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拍卖那些事儿 / 第二章 梅雨 药漆

第二章 梅雨 药漆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库房与大堂并不挨着,乃是前后两间,中间隔着一个院子,由两道抄手游廊相连。尹泽穿过大堂后的角门,延着抄手游廊来到了库房,径直上了二楼。库房下层摆的是瓷器玉器、金石文玩,上层则是字画碑帖、善本古籍一类。今日是要收拾字画,自然是去二楼。
  尹泽还在楼梯上就听到了吕长安的声音。“小金来了也有半年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粗心。”
  又听冯炳全道:“行了行了,这不是让他去大堂换小尹过来了吗。”
  尹泽上了楼,走到了二人身边道:“吕叔、炳叔。”
  冯炳全正坐在一张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拨弄着一对核桃,见尹泽过来,道:“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尹泽笑了笑,并未作答,只道:“要我做些什么?整理卷轴吗?”
  吕长安道:“卷轴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摆错了位置的要更换,我来就好。小尹你换一下架子上的石灰盒吧。”
  尹泽道:“好。”开始逐层将架子两侧的石灰盒慢慢卸下。
  吕长安站在层层木架之前,将一卷卷轴从码放整齐的一排卷轴中抽出,看了看轴头上天干地支的标号,摇了摇头,走到另一只架子前放入,对冯炳全道:“每次小金理过的库房都得重新收拾,宋画摆到了明画堆里。别说标号了,光看纸头都不一样,老炳你这做师傅的也不教教他。”
  冯炳全道:“年轻人嘛,难免毛手毛脚,哪儿能说改就改,行吧,我回头再教育教育他。”
  吕长安又道:“小尹和小金一般的年纪,小尹做事就仔细。”
  冯炳全道:“那是我教导有方,都说名师出高徒嘛,哈哈哈。”
  吕长安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小尹是掌柜的徒弟。”
  冯炳全道:“掌柜一个月能在店里几天呀,带十年也出不了徒,还不都是我在带着。”
  吕长安轻哼了一声:“成天地偷懒耍滑,迟到早退,把活儿都抛给小尹做,还好意思说是人家师父。”
  冯炳全嘶了一声,继续拨弄着手上那对核桃:“我那是为了他好,介个年轻人就需要锻炼,做得越多,学得越快,就越早出徒嘛。”冯炳全扭头道:“是不是?小尹。”
  尹泽正在将新的木盒插入木架两侧凹槽中,木盒里放置着生石灰。他本不愿参与两人掐架,既已无奈被卷入,只好结束装聋作哑,道:“是,老炳师父教导有方,徒儿自是感激不尽。”这话倒不全是敷衍,尹泽心里清楚,虽然名义上他的师父是掌柜,但是掌柜平日里四处奔波,难得能见一面,反而是从冯炳全每日的细碎絮叨中,学到了不少古玩行的门道与规矩。
  冯炳全得意得扬起了眉毛,对吕长安道:“你瞧,老吕,这孩子可比你懂事。”
  吕长安朝他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继续整理卷轴,不再理他。
  冯炳全见吕长安哑了火,转向尹泽道:“小尹,你可别小看了你手上这活儿,这里的字画能不能囫囵个儿得度过黄梅天,就看你这石灰盒换的仔不仔细了。”
  尹泽听出他说的夸张,却没拆穿,笑道:“师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自然是要谨着做的。”
  冯炳全听了似乎十分受用,手上不停地玩着那对核桃,摆出一副老师父的架势道:“这古玩一道呀,种类繁杂,不一而足,不同门类保管方式大相径庭。例如瓷器一品,最是怕磕怕摔,然而却是水火不侵,虫蚁不近,完整的时候是个千年瓷器,碎了就变成千年垃圾。给他个锦盒便可以不闻不问,高枕无忧了,所以古玩行中便属瓷器最难运输却最易保管。字画则恰恰相反,最易运输,然而最难打理。任你如何摔打蹂躏,搓圆捏扁,只要表面没有缺失,重新装裱完,就又是一条好汉。可惜除此之外什么都怕。水火自不必说,蛇虫鼠蚁通通得防。还总跟着天气走,干了要皴,潮了要霉。若要收拾得讲究,一年四季,如人换衣。即使保管得当,过得百来年,也免不了褪色泛黄,纸绢风化。所以普通的玩票都不愿染指字画,要买也是偶尔为之。真正的字画大藏家,一般都是非富即贵,只因这一应藏品需得配以专属仓库与专人维护。”一口气说完这许多,冯炳全顿了顿,继续道:“这一年中的梅雨天里,字画最易长霉长虫,又不得晾晒,普通人家可以拿木炭烘烤除湿,可这库房重地见不得一丝明火,便只能用生石灰,三日一换,用以吸收潮气。不过对于书画,若仅如此,那是远远不够的。咱们家这些架子另有一特别之处,小尹,你可曾有留意?”
  尹泽早便发现这些架子有股淡淡的异香,一直忘记问起:“可是架子的漆面与寻常不同?”
  冯炳全笑道:“嘿,不愧是我的徒弟,正是这漆面。这架子是檀木制成,平日里可以防腐驱虫。南方的古玩行大都以檀木制架,这倒没什么稀奇,只是这架子用的漆面是特制的药漆。”
  尹泽道:“想必这药漆定是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功用了。”
  冯炳全道:“这是自然。这个漆呀,不仅防腐驱虫的功效比檀木强了数倍,而且火烧不燃,水淹不烂。还有一个最为奇妙之处。”冯炳全说到这里却停下了。
  尹泽知道他是故意在卖关子,笑着道:“是什么奇妙之处?还望师父能够不吝赐教。”
  冯炳全挑起一边眉毛,扯着嘴角歪歪一笑,道:“这药漆呀有股子淡香,平时闻着不甚明显,一旦遇上走水,被高温一炙,立时便会放大百倍,睡着了都能熏醒过来,两里地外也能闻得见,便知道这厢起了火。”
  尹泽点了点头,道:“如果只是远远见到黑烟,也不能断定是哪家走水,但如闻到香气,那就知道是我们吉光阁了。”
  冯炳全道:“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我来了这么些年,从未走水,也不知是真是假。听说这药漆还是老王爷从宫里学来的方子,后来自己又做了些改良,是我们吉光阁的独门秘方。”说着面露得意之色。
  尹泽笑着道:“老炳师父见多识广,徒儿今天可真是又长见识了。”
  冯炳全嘚瑟了起来,将手中核桃转得噼啪乱响:“小尹啊,不是我自夸,若论见识,这杭州府的古玩圈里,我大概能排第二。”
  尹泽道:“那何人可排第一?”
  冯炳全挑起一边眉:“那自然是掌柜呗,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尹泽笑道:“那我当真有幸,您两位都给我做了师父。”
  一旁的吕长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一边校对着轴头标号,一边对冯炳全道:“老炳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见你动动手呢。”
  冯炳全道:“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吕长安微微一愕,道:“你也四十多的人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说话能有点谱吗?”
  冯炳全道:“我说话怎么没谱了?我手上那么些个老客,不都是因为我能说会道才跟定我的吗?”
  吕长安一脸不屑道:“是啊,能说会道还世故圆滑。”
  冯炳全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不是我说,像你这样说话不中听,做事又一板一眼的,就只能是当个库管。如果让你去和客人聊天,别说做生意了,客人早就被你气跑了。”
  吕长安道:“库管怎么了?我做了二十年库管,从未丢过一件东西,对得起吉光阁。”
  冯炳全道:“好好好,老吕这一点我是佩服你的。你这人吧……虽然让人没什么好感,但库管当得还是很合格的。”
  尹泽心中好笑,想着:“这两人年纪差不太多,性格却是南辕北辙,一碰到一起就擦枪走火,师父在的时候还好,不在的时候……那就热闹了。”
  窗内墨香隐隐,窗外淅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来。三人正说话间,隐隐听得有人声自雨中传来,仔细分辨,知道是在大堂。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语气似乎不大和善。三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去大堂看是发生了何事。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