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曱甴

　　酒肆中的步平遇上了点麻烦，许是刚才说的那句家中闲置金银百箱引来有缘人了。
　　这不，眼前这位老叟，眼角下斜，眼珠乱转，脸上褶子痦子铺的满满当当，嘴角邪笑似是有沫。一个劲的冲着步平眨眼，说着要收其为徒传授武艺的胡话，只要步平今日为其买单喝个痛快便是拜师金，也不多求，日后若是有心再多买个百八十坛子的各地好酒孝敬一番也就好了。
　　如此一个便宜师傅，步平哪里敢拜。
　　“老人家不必如此，你要喝便喝，也不必违心收我为徒。”步平如此说道，心里却想着虽然老头看起来不靠谱儿，但是偏偏就怕一个世外高人性情洒脱嘛，眼瞅着王大业，想要这醉汉能看出点门道来提醒下自己，但是王大业那情况，口齿间的流水还未停歇，眼角尚且强睁不开来，哪里有那等功夫提点自己。
　　就在步平为难的时候，忽然一阵强风刮来似的，生生刮得步平脸疼。只听闻老叟儿“哎呦”一声，抱着腿脚满地打滚，哪里有什么世外高人的风采，明明就是个市井无赖状。
　　原来是楼上的白衣姑娘‘若娘’，随手打下的一根竹筷，擦破了老叟腿部的皮，稍稍流了点血。
　　只此，若娘也不再有声响。独留步平一人苦恼不已，虽然是看透了老叟的把戏，却也不想就由着这么个老人家翻滚在冰冷的石板上，于是上前扶起老叟，扯下袖口，简单包扎下，倒了几杯酒水给坐下来的老叟，这老叟喝起酒来倒是不再如之前那般问候楼上若娘的亲戚了。
　　也亏得若娘气度不凡，若是王大业，怕是早已提刀劈死他个狗养的，老叟还哪里有后来的竹叶酒可以喝。
　　老叟喝着酒水，笑眯眯的看着步平，也不再说之前的要收徒之类的话了。一杯接着一杯的自己学着模样接起了酒，自顾自的摇头晃脑起来，又开始巴拉巴拉的扯天扯地的胡乱说着些没头脑的话，什么独留世间三千年，不如酒水一杯好梦三天，又是什么天大地大好酒最大，美人次之，之类的胡话，步平也搭不上话，就这么听着老叟胡说八道。
　　听着听着，步平也没心思再理这老叟，静静的看着院落里的客人们，也不知想着些什么。
　　没多久，步平也觉着饿了的时候王大业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的老叟，大眼瞪小眼的。王大业看着老叟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自家”的酒，也不出气，也跟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又开始喝起酒来，就好似怕这老叟抢先了喝光酒肆似的。却也不想想自己的酒量是怎么个样。
　　这不，又趴下了。老叟露出嗤笑，却是无声胜有声。
　　没多久，步平都饿饱了的时候，又见头顶上一袭白袖圈着一盘子菜品，稳稳当当的落在自己的桌面上。
　　一时间，桌上三人，痴痴望着白袖的步平想着江湖大事，死死盯着菜品的老叟想着下筷时机，呆呆望着桌面的王大业梦周公下烂棋。
　　又一会，许是酒水喝的够了饭吃的足了，老叟摇头晃脑的自顾自的走了，也不见打声招呼的，步平也不在意，未曾流露出不满。
　　天渐渐黑了，王大业看似是醒不过来了，步平大声问了问是否有客房，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又试了试自己的力气，果然仅仅凭借自己这小身板是扛不起王大业这头牛的，不得已下，便拜托了隔壁桌的一位壮汉，俩人各执一边一路拖拽着王大业回到了同家客栈，只留石板路上些许碎衣烂料，在月光下点点星辉似的。
　　清晨总是无限好的，凉凉的清风随着一点点爬出来的暖暖日光一起洒在人们的心窝里，总是能让人不由的鼓起希望。
　　热热闹闹的街道，挤满了人，行色匆匆的路人，卖力吆喝的小贩，勤勤恳恳的包子铺老板娘，死死盯住过往行人腰间钱包的瘦小摸包儿，人生百态尽现眼底。
　　街边的铁匠铺子，少了惯用右手的精瘦男子，左手轻轻拿起架子上的新刀具，眼角的温暖似是看着情人一般。
　　俩位客人脚踏木板的声音打断了铁匠的思绪，铁匠殷勤的走上前来招呼客人，一眼看去体宽高大，腰间别着把又长又大的阔刀，走在前列，想来不需要换武器，但是需要换身衣物，一身的破洞。后面跟着个矮些的，略显瘦弱的年轻人，腰间就挂着块玉，也没个护身的器具，想来买东西的就是这位了。
　　“俩位客官，看点啥？小店刀枪棍棒，菜刀铁锹样样齐全。”
　　王大业回头瞅了瞅步平，上下瞄了一遍，步平眼看着这位衣衫褴褛的大汉使劲瞄着自己，心底发虚。
　　“来把像我这样的大刀如何，男子汉嘛，刀大闯荡江湖才气派。”
　　果然，王大业一开口，步平心里就堵得慌，你也不想想你的身板和我的身板能比吗？
　　没搭理王大业，步平自己往前走，向老板直接开口“店家，不知能否给我找把三尺来长的直剑，最好能配个剑鞘。”
　　王大业这货，说话做事每个谱，步平这几日来早已摸清。
　　铁匠，顺着自家的货架一点点的给步平介绍起来，不仅仅是佩剑，还有些什么袖箭呐、铁针呐，说着说着越来越上瘾，来到角落里，左右看了看，像是要拿出什么传家宝物似的。“客官，小店除了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个刀枪棍棒袖里乾坤之外，还有写好东西，就是不太见得光。“
　　说完，摸了摸最底下一排的某个地方，架子随着嘎吱的一声，随后又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渐渐的转了过去，露出后面的格子间和里面的瓶瓶罐罐。
　　铁匠贱兮兮的冲着步平笑道“客官您看，这些个瓶瓶罐罐可是好东西，这个绿色的陶罐，装的是红杏出墙来，专门对付那些个蛮狠不讲理的男人婆，用上一次后，保证对你那是服服帖帖。这个黑色的呢，装的是好汉不过岗，只要一滴，就一滴，啧啧，那八尺大汉，诺，就你后面那种，立马倒地睡个三天三夜。这个红色的呢就更厉害了，这里面可是含笑半步颠。”
　　步平一听这话，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心里想到“这些东西要是真被我拿去用了，要是被那个唠唠叨叨的家伙知道，不得把我小腿都打折了，嘴里还要巴拉巴拉的念叨些什么君子堂堂正正...”
　　打断老板的滔滔不绝，步平开口“还是拿那把门口的直剑，麻烦给我找个皮套子剑鞘。”
　　老板看上去对于步平不懂得这暗格中物品的好这事儿，有点儿惋惜，暗自叹了口气。
　　只见老板走进铺子里面被遮挡起来的内房，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皮套子剑鞘，又走到店铺门口把步平说的那把直剑面前，这剑黑不拉几的，看上去要不是扁平了些就是根烧火棍子，要说有多锋利那是没有可能了，剑柄出更是简陋，连个防滑的线条都没打上，但是铁匠可不管这些，认认真真的把剑装到剑鞘中，递给了步平，开口要了三俩银子七个铜板，还说了句承惠。
　　步平一听三俩银子，内心就不乐意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嘛，才值三俩银子七个铜板。
　　“什么？这把小破铁皮子要三俩银子？你讹谁呢？”但是这王大业一听这价钱就闷不住了，这可是老子能喝一个月的酒钱！
　　步平没理王大业，掏了掏怀里的腰包，抽出三俩银子和七个正面印着大周背面天授的铜板。
　　王大业一看这钱都付了，心里纵使不舒服，也没办法了，于是就想着从其他地方占点便宜回来“臭铁匠，你说的刚刚那个什么好汉药那个，给我试试？要是老子不睡个三天三夜，你就得把这小破铁皮的钱给老子退回来。”
　　独臂的铁匠原来也不是个脾气看起来那么好的人，不但答应了，还不带还价的，而且还对王大业说，你要是沾了一滴后三声不倒，我也给退。
　　于是铁匠又走回那个角落磨叽了会儿，拿出瓶黑色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滴里面的液体放于手背上，随后把手凑到王大业嘴前。
　　王大业也不含糊，张嘴就咽了下去，铁匠大声数着“一、二、三。”
　　结果，还没到第三声呢，王大业就倒下去了。
　　铁匠哈哈大笑，“老子这手，刚刚出恭没洗。”
　　这回换步平不乐意了，你俩搁着赌的舒畅了，倒霉的还不是我。得，还是得去找那客栈的小厮来帮忙搭把手才行了。
　　还有那个出恭不洗手的，太恶心人了。
　　虽说心里不乐意吧，但是步平还是向铁匠请求照看王大业一会儿。
　　老板笑哈哈的答应了，还问步平要不要帮忙，步平随口答应下来后，又反悔说这店里就他一个看门的，要是走了就没人看门了，最后还是让步平回同家客栈找了那个小厮过来帮忙把王大业抬了回去，还多出了三个铜子。
　　步平与客栈小厮临走时候，这独臂铁匠悄悄对步平说“小子，别看这剑看起来不咋滴，但是绝对的牢固，拿去放心的耍吧。”
　　步平也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这剑有名吗？”
　　铁匠挠了挠头，皱了皱眉间，似是在仔细思考，没一会笑逐颜开的说到“曱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