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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璧山山巅看向那道飞瀑，云雾缭绕下，只能溯源数里之远，就好似那飞瀑的源头藏在云端似的。
神臂山巅一方崖坪之上，两人沐浴在银色月华下。
李天蜀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牙关紧咬，身体微微发颤，仿佛是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痛苦。
不远处，宁月觉察到李天蜀的异样，正要睁眼，却不知为何一股困意突然袭来……
身体一软，她再难保持盘坐姿势，侧躺在崖坪上沉沉睡去。
陆象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李天蜀身侧。
“先……先生……”李天蜀艰难睁开眼，嘴角已经淌下一丝鲜血。
“我在。”简短的回应。
李天蜀脸上紧张的神色却因这二字舒缓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先生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倾尽你的全力，这次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陆象山道。
“嗯！”
李天蜀艰难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
随着时间的缓慢消逝，李天蜀整个的身体越发变得晶莹，皮肤下的经脉熠熠生辉，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透体而出。
“啊……”李天蜀仰头大吼，额头之上青筋直冒，仿佛血管就要爆裂开来。
陆象山的手掌一直悬空在他的额头之上，随时准备介入到那场看不见的争斗之中。
他的内心很挣扎，也很欣慰。
他挣扎于李天蜀此时承受莫大痛苦，欣慰于他敢于独自承受这痛苦的那份勇气。
七年前的那一剑之约，至今犹在耳目。
“先生，我一定可以。”
“先生，我已经走到第十步了，我觉得我可以走出第十一步，可是……还有半个时辰今天就要过去了。”
“先生，我好喜欢你挂在石屋墙上那柄剑，若我今日踏上第十一步，待上三息时间，我可以选它作为我的剑么？”
“先生，等我赢了那柄剑，你就教我御剑飞行吧，木屋和崖洞里面放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
“先生，那些符书上的内容都好奇怪呀，你教教我吧……什么？你也不会！那阵图呢？……也不会？那，那我先不看了，先生你还是教我练剑吧！”
“先生，你别打铁了，教我练剑吧，等我练好了剑，你就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先生，刚刚被冲下石阶的瞬间，我好像……看到那道门了。”
“先生先生，我……”
“……”
最后，小家伙终究还是踏入那道门，赢走了他挂在墙上的那柄无名剑。
他又想起初见小家伙的那天。
那隐秘之地神坛周边岩壁之上刹那间浮现的画面。
他此生从未那般震撼过。
所以与其说是他选择了走入那处神坛，不若是那处神坛选择了他。
若非如此，那时奄奄一息的他断然是无法走近那处神圣所在的。
最终他接受了神坛的使命，带走了那个婴儿，逃离了绝地。
陆象山思绪百转，却丝毫没有懈怠身前事，少年人每一个表情每一次颤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小半个时辰后，李天蜀的身体终于开始出现异常。
皮肤下，一个个晶莹透亮的金色符文从他的经脉灵府中浮现、剥离……
直至最后，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枷锁悬浮在李天蜀体外一尺之处，缓慢而有序的浮动。
细数下来，竟有足足六层之多！
但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陆象山知道，九层变六层。
这个时间，足足花了少年人十年。
十年的时间里，少年人屡屡突破，又因为那层层枷锁屡屡跌境。
那符文枷锁的存在，已经变成了少年人突破的最大阻碍。
好在这些年来，随着枷锁的层数在逐渐的减少，少年人的境界总体来讲还是在稳固上升。
陆象山在符文枷锁透体而出的那刻，便已收回手掌。
符文枷锁透体而出，代表着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那些金色符文在李天蜀体外悬浮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再次回归他的体内。
李天蜀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如何？”陆象山问道。
“依旧是灵府境了，不过气海中的灵气淡了许多。”李天蜀苦笑。
每次符文枷锁显现，他气海中的灵气总会或多或少损失，有时很多，有时很少。
陆象山摸了摸他的头，“人没事就好。”
忽然，陆象山感觉周围的风都停了。
他抬头看向崖坪外，然后又回头对李天蜀道：“你好好调息身体，符文显现，虽会使你境界跌落，但每次也会梳理你的经脉灵府，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嗯。”李天蜀擦了擦额间的汗，再次闭目吐纳。
陆象山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随即身形一动，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一个容貌绝尘的女子显现出身形。
“你来了？”她向一个方向望去。
陆象山的身影出现在那个方向。
女子道：“上次我来的是时候你还在那瀑布前打铁，可不是如今这身打扮？”
陆象山笑道：“不瞒你说，若非换回这身打扮，我差点也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女子哼了一声：“这世间要强的书生有很多，但如你这般要强的人，仅你一人。总觉得别人做的事做不好，便亲自去做，连打铁这种事也去。”
“这是夸赞么？”陆象山道。
“如果你觉得是，那便是了。”
陆象山哈哈大笑。
“说吧，何事？”陆象山问道：“你可不会平故来此。”
女子沉默半晌，面色凝重道：“镇灵殿的那块镇灵石，已经快要压不住那些邪灵了……”
“关我何事？”陆象山淡漠道，“我生于尘浊，终还要回到地界中去，为何要管这等闲事？”
女子沉默不语。
良久后，她才轻声问道：“录湖洲一战之后，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陆象山笑道：“命硬，自然就活下来了。”
这话女子自然是不信的。
那场大战，那些隐匿在众生界的超然存在尽数显现，地界通往众生界的通道，在那一战中被尽数摧毁。
如今残存在众生界中的地界之人，已是寥寥可数，除了那些超然的地界之人可以立于云端。
其他的人，要么藏匿于各处灵域之内，要么远走各处荒地。
回不去，出不来。
眼前这人，实力介于两者之间，有通天之能，却甘心伏身于这荒地之中，打铁，练剑。
对她而言，实在是令人费解。
女子看向皎洁的月，道：“前些日子，又有人出世的强者飞临那处平原……”
“结果如何？”陆象山问。
“自然是失败了，那人刚进去平原，便被仙庭的人打落尘埃。”女子语气微顿，问道：“所谓的飞升，会不会只是你们地界之人流传出来的谎言？”
“谎言么？”陆象山一笑，“若是谎言，那为何这数千年来还会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飞临那处。本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平原，如今都被人改了名……飞升平原，哼，不若叫做身死之地更为恰当。而且……这所谓的谎言，本就是众生界中的有些人刻意编造散布，与我们何干？”
女子沉默。
半晌后，她才继续问道：“那你们地界的人，相信飞升么？”
陆象山笑了笑，用手指指向自己。
女子道：“我明白了。”
其实陆象山的答案很明显，他一个地界之人，如今站在众生界中，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件事。
地界的存在，不就是验证了天界的存在么？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天界可能存在，仙庭那些人还要如此固执？
以他们的超然实力，理应早就打开那些通往天界的通道才是。
或许仙庭的人早已暗中打开了那些通道。
或许飞升天界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谎言。
……
“镇灵殿若是被邪灵摧毁，必将为祸一方，你当真不出手么？”
陆象山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
当年镇压万千邪灵之时，他也曾出手助力，如今封印将破，自然不能舍身事外。
“那祭坛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年。”
“我知道了。”
女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暗自松了口气。
“你亲自去么？”女子问。
“不会……在那之前，有人会带着去。”
此时天空云雾散去，露出了神璧山山巅崖坪。
女子注意到崖坪上正盘膝而坐的少年人。
“你何时收的徒弟？”
陆象山摇头，“故人之托。”
女子醒悟过来，“难不成……你是要他带着镇灵石去吗？”
陆象山点头，“不错！”
得了答案，女子就要离去。
临分别前，女子隔着远远的距离问：“陆象山，我很好奇，你在此锻剑百年，所铸之剑到底藏在何处？”
陆象山哈哈一笑，指了指天上，“已化作天上星辰。”
女子有些疑惑，抬头看天。
只见夜幕之下，繁星点点，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