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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逼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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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十九还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缩在老水井下的水桶里瑟瑟发抖着等待命运到来的时候,井口突然被掀开,和井口的阳光一起出现在他眼里的,还有一张如刀削斧凿的脸。
  十九到现在还常常梦起那时的场景,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在井口略带嘲笑的朝他吆喝:“嘿,小鬼,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
  他涨红了脸的反驳:“没!没有!”
  泡在井水里,是不是真的尿了裤子十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那张脸显然也并没有真的在意这个问题,朝他伸出手哈哈一笑:“不错,小男子汉挺勇敢。”
  他仿佛被清风托起,缓缓朝井口飞去。
  但他几乎忘记了飞翔的喜悦,他眼里只有那张脸,和那双眼睛——那双装着浩瀚星河的眼睛。
  然后才是四面八方赶来的赶潮人,他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棕色的斗笠,青色的劲装,漆黑如墨的大氅上绣着金色的苍梧树。
  他们如鬼魅般突兀的出现在空气里,在他身边的男人面前单膝跪地,单手扶着斗笠,点头致意,又一个个突兀的消失不见。
  那个男人也扶起斗笠,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那个男人低头看着刚从井里捞出来如水老鼠般瑟瑟发抖的孩子,右手扶起斗笠,微微点头一笑道:“小家伙,捡回来的命好好珍惜,我们还会再见的。”
  十九还没来得及问再见的那天是哪天。
  那个男人就飘散在风里。
  从出现到消失,前前后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井沿上,额角伤口流出的鲜血涂满了他小半张脸庞,不知过了多久,北邙城里赶来的医官给他清洗包扎,他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甚至连恐惧都忘记了。
  脑海里只有那张脸和那句话在荡来荡去。
  “小家伙,捡回来的命好好珍惜,我们还会再见的。”
  十年来,十九反反复复的梦到这句话。
  年复一年,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一场梦境。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而现在,这张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多了些胡渣,看起来有些憔悴,鬓角生出些白发。
  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那张脸!这就是那双星河流转的眼睛!
  斗笠男子看着发呆的十九,淡淡一笑:“有什么问题么?”
  十九猛然从僵硬中缓过来,尴尬的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走了一下神。快进来快进来!大——”话音到这里十九的话戛然而止。
  他才突然醒悟过来,他既不知道眼前旧人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看鬓角的白发,大概应该叫大叔,面相看起来又是三十来许的年纪,大概叫大哥也行?
  斗笠男子晒然一笑,看破他心中所想:“不要叫什么恩公之类的,太俗,叫大叔,我也不年轻了。”
  十九连忙把斗笠男子让进院子里。
  斗笠男子扫了一眼院子,可怜的院子十年来都没招呼过客人,自然是寒酸无比。斗笠男子的目光最后终于落在缺了一只后腿的黄羊身上,停住脚步。
  十九也赶紧跟着停住脚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斗笠男子皱了皱浓密的剑眉,咳嗽了一声,捉黠道:“一般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问我吃了没有……我要是说吃过了,你就得接着问我要不要再吃点之类的么,我要是说那多不好意思,你就告诉我没关系没关系,就加双筷子的事…….”
  少年幡然醒悟,抽出腰间的短剑,寒光闪闪,露出一脸热情的微笑:“那个,大叔吃了没?要不要在……”
  斗笠男子并没有按套路出牌的意思,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的话:“没有,我可是赶了好远的路。”
  “唰”的一声,可怜的黄羊一天之内又少了一条腿。
  茅草屋内,少年又抱了些柴火进来,让屋里的火烧的更旺盛些。
  到了屋里的火焰旁这张梦中的脸庞才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坚硬脸庞每一划都像是斧钺劈出来的,绝不带多余的棱角,古铜色的皮肤和两鬓的斑白诉说着这张脸经过的风霜雪雨,眼角细密的鱼尾纹里,每一道都仿佛刻着一个故事。
  但显然,故事的主人看起来不像是个爱讲故事的人。
  少年在一旁看着斗笠男子狼吞虎咽,找了个机会弱弱的开口道:“大叔,你…….”
  斗笠男子又是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小家伙你现在有很多问号,忍住!不要问,等我吃完再说!”
  少年咽了一口口水,把剩下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
  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斗笠男子满意的放下手中的羊腿骨,饶有兴味的看着十九:“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脑瓜子不太好使,手艺倒是还可以,唔,你现在可以问了,问吧,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少年呆了一下,想起来刚才要问什么:“那个,大叔,我刚才是想问下你,羊腿一个够不够吃,要不要再烤一个…….”
  斗笠男子气结:“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大叔你刚才不让我说……..”
  ……
  斗笠男子叹了口气:“你这脑瓜真是,算了算了,看在你手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无奈的挥了挥手:”快去快去。”
  又是一条羊腿下肚,斗笠男子打了个饱嗝,看着十九道:“怎么,不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条?”
  十九嘿嘿一笑,尴尬的挠挠头:“不用不用,大叔你吃饱了。人吃没吃饱,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吃不饱的时候可难受了。”
  斗笠男子一怔,看了家徒四壁的茅草房,才意识到当年他丢在井口旁那个小鬼,这么多年多半就是一个人在这儿这么过来的。一个六岁就没有父母的小孩儿,自己刚才居然和他开了个父母和人客套的玩笑话。
  想到这里,男人心里觉得有些歉意,尽量让语气柔和些,迟疑道:“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在这儿?”
  十九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个瞬间斗笠男子心里就这么多百转千回,连忙应道:“嗯!”
  虽然问题有些残忍,但斗笠男子还是止不住好奇:“我记得你当时应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你一个这么点儿大的娃娃,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活下来的?”
  十九哈哈一笑,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颇为自豪,神色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其实也不难,像我这种孤儿,能一直在北邙城荒政司领抚恤到十二岁,虽然一年只有五两银子,但是北邙山上有草药可以挖,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灵药,这些都可以去北邙城里的正阳斋里换钱,一开始我是分不清楚,老被收药的张老头骂,后来就简单多啦,现在他们正阳斋里的人都没我认识的药草多!我还可以自己打猎,大叔你不知道,现在去外面提起我十九的名头,整个北邙山的猎户那都是要叫一声好汉的!”
  少年看着斗笠男子饶了饶头,想起刚才可能骄傲了些,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道:“大叔你不是说过我要好好活着嘛,虽然我现在会的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肯定和大叔你没法比,但是其实我也没怎么偷懒,哈哈。”少年憨憨一笑。
  斗笠男子有点意外:“所以就因为我当时说我们还会再见,你就一直呆在这儿?”
  “也不是啦,涨潮之后,村子里大概是留了味道之类的,除了虫子啊什么之类的,灵光一点的像是虎豹豺狼什么的,根本都不敢往这边来,人就更不往这儿来了,其实这里挺安全的,而且,我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这里房子还多,随便挑!我想来想去,还是呆在这里最好!”
  只是寥寥数语,以男人的心智,如何听不出其中的艰难。
  然而眼前的少年只是纯粹的骄傲于他所取得的成就
  毫无疑问,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所谓“正阳斋鉴药小能手”“北邙山猎户扛把子”这一类的成就和他足以载入史册的传奇经历相比显然不足一提。
  但某些方面他们取得的成就是一样的——他们都活了下来,都是幸存者。
  男人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想找出一丝掩藏的悲伤。
  他失败了,他满意的笑了。
  他愈发肯定自己这一趟回来是正确的。
  他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心中计议已定,便直接开口说出少年心里埋藏了十年的那个疑问:“十年前我就觉得我差个徒弟,不过那时候还不太肯定。今天我确定了,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还差个人继承我这身手艺,你有兴趣没?”
  少年略微有些迟疑:“是哪方面的手艺?”
  “害,也不是些什么了不起的手艺,大概就是怎么和人打架之类的,当然你要是偶尔要抓两只魔来烤着吃的时候也用得着,我烧烤的手艺肯定比不上你,但是关于怎么抓怎么打这件事情,我手艺还算不错。”
  少年只是短暂的失神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倒头便拜:“师——”
  男子扶住他,笑着止住了他拜师的举动:“先别急,年轻人下结论太轻率可不是个好习惯。”
  十九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这才反应过来拜师也是一件大事,连忙问道:“是要挑个日子么?我要准备些什么?”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口比心快,你今天说的都不作数,不用挑日子,也不用准备什么,七天后你再给我答案,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当你师傅了,另——外,不管我教不教你,师傅这两个字都太拗口了,你还是叫我大叔,明白了么?”
  “好吧,师——大叔,那我这几天该干嘛?”
  “这几天嘛,你得先补补课。”
  “大叔要给我上课么?”
  斗笠男子扭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沉吟道:“不是我,会有很多人来给你上课的。”说完便不再言语
  十九没有听懂,如坠云雾。
  斗笠男子也不打算解释,摆摆手:“今天也不早了,睡吧,明天再说。”
  “哦,大叔你等下,我去弄张床来。”
  所谓的“弄张床”,其实也不过就是在火堆的旁边又加了一张兽皮,十九又多垫了两张,尽量弄得舒服些——大部分时候他都睡在北邙山里。
  勉强折腾出一张床,十九把火灭了,躺了下来。
  今天这一天对他来说情绪实在是太过丰富了些,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有点混乱,在他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终于想起自己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问。
  他脱口而出:“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这才想起这样自己好多年都没用到的东西。
  眼中风雪骤起。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沙哑
  “陆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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