走了，还望鹰爷能仗义出手相救。”此人一脸横肉，两撇髭须，满副奸猾凶恶之相，说话时既不施礼，面上也全无恳求之色。
　　古尔寒认得他是降仙城内一家赌坊的管家，顿时没了好感，归了座，冷着脸道：“怎么，你的儿子也给人掳去了？”
　　“正是，当时我派人去追，想将我那小子夺回，怎奈对方武艺高强，将我的手下打死两个，打伤七八个。”
　　“既然动过手了，能看出对方的门派路数么？”
　　“这个……没看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们都往西北骷髅山方向逃去了。”
　　“对，抢走我孙子的那些人，也是往骷髅山那边跑了。”那老汉也跟着道。
　　“骷髅山？哼，我知道了。也罢，你这事，我也管了。”
　　那管家喜出望外，急忙从袖中取出三枚银币，递将过去。
　　古尔寒并不去接，怒道：“怎么，这可是桩玩命的差事，我鹰爷的命，就只值这三枚银币？”
　　那管家疑惑道：“可是，你刚才只收了这老汉一枚啊？”
　　古尔寒轻蔑一笑，坦然道：“我‘大漠黑鹰’替人办事，从不定价，只看来者贫富贵贱，心诚不诚。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称，若出个诚心诚意的价，大家都好说话。这一枚银币，足够这老人家一个月的花销用度，你这赌坊的管家，不说日进斗金，也是个不差钱的主，至少也该出三块金元吧？”
　　那管家一听，立时心生怨忿，发作道：“你……你也太……”但转念一想，毕竟是求人办事，而且又是求“大漠双侠”办事，三块金元也理所应当。他原本准备了五块金元，但见古尔寒只收了那老汉一枚银币，便临时起意，想趁机讨个便宜，不料却碰了个灰头土脸。当下只好暗抑怒火，悻悻地奉上三块金元。
　　这时，竟又有十余人争先恐后地叫嚷起来。
　　“鹰爷，我的孩子也给人抢走啦！”
　　“我那小儿子也是啊！”
　　“鹰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大娃，他今年才刚满十岁……”
　　“……”
　　古尔寒闻之心惊，大感不妙。这大漠中虽不是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清平世界，坑蒙拐骗、盗淫掳掠之事也时有发生，但在短短几日之内，竟有如此众多的孩童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被掳，这等诡异离奇之事，可谓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若只一两个，当是给人贩掳了去，可眼下来找他求救的便有十几个，那些没来的更不知还有多少。
　　他心底暗忖，西北骷髅山，乃是三伏狼的地界。那三伏狼号称“大漠天狼”，官拜“镇南公”，位列“沧溟四公”之三，麾下有两万狼兵，数十年来一直镇守着天荒国东南边陲。他虽是荒狼族人，生性凶悍，残忍好杀，但也从未听说过他有吃人的嗜好。此事若真与他有关，倒不知他劫去这些孩童作何用处，若是与他无关，也须向他查问清楚，尽快将孩子们解救回来。
　　待众人语声稍歇，阿依慕拍案而起，愤然道：“何人这般歹毒，专抢别人家的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不可饶恕！寒哥，你说，该怎么办？”
　　古尔寒冷哼一声，却道：“有意思，这才是我们避风堂该管的事。除了这一件，各位还有别的事吗？”
　　众人交头接耳，无人上前答话。
　　古尔寒道：“看来，今天大家都为同一件事而来，这倒也省心了。这样吧，金银一概照收，事情我们全部应了。”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上前将手里的金元、银币碰在桌上，只堆得如小山一般。
　　接着，阿依慕将金银收进一个锦袋中，向店老板道：“掌柜的，拿纸笔来。”
　　店老板先是一愕，也不敢问缘由，忙不迭从柜台上将记账用的笔墨纸砚一并取来，摆在桌上。
　　阿依慕道：“你们且将孩子的姓名、生辰、相貌体征，还有住址详情都写下来吧。”
　　众人依照吩咐，挨个写了。
　　古尔寒起身道：“好，你们且放宽心，这件事便包在我二人身上。三日之后，你们再来这星月酒家……”话到此处，突然噤口，他本想说“认领孩子”四字，但想那骷髅山是何地境，狼人恣虐，蛮族横行，更有洪荒猛兽不计其数，比之龙潭虎穴更加凶险。孩子们既入魔窟，多半是九死一生。当即，面色陡转黯然，续道：“那些孩子，我定会帮你们救回来，不过，是生是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众人一听，尽皆哗然。
　　古尔寒微一沉吟，又道：“若他们真遭不测，我定会将那罪魁祸首的项上人头取来，交由你们处置。”
　　众人一听，又皆默然。
　　若能大仇得报，自然是好，可为人父母的，又怎愿骨肉至亲遭此横祸，孩子若没了，那贼人的头颅要来又有何用？这等生离死别之事，众人万不敢想。
　　古尔寒向阿依慕道：“此事非比寻常，耽搁不得，我们明日一早，便去那骷髅山探个究竟。对了，记得飞鹰传讯，让金雕、大鹏他们带几个弟兄过来。”
　　阿依慕满以为护送完驼队，当能休息两天，下月再行做事，哪知一接手就是这等惊天大案，轻重缓急，心下分明，自也点了点头。
　　随后，古尔寒又向众人道：“眼下天色已晚，各位是去是留，请自便吧。”
　　众人左右相顾，私语一阵，正要离散，突闻耳后一声惊呼：“啊！不好！”回眸看去，只见古尔寒正拿着那张孩童名单，神色惊恐，额间竟似有汗珠渗出。
　　有人待要发问，阿依慕替他们先开了口：“寒哥，怎么了？”
　　古尔寒凝视着名单，说道：“你看。”
　　阿依慕依言瞧去，见名单上清一色全是十岁男童，不由惊道：“奇怪，这些孩子，怎么都是丙辰年出生的？”
　　古尔寒道：“没错，按照五行命理，丙辰年生，当是沙中土命。”
　　阿依慕道：“这……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古尔寒神情凝重，缓缓道出四个字：“沙祭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