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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带着答案走了。
此时天际线已经泛起红霞。
拂晓将至。
陆象山看了一会儿，准备返回崖坪之上。
神璧山的护山阵法却在此时被触动。
随着阵外暴虐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原本只是拿来阻挡外物进入的阵法，很快就如镜子般碎掉。
山外这一行妖兽，为首几头，已经化作人形。
身上穿着粗质的衣服，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
原本它们以为进入山中之前，一定会受到那人类高手的阻拦，谁曾想那阵法如此不堪一击。
经历短暂失神后，几头人形妖兽带领着一群灵智未开的徒孙进到神壁山外缘。
此时此景，它们甚至有些怀疑，徒孙们是不是夸大了那人类强者的实力，如若不然，自己等妖……呸……等人，又岂能如此轻易进入山中。
早先来此之前，几头已经化作人形大妖私下合计过，若是这人类修士修为实力太强，就抛下这些徒子徒孙，他们逃命；若是那人类修士实力太弱，则夺了这山，占山为王。
如今看来，这山中的人类修士实力不过如此。
只不过它们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当他们爬山半山腰的崖坪之后，赫然发现，那人类修士正负手站在崖边，静静伫立。
身边盘坐这一名人类少年，少年膝上，还侧卧着一名人类少女。
那人类修士站在那处，仿佛就是为了等它们前来。
几头化作人形的大妖见此情形，不由心生忐忑，暗道不好。
正犹豫要不要先声夺人制造声势，却见那人类修士已经回身看了过来。
那目光看似平常，却带着一股无形威压。
这种感觉，它们只在西荒更深处感受过。
众人形妖兽虽是心中颤颤，却又不想再自己徒子徒孙面前落了面子，遂挺直了身躯，与那人类修士对视。
只是两者目光稍一对视，人形妖兽们就怪叫了一声，眼角趟出血来。
“是那个人……”其中一只年迈的人形妖兽似乎在哪里见过陆象山，口吐人言，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原地，不停的磕头。
其余妖兽见状，顿时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人类强者，恐怕是他们万万惹不起的。
纷纷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方才生出的些许胆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不多时，那处崖坪位置就血迹斑斑，只是未听到陆象山的放话，众妖兽始终不敢停下动作。
也不怪这妖兽如此胆寒，但凡是见过陆象山与西荒深处那些大妖一战的场景，都不会生出一丝反抗之意。
要知道当年西荒深处蛰伏的那些大妖，哪一个不是恐怖至极？
最终还不是纷纷死在这一人一剑之下。
它们万万没想到，那狠人竟在那一战后留在西荒之中……
“你等自斩百年寿元，便可自行离去。”陆象山冷漠道。
“这……”众妖兽骇然。这人类强者看似不温不火，却没曾想如此狠厉，它们只是稍加冒犯，就需付出百年寿元。
那年迈人形妖兽闻言，却是半分废话都不曾有，一掌拍在自己的额上，顿时整个人颓靡了下去。
如它这般化形的妖兽，顶多也就五六百年的寿元，如今一次冒犯就损失百年寿元，可想而知对它而言是多么惨重的代价。
而它竟没有半分犹豫。
其余几只正值壮年的人形妖兽见状略一愣神，却迟迟没有动作。
陆象山也不催促，静静注视着它们。
果然，那几只人形妖兽略一思量，还是决定拼上一拼。
它们没有见过陆象山的实力，只觉那年迈妖兽太过懦弱，本就只有百余年的寿元，今日自斩百年，恐怕没有几年好活。
怜悯看了年迈妖兽一眼，它们站到几个方位，做出攻击姿态。
下一刻，它们猛地向陆象山扑了过去。
眼看着几只妖兽在瞳孔中越来越近，陆象山依旧站在崖坪，岿然不动。
它们的躯体在离陆象山十几米的地方高高跃起，那些妖兽脸上的兴奋之色已细微可查。
“唉……”他轻轻叹息一声。
此时山崖中突然起了一道风，陆象山的衣袍微微被掀起一角。
一道白虹从崖坪之上一闪而过。
几道妖兽的身影在空中微微一滞，随即身首分离，摔落在地。
头颅就像滚地西瓜一般，滚了老远才停下。
脸上兴奋的神色犹在。
临到此刻，一场血雨这才纷纷扬扬从半空洒落。
那年迈妖兽余光瞥见崖坪上的一幕，顿时肝胆俱裂，身体更加颤栗，头俯得更低了。
“先生，你的剑又快了！”李天蜀拉了拉陆象山的衣袖。
“嗯。走，我们回去吧。”
陆象山向木屋那边走了几步，却听闻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他回过身，正好看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宁月。
“陆先生，”宁月眼眶微红，俯身拜倒。
再次起身时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可见用力之重。
她虽没有说后续的话，但陆象山和李天蜀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的确，这山中只有陆象山和李天蜀二人。
但这一山有他们二人，就足够了。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魑魅魍魉，
在方才那一剑之下，都没有半分抵抗的余地。
何况是那些俗世之中的普通士卒……
“起来吧，你既已来此，我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宁月闻言，鼻子抽了抽，眼眶中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喜极而泣。
……
翌日。
晨光熹微之时，李天蜀背着长条包裹来到后山石屋外。
陆象山坐在石屋前的石凳上，桌上摆了一壶茶，两个茶杯。
“先生，”李天蜀来到陆象山身侧，俯身行礼。
“坐吧。”陆象山指了指他身前的石凳。
李天蜀包裹放在一旁，然后坐下。
陆象山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茶是你上次冒雨去崖边古茶树上摘的，味道还不错，如今你要出山了，今日便陪先生我喝上一喝。”
“是，先生。”李天蜀举起身前的茶杯一饮而尽，鲸吞豪饮。
陆象山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家伙，茶哪有这么喝的，你可喝出了其中滋味？”
李天蜀面色微微一苦，他没曾想那古茶树上的茶如此之苦。
“有点苦……”李天蜀砸吧了嘴，实诚道。
“然后呢？”
李天蜀仔细回味一番，“好像……还有点甜。”
陆象山道：“那就对了。”
“先生，什么对了？”
陆象山：“道理对了。”
“道理？”
“嗯。先苦后甜的道理。”
“先生是要教我凡事吃得苦上苦方为人上人么？就像书上说得那般。”
“确是要吃得苦上苦，却非是为了人上人。”
李天蜀闻言，正襟而坐。
“这世间强者太多，若他们都是为了成为人上人，统御世间，那世间的战乱纷争便没有息止那刻。”
“那先生，我若变强，该如何去做。”
陆象山摇头，“这答案，得你自己去寻。”
“嗯。”
陆象山仰头喝下杯中剩余的茶水，清了清嗓子，道：“但凡相遇，总有离别。你我在这山中修行十数年，如今一朝离别，说到底，终还是有些不舍。”
他的衣袖在石桌上一挥，便凭空出现了三件物什。
一个黑色铁匣，一个素色锦囊，一张青色符箓。
“你此行东去，需要将这铁匣中的镇灵石送到位于鱼池洲极北之地，一个名叫镇灵殿殿的地方，然后将东西交给里面的人便可。”
李天蜀的视线落在那铁匣上，铁匣长两尺有余，宽尺余，通体灰黑色，质地粗糙，表面上隐有深浅不一的凹痕。
显然，这铁匣镌刻了遮掩气息的阵法。
陆象山指着那素色锦囊，再次说道：“这锦囊具有空间之能，以后你但凡是有不方便携带的东西，都可以放置在其中，但要切记，灵物可以置于其中，但活物绝对不能。这锦囊之中，有一块墨玉，将镇灵石送到后，你便可持这枚墨玉，前往中洲墨玉书院求学，至于你能学到什么，便看你个人造化了。”
李天蜀将那锦囊拿在手中，发现上面绣了一朵暗金色的花，他只是心念略微一动，便感知到了锦囊内庞大的空间。那枚墨玉悬浮在空间里，玉上可有一个方正的‘书’字，周围还有些奇怪的纹饰，煞是好看。除此之外，锦囊里还有两张巴掌大小的千里阵图和十二瓶丹药，其中恢复灵力和疏通经脉的丹药各占一半。
陆象山拿起桌上那张青色符箓，“若遇死生之局，则撕碎这张符箓，我便会在最短时间内来寻你。”
“天蜀明白！”
陆象山的视线最后落到石桌旁的长条包裹上，想了想，对李天蜀道：“把你的剑给我。”
李天蜀从旁边的包裹中取出无名剑递给陆象山。
那剑剑身修长，锋芒极盛。
包裹尽去，便再也无法掩饰住其锋芒。
“这剑身中封印了我蕴藏的十道剑气，每解开一道封印，这剑就会黯淡一分，若剑气尽出，此剑便会自行兵解。你可记住了？”
李天蜀点头。
五年前，从他第一次去石屋墙上取下这柄剑时，陆象山就曾对他说过这剑的秘密。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出山狩猎，多次遇险，都未曾动用过剑中剑气。
先生说过，非要性命攸关之时，不可用。
他一直铭记于心。
“我去去就来。”陆象山说完这话，便带着剑走进了石屋。
不久后石屋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
小半炷香后，陆象山走出石屋，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陆象山将长剑递回李天蜀手中，李天蜀发现，原本光洁的剑身，此时已经多了许多铭纹。
长剑镌刻上了那些铭文后，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沉稳。
“先生，你离开这里之后，会去哪里？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昨夜三人夜谈之时，陆象山将宁国与元朔王朝一事，委托给李天蜀东去时顺路处理，宁月问陆象山为何不去，陆象山说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陆象山大笑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们自然还会见面，不过你这一路东去，切莫耽误了自身修行。”
“先生教诲，弟子铭记在心。”李天蜀起身行礼。
陆象山：“你此番初涉尘世，需昂首看天，低头行路，诸般事，守心而行，如此，便不妄先生我这多年教诲。”
这一声声，一句句，仿若洪钟，在耳畔久久回响。
“谨记先生教诲！”李天蜀一揖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