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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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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朝歌城大大小小的头头们现在都没什么心情,准确的说是凌安城破的消息刚传来,大家就没什么心情了。
  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深夜,那时宰相乔玄正纠集了一帮人在府上的密室里开秘密会议。乔玄贵为商国宰相,与商君分庭抗礼近二十年,却能深得信赖,得益于他在民间的存在感极低。而且,他在位时看似毫无主见,仿佛是商君的一个提线木偶,被时人戏称为“三旨宰相”。上殿进呈时,称为“取圣旨”;商君决定后,称为“领圣旨”;退朝后告诉禀事的人,称为“已得圣旨”。但乔玄却不以为意
  一直认为这两者在商国似乎就类似于一个鱼和熊掌的悖论。
  此刻,他穿的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静静的坐在密室长桌的案首。密室里只点了几根细小的蜡烛,烛光摇曳,星星点点,将十几个黑衣人的影子投入了一片黑暗。
  乔玄数了一下人数,说道:“人已经到齐了,开始吧。”
  左边第一个黑衣人开始说道:“我们开科取士已有十三年,每三年一科,每科选取百人进入国子监,再学习三年后,择优放地方或朝中任事。目前已有近200人加入我们组织,但大部分还是外围。”
  “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
  “现在的渗透进行的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特别是最近两科。考上国子监的门阀子弟越来越多,比例竟然大大超过了寒门和士族。这些门阀子弟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辩经实务都在寒门之上。这给我们刻意提拔寒门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啊。而且这些子弟们,竟公然在国子监开始拉帮结派,与我们抢夺人才。这背后必定有家族的授意。”
  “这些只不过是大门阀们的小手段罢了。他们数百年的人才蓄水池远比我们要深。但现在将家族中优秀子弟放出来,也说明了即使强如他们,现在也开始默认科举的上升途径了。”
  “不拘一格选人才。”乔玄说道:“我们要变革这个腐朽的国度,就一定要吸取其中优秀的人才。我们之前开科取士并不是为了打压门阀子弟中的佼佼者,而是要把那些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吮吸民脂民膏的废物剔除出去,将那些有真才实干的平民擢升到合适的岗位。门阀子弟的加入可以说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不确定性和某些阻力,但我们未尝不可把攻克这些人作为颠覆门阀制度的一个个窗口。从内部瓦解门阀,从体制内瓦解门阀制度!”
  “不愧是冬,说的句句在理。这就是夫子说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吧。决定历史走向的往往不都是这些即使被碌碌无为也要发光发热的人物吗?”
  在坐的都纷纷点头。这时右边一人说道:“土地公有制的方案已经起草好了。但要在朝歌周边实行起来,只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呀,稍有不慎,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可能成为它的殉葬品!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从长计议呢?”
  “天下权为天下人所用,天下财为天下人所聚!这样的世界才是我们甘之为此牺牲一切的世界呀。”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这七年,我们在西部成功拓边千里。这些新增的土地作为公地,交给了贫民和奴隶开垦,每年只收取5%的地租,现在已经从各地吸引了30多万人前来开荒。只是垦荒前期,他们需要租借的耕牛还有劳动工具数量超过了我们之前的预估。我需要增加资金。”
  “崇吾岛战争对财政拖累太大了,也大大阻挠了我们西进的战略。海商贸易的暴利必将随着参与国家的增多而减少,而周国的介入已经势不可挡,我们真没有必要被海商派绑架再去持续这场战争了。”
  “这几年跟踪观察下来,我们发现通过土地固定的人,更有生产的积极性和从军的主动性,比大农场里的奴隶们不知道高哪去了。从商业国转为农耕国,这在实践中是行得通的,而且生命力更强,公地制度能从根本上解决现在财富过度集中的种种弊病。因此,我认为既然已经探明了成功的路径,那么无论前路多么艰苦,多么泥泞,我们都应该坚持下去!”
  案首的乔玄微微颔首,说道:“野草烧尽,新草才能萌芽。旧世界的一切罪责都会连同它一起被我们埋葬。在这个新世界中,没有主人,没有奴隶,没有罪恶,没有贫富差距,人人都亲如一家。这才是我们的理想国,这才是真正的美丽新世界。”说道后面声音不知不觉开地高亢了起来。他心里默想到:老师,您被夏启学宫斥为妖孽,受石刑而死。但我知道您是对的,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要将你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显明出来!冬的意志你既然交给我来继承,那么哪怕赌上我的性命,我全家乃至全族的性命,我也必然奋斗至最后一刻。
  乔玄继续说道:“世人多愚昧,而且贪婪,但我们愿化身火炬为他们指引光明,我们必会为了这个美好的新世界而奋斗终身!我们要让众神陨落,天堂降临!!”
  众人起身一起说道:“我们要让众神陨落,天堂降临!”
  这时,密室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乔玄走到门口,接过了一支密封的竹筒。返回时,捏碎泥印,取出了里面的纸张,对着烛光默默的看着。
  看了三遍后,乔玄轻声说道:“凌安城今天突遭周军袭击,已被攻破。”说着将手中书信递给了下手一人。那一刻起,乔玄的眼皮不住地跳动,眼睛里的神彩也仿佛被抽尽。
  这个消息仿佛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
  “凌安城守是乔相推荐的,这次必受牵连啊!”
  “海温侯到时候肯定会发难,我们得赶快想个对策。”
  “情况可能还要糟糕,开科取士,乔相堵住了不少门阀子弟上进的道路,之前他们是我们对付海温侯等海商的盟友,但这次若是乔相地位受损,实力扭转,恐怕这些盟友会瞬间想把我们生吞活剥。”
  乔玄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挥了挥手,说道:“我们的情报系统大约比军方的快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商君就会得到消息。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商议出几个可行的方案。”
  众人一听,也静了下来,收敛心神,开始制定应变方案。
  两个小时之后,乔玄的马车停在了殷墟宫门口。虽然作为宰相的他是可以直接驾车入宫的,但乔玄却偏偏选择步行进入。这种将相权置于君权之下的做法做法引起了很大的非议,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唯命是从的角色,通过合纵联合斗残了立国之初便显赫无比的海商集团,逼迫各世家大阀不得不同意科举取士,更是说服商君更改贸易强国路线,最终以一己之力推动国家从商业国向农业国转变。这些所作所为不得不令后世的史学家们为此分裂成两派激烈争吵。甚至有好事者称乔玄一个人养活了后世大半个历史学的人。
  乔玄在马车上,将密室里推举的三个锦囊又细细看了一遍,正准备下车,忽然听的身后一阵马蹄声响。深更半夜,有时谁斗胆敢在殷墟宫前纵马急驰?
  乔玄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只见那、来人背着月光,一身紫袍,骑一匹血红色的昌邑国汗血宝马,皎洁的月光仿佛在他身上身后三名黑衣劲装大汉骑马紧跟。四人四马步调一致,一路疾驰而来,气势磅礴,仿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海温侯齐秦天!乔玄目露精光,心中暗暗想到:商君竟然叫了他来,看来第一计是不行了。
  在商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爵位都只能授予武勋世家。历代海温侯都执掌海军,是武勋世家中的世家,只是齐秦天继位时,兵权早已都入商君之手。
  齐秦天远远地看到了乔玄,放慢马速,快要临近宫门时才翻身下马,顺手将缰绳递给了身后的护卫,缓步走向了乔玄,施了一礼,说道:“乔相!”
  乔玄哈哈一笑,说道:“侯爷,我们同殿为臣,虽有政见不同,但并无个人喜恶,以后理应多亲近亲近啊!”
  齐秦天对这莫名的直白有些忐忑。向来政客和知识分子们讲话都非常含蓄,似是而非,而这次乔玄的示好颇有些市井的气味在里面,令他捉摸不透。于是便讪笑道:“相爷,言重了。近日,我从夏启学宫处购得一幅画圣吴道子的美人图,但有门客说这是一幅张楚的仿作,手下的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头也搞晕了,素闻乔相年轻时便身负我大商国第一妙笔丹青之美誉。也曾想登门拜访,但又怕相爷国事操劳,不敢以这微末私事来叨唠。”
  “哈哈哈,侯爷严重了。”乔玄回身向殿内走去,边走边说道:“无论是吴道子的真迹还是张楚的仿作,都是世间难得的珍品。特别是画圣的美人图,要是我能得以观之一二,那可是幸事啊!”
  齐秦天故意落后一步,说道:“那我改日就差人送去,到时候就麻烦相爷了。”
  “好说,好说。”乔玄在前头缓步走着,忽然转过身来,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侯爷可知君上为何深夜召见我们?”
  齐秦天是真不知道,来的时候也曾问过黄门郎,但是那黄门郎只说不知,即使他偷偷往其塞了好些银两,却也只说了句:“深夜召见必是有要事相商,恭喜海温侯圣眷尤隆!”这种没用的废话,这些阉人们最是擅长。
  现在听闻乔玄问起,齐秦天猜测是不是崇吾岛那边出现了什么紧急军情,可崇吾岛齐家毕竟耕耘了几代人,即使现在时移世异,齐家有所没落,但如果真的有需要连夜相商的重要事情,自己不应该比商君更晚知道呀。现在听到乔玄再一次问起,齐秦天心中的疑惑更加被放大了,但他明白无论事情怎么发展,这次商君肯定不是要来整他,于是便真诚地说道:“齐某,确实不知,还请相爷明示。”
  乔玄看着齐秦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凌安城破,满城皆毁!!”
  齐秦天错愕之下,来不及掩饰锋芒,犀利的眼神下意识地回刺乔玄,双方的眼神犹如两道闪电在半空中交织,隐隐有雷击之声。
  听到这个消息后,齐秦天突然如醍醐灌顶,原来是你这老王八要倒台了呀,怪不得向我示好,难道你还指望我能放你一马吗?
  在齐秦天之前历代海温侯都执掌商国海军。但十七年前,齐秦天的父亲老海温侯在撒丁岛海战败于周国,损失战舰两百多艘。本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齐家也愿意捐出一半家产来弥补这次战败的损失,没想到上代商君愣是不同意,执意杀了老海温侯。而齐秦天的弟弟,之前的崇吾岛总督,在几年前兵败自杀,可依旧不能平息当今商君的愤怒,将其一脉爵位消除,贬为平民。这中间乔玄不但是一个忠诚的执行者,更是扮演了不光彩的阴谋者身份。特别是近十年,商国在乔玄主政下不断更改重商主义的国策,提出重农抑商的新国本。不断限制海上贸易,引导大大小小的海商们投资农业,又迁移失业的海员到西部新领土上开垦荒地,这一系列西进内陆的政策从根本上动摇了以海温候为代表的海商派们的根基。父仇弟仇,已经可以说是覆洛海之水都难以清洗了。再加上家族今后百年气运的争夺,齐秦天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将乔玄挫骨扬灰。
  “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到时候肯定送你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再送几个漂亮的女奴隶给你陪葬。”齐秦天越想越高兴,就差笑了出来,也是觉得自己失态,便收回了目光后,毕恭毕敬的说道:“天下汹汹,大厦将倾,还望相爷能主持大局,救社稷与万民与水火之中。”
  乔玄盯着齐秦天,然后淡然一笑,拉住了齐秦天的手,说道:“还要与侯爷一起共商国是呀!”
  齐秦天脸上笑哈哈,心里直骂乔玄妈卖批。
  两人各怀鬼胎,笑谈了一阵后,眼看走到商君书房的门口,这才收起笑脸,神色凝重地等待商君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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