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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陆家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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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一晃年余,又是一年春雨迷蒙,桃色妖灼。只是这江南的春雨比起东海郡,更多出几分温柔旖旎。
  一年前,李砚博、陆敏一行四人,连夜离开东海郡,几易快马,终于一昼夜间,到达了南梁都城——建康。
  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家门被屠、祖父惨死的顾连城随众人到了陆家之后,也不哭闹,在行礼问候、接人待物方面,努力忍住时不时浮在面上的悲戚之色,好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小心的不给一直带着自己的李砚博添麻烦。
  陆捷的双亲——陆苍夫妇见到李砚博和吴鹘儿前来,又见到李砚博带回自己儿子的兵刃,就是他背上那柄三尺来长,槊不槊,枪不枪的古怪兵刃。这原是陆捷作为骑兵,自己设计的马上兵刃,本来配有长柄,总共七寸,马上破甲制敌无往不利。陆捷战死之前不久才设计出来,大受虎骑营将帅激赏,如若不是虎骑营被阴谋覆灭,这杆兵刃将会成为虎骑营中将士们人手一把的神兵利器。
  陆苍夫妇听砚博几度哽咽的讲述着自己儿子在虎骑营的历历往事,又悲又喜,夫妇二人相顾垂泪又心酸凄然的笑着、听着。
  因着自己故去的长子陆捷与砚博和鹘儿曾结为义兄弟,陆苍夫妇待他二人格外亲厚慈爱,当即想要收下二人作义子,因李砚博已有义父丹塔,不能再拜陆苍为义父;而吴鹘儿虽天性烂漫,但也时不时将幼年道观中所受的戒礼拿出来发作一下,以方外清净为求,不欲再染红俗,所以这义父母也是不拜的。陆苍夫妇遗憾之余,也不强求。
  李砚博本想在陆家小住几日,暂避风声之后,再带吴鹘儿和顾连城离开南梁,返回西魏陇右。无奈顾连城刚到陆家当夜,就生起一场病,整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清醒时只说头疼欲裂,昏沉的时候嘴里不断说着呓语。比之陆家延请的大夫和略懂医术的吴鹘儿,李砚博更加紧张怜惜的陪护在连城身侧,没日没夜。
  顾连城的这一场病,足足躺了一个月,病愈之后适逢江南盛夏,陆苍夫妇担心连城病体初愈,不适合舟车劳顿,再三挽留,说至少要等到秋高气爽再启程,这李砚博吴鹘儿就依言等到了秋天;到了秋天,陆家一众人皆说关中、陇右一带天寒得早,怕连城身体没有将养壮实,不比李砚博、吴鹘儿两个大男人皮糙肉厚,耐得住天寒地冻,说要给连城秋进冬补,过一过年,养壮实身体,来年开春再走不迟;待到来年开了春,陆苍夫妇对乖巧貌美又安静懂事的连城,更是喜爱得不得了,一副母鸡护着幼雏,不肯撒手放行的样子。
  这一年之间,李砚博见连城有陆苍夫妇悉心爱护,自己放心之余,时常主动请缨办一些“飞信门”的差事,多选那些送往北境东西两魏的棘手信件,办差途中也顺便探听当年“虎骑营”覆灭,以及东海郡王萧韫的相关消息。
  而吴鹘儿却因心性天真,好奇江南风物,时常出门玩耍,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不归。
  江南“飞信门”的陆苍夫妇,本就是豁达开朗的江湖侠侣,膝下原是一儿一女,长子陆捷英年故去后,女儿陆敏就成了飞信门的未来少主,陆敏除了成日习武练功,便是跟随“飞信使”大江南北四处奔波,不怎么着家。数年的江湖经历,导致陆敏年纪轻轻就养成了一副果决坚毅、谨慎机敏、雷厉风行的做派,然而,她也只是比顾连城大上两岁的女孩子而已。
  与陆敏的英飒机敏的性格不同,顾连城乖巧温柔,因年少时家中遭逢大变,如今又寄于陆家,所以温柔秉性之中,多少有些淡然疏离。加上耳朵听不真切,一双凤目从不显出专注的神色,即便擅读唇语,但与人交谈之时,也是一副万事了然,喜怒不争的出世样子。
  乖巧温柔的连城,刚好弥补了陆苍夫妇有女儿但是没有享受到养女儿乐趣的遗憾,夫妇二人真是把连城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来疼爱,连城自幼与祖父相依为命,没有感受过父母双亲陪伴左右的温暖,陆苍夫妇的这番疼爱怜惜,让她感受到不一样的亲情滋味,于是每日晨醒昏定,恭顺敬爱,将陆苍夫妇当做自己的再生父母,侍奉膝下。家中有这么个招人心疼的娃娃陪在膝下,心满意足的陆苍夫妇更加想将陆敏培养成材,尽快接掌门中事物,这夫妇俩也好早些在家享受这天伦之乐。夫妇二人这番心思,时常被自己亲生女儿陆敏揶揄打趣,说自己是捡来的便宜闺女,连城才是他夫妇二人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
  就这样陆家三口加上李砚博、吴鹘儿、顾连成三人,一年来过得其乐融融,阖家上下欢喜温馨。
  这日,陆府管家来报,门外两名少女来访,说是寻她家小主人陇右李公子。因李砚博曾与陆苍夫妇讲过顾家灭门前后经过,也曾想让见闻广博的义父义母帮自己理清顾家灭门之祸的始末,无奈无论是萧韫生母身份还是这两名神秘少女和她们背后的主人,都无从得知。
  如今,这来历不明的两名诡异少女突然登门造访,简直如同“夜猫子登门”一般,陆府不祥之气顿生。于是陆苍夫妇不动声色的吩咐陆敏到后院陪着连城,门中飞信使都到偏厅待命,准备一旦前厅情势有变,便命门中飞信使护住陆敏和连城即刻出府,沿途留下飞信门独门信标,再做计较。
  吩咐完一干事宜后,陆苍夫妇屏退了正厅一干家仆使女,只剩他夫妇与李砚博三人后,让管家带两名少女进厅。
  伴着一阵清脆铃声,两名身着异族装束的少女,跟在管家身后飘然而至。
  只见那两名少女头上单梳螺髻,只以一金环束之;上衣紧窄,半露丰盈;赤膊坦腰,臂上金环中缚着幻彩流纱披帛,迎风而动;颈上金圈闪耀,衬得女子略深的光润皮肤,直如日光照射下的锦缎,润泽可爱;少女下裳外裙纱帛飘逸,自腰间分三片开叉至踝,内着素纱束脚绮裤,行动时飘逸裙帛素纱之间,隐约显出纤修玉腿轮廓。女子赤膊赤足,双足足踝皆佩二指宽的金色脚环,其上缀有层层金铃,举手投足的行动之间,既有活泼娇俏的灵动飒然,又有如飞天般的异域妩媚姿态。
  两名少女这般绮辣风情,不仅让带她们前来管家面露尴尬局促之色,就连管走江湖、见多识广的陆夫人,也不仅面露激赏的同时,唇角带笑的撇了撇自己的丈夫。而陆苍和李砚博见此情景,不约而同的相视一下,又迅速的各自转头。
  不待陆府家主陆苍开口,其中一名少女看到李砚博,便开心的向前跳了两步,银铃般的声音笑道:“小主人哥哥,一年未见,你可好啊?铃儿很是挂念小主人哥哥呢。”,边说边咯咯笑着,准备上前用光润的手臂缠上李砚博的手臂时,李砚博松肩沉肘,顺势卸去少女缠上来手臂。少女没提防李砚博这招顺势卸力的手法,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砚博抬手如电般在少女金灿灿的臂环上一点,那少女登时从前倾之势变为后仰,如此一番交手只在弹指间,换做是普通习武之人,被李砚博在臂上点这一下,也必然会向后摔出三步之外。
  
  那自称铃儿的少女起先准备上前抱住砚博胳膊之时,内心全然没有防备,才被在这一卸一点之间,弄了个狼狈。但她眼见李砚博出手之时,身法已变,后仰之际,少女整个人如蝴蝶般,只向后飘了一步,盈盈站定后,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撅起小嘴,一脸委屈的瞪着李砚博。
  此时,另一名少女,柔声轻叱道:“铃儿,不可胡闹!”,说着便在厅中左腿屈、右腿跪,左手环腰,右手四指并拢触在额心,半跪颔首行礼,道:“小主人在上,蜜儿、铃儿前来拜归足下!”
  名叫蜜儿的少女这一礼,看得陆苍夫妇和李砚博三人面面相觑:两少女装束似是南疆之外的螺国、掸国(今泰国)装束,但这行礼方式却是不曾见过。南地梁都建康往来的别国异族商旅甚多,加上三人行走江湖见闻过的宗门派别之中,也都未曾见过这般装束行礼之人。一时间,三人心下凛然,陆苍定一定心神,上前伸手虚扶一下,道:“姑娘远道而来,请上座。”
  蜜儿恍若不闻,也并不道谢,顾自起身,不理会陆苍,只是对着李砚博微微笑道:“小主人此番归陇,途中定然险阻重重,我与铃儿跟随小主人身侧,或有助益。”
  陆苍见李砚博面有不豫之色,知他想起一年前顾穆老先生自城楼摔下身亡,是这两女所为。便对蜜儿继续说道:“砚博并无归陇之意,姑娘可是弄错了?”
  蜜儿依旧不理陆苍,也不答话,只是兀自在厅中找了座位坐下,端起茶盏啜饮起来。态度倨傲无礼非常,仿佛除了李砚博之外,全然不把这陆府主人放在眼里。
  正当陆夫人薄怒已起,欲待开口之际,只见管家气喘吁吁的奔到厅上来,神色中是不常见的惊慌之色,他环顾了下厅中众人,不待家主吩咐便快步上前,伏在陆苍耳边说了几句,将一封书信交在陆苍手上后,匆匆退出正厅去了。
  陆苍听罢管家耳语,面色沉郁,抬眼看了正端坐饮茶的蜜儿一眼,转头对李砚博说道:“两位姑娘消息确实灵通,砚博,这里有一封陇右柱国李将军的书信交予你。”
  “陇右柱国李将军”说的就是李砚博的生父——李虎。李砚博也顾不上计较生父李虎是怎样得知自己现下身在陆家,急急拆开书信一看,信上说已查明当年“虎骑营”阖营覆灭的原因,要李砚博即刻回陇右。
  李砚博快速看完书信后,看向陆苍,陆苍明白他这是询问自己此信来源是否可靠,于是点点头,道:“是我飞信门陇右分部韩掌事亲自来传,不会有误!”
  李砚博微一点头,对两名少女道:“我与二位姑娘算有一面之缘,今日二位前来究竟是何用意,还请言明,不然砚博可将昔日东海郡城楼顾穆老先生坠楼殒命,加今日二位于我长辈家中无礼滋事,两笔账一并算个明白。”
  站在李砚博一步之遥的铃儿,嘟着小嘴不满的嘟哝道:“小主人哥哥,你爹爹可是叫你快点回去呢,你若是想要问什么,路上我与姐姐尽可细细说与你听。哼!现下这儿有外人,如何能说得?”
  “你爹爹叫你回去”一句话,如惊雷一般,炸在李砚博的心里。这句话,听在陆苍夫妇耳朵里以为是两名少女得了李砚博义父丹塔的消息,盼着李砚博归陇。而李砚博此刻心中却是惊疑他与李虎的父子关系,原本也只有李虎、丹塔和他自己三人知晓,加上此事牵涉陇右李家一门荣辱干系,李砚博在两位义兄和陆苍夫妇面前都只字未曾提起过,这两名少女是如何得知此事?心想:之前两次遇到这二女,均无好事发生,如今登门也必无善缘。无论她二人是何身份,今日登门是何用意,为避免有事牵连到飞信门和一直留在陆府的顾连成,自己还是引她二人速速离去为妙。
  想到这一层,李砚博正色对蜜儿道:“只要两位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叨扰陆府前辈及家人,砚博倒也是很愿意归陇途中有人说话解闷。”
  蜜儿柔声道:“现下陆府与我们自然没什么瓜葛,但小主人收下我姐妹二人之后,不要说陆府,就连府上的娇客顾家女郎,只要是小主人愿意敬着护着的人,我们姐妹都将与小主人同心协力,听从吩咐。”
  听到两名少女已知晓顾连城如今也在陆府之中,李砚博与陆苍夫妇心中戒备更甚。尤其在顾家灭门当晚,李砚博亲耳听两名少女说,是她家主人吩咐来送顾家老小上路的,少女既已知道顾连成行踪,怕是日后有大麻烦,不由得心内生起杀意,于是冷冷接口问道:“如若我做你口中这’小主人’,那命你们杀你们’前主人‘’大主人’的,你们可会听令?命你们自绝,你们可能做得到?”
  一旁的铃儿咯咯笑道:“姐姐,小主人真怪,我瞧着他好像不怎么待见咱们呢。”
  蜜儿也甜甜一笑,起身拉过铃儿,齐齐行了那古怪的礼,半跪在地上,郑重说道:“主人在上,方才确是我二人言语草率,冒犯了主人,但绝无不敬之意。自此往后,蜜儿和铃儿只有砚博公子一位主人。先前顾家之事,主人容蜜儿路上细细秉明,届时您如何决断,听凭吩咐。”,说着,蜜儿双手奉上一只不怎么光滑齐整的小小黑管,继续道:“此哨名为’锁仙’,乃是上古天外陨铁自然而成,与我二人臂环、足环内侧圆环,也就是’锁仙环‘所用材料相同。主人只要吹响此哨,这臂环足环内侧的’锁仙环‘会感其哨音,无火自灼,轻则灼伤皮肉,重则焚筋断骨,哨音持续半柱香光景,我二人双臂双足定然齐齐熔断,成为废人。”
  听到世间竟有这样离奇诡辣的操纵之物,陆苍夫妇不仅大皱眉头,默默相视。
  李砚博也不接那小黑哨,负手于背后问道:“既然是如此歹毒钳制之物,你二人何不尽早除下臂环足环?”
  蜜儿答道:“我与铃儿自小佩戴此物,如今骨节已卡住圆环,无法摘下。据传此物降世之时,就是如今所见的圆环形状,若遇猛力敲击,或锉凿琢磨,便会炙热无比,等闲铜铁钳具夹它不住,皆会被其融化,这还不算稀奇,待到这些圆环温度褪去,所有斧凿痕迹都会消失,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蜜儿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所以,但凡身佩此环之人,除非断臂断足,否则终身不能除去。”
  李砚博听罢,从蜜儿手上拿过那枚名叫“锁仙”的小黑哨,沉吟道:“如若哨与环相隔十里,声音无法传到,那你二人也算安全。”
  蜜儿摇头,说道:“主人放心,莫说十里百里,就算千里之外,锁仙哨响,锁仙环必有感应,这也是此物取名’锁仙’的原因,意为天地宇合之内,一旦被套上此环,便无有逃遁。…...据说在我和铃儿之前,身佩此环之人,便是被哨音灼杀于千里之外,尸骸被找到时,已成森森白骨。”
  李砚博听蜜儿说着,便将锁仙哨送到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当即两名少女齐声惨呼,一股皮肉灼伤的焦糊味道,伴着微弱的嘶嘶之声,弥漫在陆府正厅。
  看着两名少女面露惊惧痛苦之色,李砚博缓缓将锁仙哨放入怀中,冷冷说道:“顾老先生虽不是全因你二人丧命,但也难逃干系,这一罪责暂且小惩,余下日后再算。至于做你们主人之类的话,往后不必再提,只记着不要再害人即可,否则无论是用锁仙哨,还是需要亲手了断你们性命,我李砚博绝不手软容情。”
  两名少女听他这样说,一起抬起头来,铃儿面露恐惧,又言语天真的哀求道:“求求主人哥哥收下我们,不然我和姐姐只有死路一条,以后主人哥哥吩咐的事情,我们都会听话照做的。要是以后铃儿惹主人哥哥生气了,主人哥哥就吹那个小哨子,就算断手断脚我们也都能忍住,主人哥哥您千万别不收我们啊!”
  不及李砚博答话,陆夫人轻咳一声,对李砚博道:“砚博啊,来者是客,先请两位姑娘看座,你随我来。”说罢,对着丈夫一个眼神,三人便转入后堂,步到偏厅书房中。
  关了门后,陆夫人问陆苍道:“苍哥,给砚博的信,是谁交给陇右分部韩掌事的?”
  陆苍道:“是韩掌事亲自去柱国公府上,从李虎李将军手上取来,一路护送到建康的。”
  陆夫人又道:“当年虎骑营阖营覆灭,砚博与鹘儿是在东都洛阳驿站的一把大火中侥幸逃生,此事隐秘至极,那李虎将军如何得知砚博生还?又如何知道砚博现在正在建康我飞信门中?”
  陆苍沉思不语,李砚博当即跪地,将自己身世原原本本告知陆苍夫妇,只是他自从十二岁进入陇右军中之后,便与柱国公府再无联系;十六岁那年,虎骑营阖营被阴谋覆灭之后,他怕自己给义父丹塔带来祸端,便也狠心不再与义父有任何联系,只身江湖漂泊。本已陌生的生父李虎是如何得知他尚在人世,且栖身江南飞信门中,李砚博也是不得而知,窥不到端倪。
  陆苍夫妇了解这等世家秘事多知无益,也不怪李砚博隐瞒,只是劝他不要贸然归陇,这两名少女来历不明,所言之事中隐隐含着暗中另有高人,将这一切隐秘之事都洞悉通透的意思,无端叫人更加心惊忌惮。
  陆苍夫妇虽能感觉这隐于幕后之人绝非等闲,加上投奔自家的孩子们背后的一连串事件,件件牵扯到的人或事都不简单,但也毅然决意将这些羽翼未丰的孩子们,纳到自己身后去护佑。
  李砚博岂能不知陆苍夫妇心中高义,他思量片刻,对陆苍夫妇说道:“陆伯伯陆伯母护佑之心,砚博感怀至深,只是当下这两名姑娘及她们背后之人意图未明,留在此地恐生变数。不如就顺势回陇右走一趟,这一路我以傍身功夫自保不成问题,加上既是陇右柱国公亲授书信,想必在北地魏境也早已安排了接应之人,伯父伯母不需要为我安危挂心。只是连城身上牵涉的顾家之事,需要小心提防东海郡那边。”说着,将怀中的锁仙哨拿出,置于陆苍掌中,道:“适才验过这诡异之物,两女所言非虚,伯父伯母如有紧急招我回建康之事,只需轻吹这锁仙哨,我如见二女臂上足踝有异,必会返回建康。”
  见李砚博坚决,事情又分析安排的井井有条,陆苍夫妇不舍之余,只得唤来管家,点了十名门中尚未婚配的“飞信使”,自此作为亲随,一路跟从护卫,直至李砚博再次回到建康为止。
  李砚博见陆苍夫妇为自己安排打点,也不推拒,好让这两位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安心,又对陆苍夫妇道:“今日之事,请伯父伯母暂且不要告知连城,就说我送一趟远信即可。”,见陆苍夫妇点头应允,砚博告退之后,默默来到连城居住的小院,寻觅那抹安静清逸的身影。
  
  院中桃树之下,陆敏正亲昵的捏着连城的脸颊,笑道:“啧啧啧,我家童养夫真是越发俊俏了,看看这眉这眼,这细皮嫩肉的,明儿个我就跟爹爹妈妈去说,赶紧给咱俩成亲,别哪天我不在家,你给其他坏小子,啊不!坏姑娘给拐跑了!”说着,双臂抱住连城,将自己头颈不住地往连城颈窝里蹭。
  连城则是温柔的笑着,给靠在自己颈窝里的陆敏捋顺鬓边额前稍乱的发丝。
  陆敏听到院中脚步,抬头看时却见是李砚博,整个人从连城身上弹起来,一本正经的站在桃树下,佯装赏花。只有那一双灵动的杏眼,向着连城眨了眨,面上却是平日机敏持重的样子。
  连城见陆敏这反应,唇角笑意更甚几分,知道来人便是李砚博。
  因陆捷、陆敏兄妹俩,自幼感情甚好,陆敏一向敬重自己大哥,事事都以陆捷为榜样。陆捷身故后,陆敏见了李砚博和吴鹘儿,都以兄长之礼相待。
  这一年之间,陆敏跟着李砚博出门办了几趟特别棘手的差事之后,更是对李砚博敬重如师长,只要在他面前,陆敏的行为举止就是绝对的严正端方,不敢有一丝懈怠。而李砚博待陆敏,也是收起平日肆意散漫的性情,虽平易可亲,但言语间也有些兄长的教严态度。
  果然,李砚博一边往院中走,一边对陆敏正色说道:“刚刚陆伯伯那边没见到你,就知道你在这儿。敏敏赶紧去书房,陆伯伯有要紧的事情交代你。”
  陆敏严正的点头称“是”,从怀里掏出两支毛笔,转头递给连城,说:“上次去湖州跟一位老师傅定的,连城用用看,好用的话,下次我再去给你置办一些。”说罢,冲李砚博微一颔首,便快步奔往书房,找自己父亲去了。
  陆敏走后,李砚博坐上连廊的栏杆,斜倚廊柱,抄起腰间酒囊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连城,揶揄道:“这位兄台若是做了陆家的上门女婿,那阁下欠着的帐,可就好说了。”
  李砚博见廊下连城只是笑着,不仅不答话,还开始研究起手上的毛笔来,便不甘心的跳下连廊,弯下身子将脸凑到连城眼前,等着连城回答。
  连城无奈笑一笑,拉过李砚博的手,写道:“不用做陆家上门女婿,我正想了一个赚钱还债的法子,等大哥回来商量。”
  李砚博见她在自己手上写“赚钱的法子”,脸上现出警惕的神色,道:“不会是让我出去帮你卖假画吧?”
  连城见他一副鄙夷狐疑的神色,便笑着牵起李砚博的衣袖往自己房里走,来到房中画案前,指了指案上一幅人像,李砚博拿起来看时,却见是仿写的官府通缉画像。
  此时连城在纸上写道:前日听陆伯伯说府衙画师空缺,现下并无合适的人选,我想去试试。
  李砚博见她写完,想也不想直接抬手,道:“不成!”
  连城好像料定他会如此,继续写道:知大哥顾虑,一年来,我已熟练左手写字绘形,笔法与家传不同,无碍。
  李砚博依然摇头不允,神色颇有些淡漠,只是挑着眉顾自喝酒。连城见状,知道李砚博这是不怎么高兴了,微微撅一下嘴,写道:身无所长,只此一技;年事渐长,寄于陆府,又身负巨债,此事不成,煦岂非与废人无异?
  李砚博听她要与官府打交道,本就心下不怎么安心,见她又写这些有的没的,更可恨的是“废人”二字,心内憋闷,气到语塞。于是将手中酒囊往腰间一挂,冷着脸起身走出书房。
  连城见李砚博好似真的有些生气,忙跟上去,牵住他衣袖摇一摇,竟被李砚博轻轻一甩,甩脱了手。当下,从未见李砚博如此严厉的连城,怔怔站在原地,也不走了。
  李砚博走了两步,见身后没了动静,回头看时,见连城站在原地,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呆呆的甚是可爱,于是心下不忍,转身拽了连城回到书房中。两人坐下之后,连城默默垂头,也不看他。李砚博敲敲连城面前的桌子,意思让连城看着他唇语,打算讲一番道理,见连城也不抬头,李砚博无奈,只得拿过纸笔写道:知道这是京城吧?终日以研究你们顾家画技而写文做传为生的酸儒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吧?左手做画就一丝家传画技不露吗?大哥我是不懂画,但我若左手使兵刃和右手使兵刃,用的都是一个路数,没有区别!
  连城看完纸上的字,眼睛闪了一闪,写道:那我跟大哥赌一赌。
  李砚博鼻孔喷了一声气,不置可否。
  连城见有得商量,就去柜子里抱出这一年来,李砚博重金给她收集回来的祖父和父亲的画作,写道:大哥随便挑上一幅,我以左手临摹,成稿后,大哥再做观摩比较。
  李砚博摆手说道:“要的了那么麻烦,那个...你就用左手画一幅我的肖像,我拿去找人鉴别一番好了。”说完自己又从腰间解下酒囊,递到唇边,掩住唇角略带涩意的笑容。
  连城见他如此说,也是早有准备一般的跳起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卷轴,递到李砚博面前,眉眼弯弯的示意他打开。
  李砚博心下狐疑,打开来瞧时,竟呆住了,只见咫尺卷轴之上,浩渺吞吐千里的凌洪江滔滔入海,江边点点桃林春色,伴青青岸柳氤氲,江边老柳之上似有年轻的侠士倚柳小憩,凭风逍遥;树下小小公子,仰头凝望,笔下聚墨正是树上侠客的俊逸之姿。
  李砚博见此画卷,手上微微一颤,神游至当日凌洪江畔,初见连城的时光,鼻尖仿佛嗅到了当时裹挟着春日青草气息的江风。良久,方回过神来,心中暗道:小狐狸,差点又着了你的道!随即轻咳一声,卷起画卷,塞到怀中道:“你说要赌的,等我将画卷拿到京中这几家数得着的字画店瞧上一瞧,但凡有一家,怀疑这画是顾家门生所绘,你去府衙做画师这件事,就没得可商量!”
  说罢,匆匆起身,貌似无意的说道:“大哥近日有趟远信要送,回来之前,你在府中老实待着,听陆伯伯陆伯母话,知道吗?”,说罢,也不待连城回答,扭头便匆匆去往正厅,拜别陆苍夫妇,带上两名少女,一刻不留的奔往陇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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