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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王军平闷哼一声，拳头带着劲风砸在了墙上。
“怎么不打我呢？”
林平吃吃笑着，道：“你怕了。”
王军平怒喝：“我为什么会怕？”
林平摇头道：“你怕了。”
王军平双目喷火，道：“我是人民警察，是执法者，我凭什么怕？”
“你怕了，你就是怕了。”
林平笑得越发癫狂，甚至开心地鼓起掌来。
“怕了怕了，堂堂执法者，居然会怕我一个嫌疑犯，嘿嘿嘿嘿——”
“怕的人，应该是你吧！”
忽然，王军平深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不然，我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哦？”
林平停下动作，一副好奇宝宝一样，把耳朵伸到王军平嘴边。
“如果你不怕我，你应该早杀了我，而不是等着我一次又一次，几乎是‘无休止’的骚扰你。”
王军平目光炯炯，字字铿锵，道：“你，不敢杀我！”
他伸手抓住林平的脑袋，摆正在自己眼前。
“我是人民警察，我是执法者，过去几起案例说明这个身份并不足以让你畏惧。但是在这之外，我有个可以说，但不能单独算的身份——”
王军平沉声道：“我是他们的头，至少在这个地方，执法者之中我是最大的！”
“可能你害怕杀了我会引来上头注意，那样你不好收场；可能你害怕杀不了经验充足的我，然后被我发现你的杀人手段；也有可能你怕我狗急跳墙，虽然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我并不会做出违法拘禁和审问的事情，但我能动用手里的权力好好宣扬你曾经的故事，刺痛你那颗黑暗却柔软的心……”
王军平紧盯林平双眼，缓声道：“所以，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因为我打算验证我这几个想法。”
林平的瞳孔，有一瞬间但很明显的缩动。
脸色，同时变得阴沉。
王军平眼中精光一闪。
“记得准备好茶水，以后我就住你这里了！”
王军平摆臂，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现在，请你先回去待着，我们在办案时不希望有无关人员待在现场。”
林平一言不发，走回了小店。
“王所……”
跟随王军平一同过来的几人立即围了上来。
王军平皱眉，看了眼地上余温未散的尸身，又扫了扫四周围观的群众，冷冷道：“叫刑侦队的人过来，顺便联系宣传部和新闻台，让他们……”
……
雨夜。
寒风似钢刀，冰雨刺骨，街上行人稀疏。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女子，一头如墨洗的乌发变得凌乱，被雨水打湿，几缕秀发粘在前额上，成了团。
她手中持有一把配枪，神色却显得十分慌张，犹如在仓皇逃窜。
有一名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前额直到下巴，手中同样有一把枪，是一把气枪。
他在河道边追逐着这名女警察。
砰！
一声尖锐枪响，女警察开枪了，但她完全慌了神，漆黑夜色下，暴雨倾盆，她自己也不知道子弹飞去了哪里。
“小妞，你跑啊，老子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啊！”
砰砰砰！
女警察吓傻了一样，一口气朝身后连开三枪，不知道打中了没有，应该是打中了。
因为身后那个男人嘴里传出一声闷哼，下一秒，他同样开枪了。
啾！
一枚铅弹打中女警察的左小腿，一朵猩红血花在雨幕中溅起。
啪！
女警察正面朝下，栽倒在泥浆之中，努力回过头，露出一张苍白与恐惧的面孔。
她的目光颤抖，神情无助……
“你，你别过来。”
“我已经报警了，他们很快，很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你绝对跑不了。”
壮汉桀桀狂笑：“你自己都是警察还说报警？说谎靠点谱行吗？”
“老子跟你从郊区跑到沿江路，从最开始你追老子变成现在老子追你，要是你通知了别的人，老子能跟你跑到现在？”
女警察倒在泥浆中，浑浊的泥浆和雨水将她的身材勾勒出来，婀娜多姿，此时瑟瑟发抖着，却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宛如一只面对恶虎的小白兔。
眼泪，从她眼眶两边缓缓流了下来。
她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在得到线报，说有人非法持枪打猎后，要逞能自己一个人开车过来？
为什么自己要把手机忘在车上？
为什么当自己发现对方有逃跑与反抗意图后，自己只知道一味逃跑，不敢真正对他开枪。
自己有权利击毙他的……
“你别过来！”
猛地，女警察抓起掉在泥浆中的手枪，对准壮汉。
“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壮汉狞笑道：“你换了弹夹？你枪里已经没子弹了！”
女警察眼泪直流，哽咽道：“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抓你了，我让你走。”
壮汉笑得更猖狂了，大喊道：“老子一开始也向你求饶过，说老子生活不容易，不得已才想进山打点猎物，卖钱给孩子买棉衣，你那会又是怎么对老子的？”
啪！
壮汉一巴掌打在女警察脸上，他力气很大，女警察脑袋被打了下去，再一次重重倒下泥泞中。
“什么时候山上那群畜生也归你们管了？”
壮汉怒吼着：“老子祖祖辈辈都是猎人，别的本领没有，就学了一身跟畜生较劲的本事；现在你们不准老子打猎，说那些畜生都是保护动物，你们什么时候想过保护保护我们这些人！”
“难道你们也是畜生不成！”
壮汉把气枪对准了女警察，表情狰狞。
“你们不让老子活，老子就不活了！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女警察完全吓坏了，眼泪被暴雨打入嘴巴里，很苦涩。
谁能救我？
谁来救救我？
另一边，壮汉的手指已经放到扳机上。
嗡——
忽然，暴雨停了。
狂风不再咆哮。
夜幕下汹涌如墨般漆黑的江水停止流动。
一切都被冻结在这一刻。
女警察身躯颤栗，她察觉到了异常，长长的睫毛颤抖，紧闭的双眼睁开——
数盏骨灯，升腾蓝火，一路前行。
这是一条灰色砖石铺出的道路。
前方，隐约有一面斑驳围墙，墙面脱落，两扇高大房门立在中央，上端挂着一红一白两盏灯笼。
红灯笼亮着，灯火昏暗；白灯笼没有点火，却白得渗人，在风中飘荡。
中间挂着一块牌匾，字体让人辨认不清，只能隐约认出“小店”两个字。
女警察茫然起身，一路向前走去，到达尽头时，木门缓开，有亮光刺目射来，让她忍不住捂住眼睛。
再次睁眼，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她看见了一条褐色长桌后的深黑色座椅，以及后方一个又高又长，呈半包围样式几乎包住整个房间的的红木柜。
地面上有一个圆圈，里面画着一幅天使与恶魔相互纠缠的诡异图画。
有一名神情忧郁的男子，一身黑衣如墨，手里一本深黑色书册打开，斜靠在座椅上，宛如一尊雕像。
“刘翠。”
一个轻轻的，宛如呢喃声般的声音传来。
刘翠娇躯一颤，差点喊出声来，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
原来是个活人！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人总会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往往忽略了那些应该注意的。”
林平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深黑色书册合上书页，单手拿着，移动座椅让它摆正在长桌中央。
一双忧郁的眸子，轻轻投到刘翠身上。
四目相视一瞬，刘翠娇躯再次一颤。
她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很深邃，也很忧郁，但是又含着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宛如她曾经看屠宰场中的畜生一样，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介于轻蔑与怜悯之间，那种神情。
“你应该看看你的身后。”
刘翠脖子僵硬地扭过头，之前要杀她的壮汉也走入了这个房间。
“我杀了你！”
壮汉暴怒未平，直接抬枪对刘翠扣动扳机。
咔咔！
扳机扣动，但是枪没响。
壮汉急忙检查枪口，发现气枪没坏，再次举枪对准刘翠，这一次，依然没有子弹出膛。
刘翠已经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两条腿在轻轻颤抖。
“你本性不坏，为何要动手杀人？”
林平举起手臂，气枪诡异地从壮汉手里飞了出来，半空中缓慢移动着，最终落到林平张开的手掌中。
哒！
林平把它轻轻放到一边。
“这里是做交易的地方，不是斗兽场。”
“你是什么人？”
壮汉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他愤怒地看着林平。
“马元国，今年三十九岁。
十一岁时，你父亲烧稻杆引发山火，不幸身亡，从此辍学务农。
十九岁，因为得罪当地的村霸，对方带人在你的三亩水田中喷撒除草剂，那一年你颗粒无收。
次年年初，你母亲与对方理论，被气出重病，数月后病逝。
二十一岁，你上山打猎，遇见一头华南虎，最终华南虎被你杀死，你受到重伤，至今在你的右肩膀骨头里还钉着一块钢板。同时因为你猎杀保护动物……”
“别说了！”壮汉感觉自己脑袋像被重锤敲了一下，嗡嗡作响，他向林平怒吼着，五官狰狞。
林平轻声道：“二十五岁，村上修路，你因无土地使用证明，未领到拆迁款，你去村长家中讨要说法，被人暴打一顿然后赶回。
二十九岁，你妻子与人偷情，被你捉奸在床，奸夫被你打成重伤，你被以故意伤害罪……
三十五岁……”
壮汉眼珠子布满了血丝，腮帮子鼓鼓的，喘着粗气。
他终于忍不住了，喉咙里鼓动像炸弹被炸响，闷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朝林平打了过来。
“我让你别说了！”
砰！
林平纹丝不动，只有几根发丝，好像被微风吹动了一下。
林平缓缓将手中黑暗书册合上，轻叹道：
“我看你的生平，就像在看一本厚重的《悲惨世界》，又像将世上所有不幸一一筛选，再将它们融合在你身上。”
壮汉怒吼：“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平缓声道：“这里，是贪婪者的销金窝，失落者的伊甸园，一切希望之所在，也是丑陋的巢穴。”
壮汉喊道：“你是卖什么的？老子没钱！”
林平摇摇头，道：“凡是你思你想，在这里都能实现……这里流通的货币也并不是钞票，而是你拥有的一切。”
壮汉喘着粗气，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问道：“那是什么？”
“你，喜欢钱吗？”
林平抬起右手，随着他手掌挥动，一叠叠崭新的红色钞票从天儿降，在壮汉面前堆出一座小山。
“呼——呼——”
壮汉喘着粗气，从他脖子边暴起的青筋与发红的眼珠子里，或许能看出这些钱对他而言，拥有着怎样的诱惑力。
哗！
壮汉猛地出手，从钞票山中抓起几叠钞票，放到自己鼻孔边，用力嗅着。
他的眉毛微微颤抖，鼻翼扑动，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真钞，这些都是真钞……”
林平微微摇头，道：“或者，你喜欢权？”
一根黄金权杖，杖身上刻有真龙飞凰，杖顶镶有一颗硕大湛蓝宝石，出现在两人之间。
权杖自己立在地上，高不过五尺，隐隐露出一股尊贵荣华之气，似乎无论是谁，只要伸手将它握住，都能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号令世间，无敢不从。
“或是你曾拥有，而后失去的爱情？”
一名名青春靓丽女子的身影在壮汉面前掠过，如走马观花，却看得分明。
“亦或者你想依靠自己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可，成就一番大事业？”
金融、房产、农业、养殖业……
一团团不同颜色的光球悬浮在壮汉面前，中心处都有代表一种行业的大字。
壮汉心有所感，似乎只要他取下其中一个光团，他就能进入这一行业，并迅速获得成功。
豆大的汗珠立即从壮汉额头冒出，顺着鼻尖滑落，啪嗒一声，落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他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