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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顾氏灭门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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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孤客在顾府外的一棵高树上飘然落定,遥遥的观察府中情形。
  此时东海郡的城中,家家户户早已掌灯,而顾府大门外的灯笼并没有亮起,就连府内厅堂卧房等,也俱是漆黑一片。
  顾府内外无光,一片寂静,见到此刻情形反常,孤客不仅心下一紧,知这漆黑一片的府内,定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孤客在树上屏息凝神,倾听顾府之内并无异动,便从树上跃下,小心腾挪到院墙之上查探。见寂静漆黑的顾府中,貌似只有书房内,燃有一盏微弱的孤黄,便沿着院墙,蹑踪来到书房顶上,伏身从拨开的瓦片,从瓦缝中向屋内看去。
  只见屋内书房中,端坐两人:一位是眉目和善的顾穆顾老先生,孤客先前两日见过数次。而房中另一人却不曾见过,那是位青年男子,颀身挺拔,身着黑色劲装锦衣,束以同是黑色的发冠腰带;温玉面庞之上,朗眉俊目,修鼻薄唇,被周身华美衣饰衬托,更显得此人高雅不凡,端得是世间无双的美玉贵公子。
  孤客当下还不知道,此人正是东海郡王萧韫,只听这贵公子温声对顾穆说道:“穆先生此时邀韫前来,想必此事的一应干系,都尽是想好了的。”这句话里有十成十的晚生后辈该有的谦恭,言语间对顾穆颇为敬重。
  顾穆老迈的声音略哑的回道:“郡王大可放心,自昨日归家,我与府中一干人等,并无半分接触。煦儿在我床前奉汤侍药,也是由王府中派来的’贵客’一一检视,不离寸步。”
  听到那位俊美贵公子被称为“郡王”,孤客心中冷哼一声:难怪一身黑衣也要弄成乌毛凤凰一般,原来他就是南朝那个遐迩闻名的纨绔王爷,东海郡王萧韫。
  只见萧韫转头向角落,孤客也顺着他目光向看去,只见屋内暗处隐隐似是有一名女子微微向着萧韫点了一下头。
  孤客不禁心内骇然:竟有如此高手隐在屋内,适才竟没有发觉她的气息。同时隐隐担心自己行藏被察,更加小心纳气起来。
  顾穆见这萧韫也不答话,继续说道:“郡王孝诚之心固然让老夫感动,但郡王生母身份本就是我朝二十年来,天家不言之密事,敢问一句,郡王此番决意要查,心意是否绝无回转?”
  萧韫温声道:“绝无回转!”
  顾穆又肃声说道:“当下我大梁外有魏人虎视眈眈,内有侯景宵小奸佞叵测,郡王可曾想过,若是此时揭开这桩天家秘事,难免在朝野之中搅起风波,于我大梁便是祸端。届时,纵然郡王贵为皇子,也免不了成为祸国之首,需要担下这一干罪责,到时郡王不仅皇爵难保,更要招惹杀身之祸!如此,郡王心意也绝无回转?”
  萧韫还是温声道:“绝无回转,万事皆可置之度外!”
  顾穆凄然惨笑,绝望的说道:“好!既然郡王心意已决,那老朽也无话好说。”
  随即,顾穆起身,颤巍巍的跪倒在萧韫身前,郑重说道:“顾家当年见过郡王生母容颜之人,只有老朽和早已故去的犬子,家中再无他人知晓。今日恳请郡王能慈悲高义,放过与此事不相干的煦儿,以及我家中上下这一干人等!”
  萧韫依旧温声安慰道:“这个自然,韫又非穷凶极恶之人,穆先生多虑了。”
  穆老先生听到此处,显然大为吃惊,他苍老的面容上不但没有释然的神情,反而惊疑的看着萧韫。
  萧韫轻声笑了笑,解释道:“既然穆先生已答应了我所求之事,韫非但不会为难顾府上下,就连穆先生您也不必担心自身安危。毕竟穆先生年事已高,算来也只是十七年前见过我母妃一面,深怕先生一时之间,难以回忆真切。所以留了长长的时日给穆先生,我有耐心静候先生佳作。”
  此时屋顶上的孤客不仅心里哼道:“这南朝王子王孙果然都学足了他祖宗们的阴险做派,与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翁求一张画,还要拿住顾府满院子的老幼性命当做要挟。”又转念一想,“听顾老爷子这个意思,此画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秘密,一旦交出,他阖家人性命不保,难不成这东海郡王是要在这南地梁朝密谋举事?”于是更加倾耳细听。
  顾穆听明白萧韫言语间的威胁之意,依旧跪俯于地恳求道:“画像之事,老朽定当竭尽平生所学,不会有一丝一毫纰漏,恳求王爷体恤我顾氏一脉人丁稀薄,犬子早早丧命,只剩煦儿这一根骨血。煦儿自幼父母双亡,又双耳失聪,已是孤苦命薄。老朽将其养大至今,实在不忍他又牵扯进这些陈年旧恩怨,顾穆恳请郡王万万垂怜,放我煦儿一条生路!”
  萧韫此时才上前扶起顾穆,温声说:“令孙芝兰风骨,本王一见便十分倾慕,怎会为难于他?穆老先生难道忘了,昨日本王还曾与先生说,与令孙或结金兰之谊,亦可结秦晋之盟,难道这还不能表明本王对令孙的爱惜之意?”
  孤客耳中听了“秦晋之盟”,心中奇道:难道这郡王也是个断袖?断到能娶个男人?不对,难不成这…这“小公子”不是“小公子”?也是,就算是南朝成年男子,也多清潇秀气,又喜姿容打扮,看顾家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水晶般的样子,加上身量也尚未长成,倒也真是雌雄难辨。
  此时,顾穆推开萧韫扶住自己的手,退了两步,言语冷淡的说道:“现下郡王这番’厚爱’,依然是要将我祖孙二人囚锢挟制,置于掌中。我煦儿命薄,无福消受郡王这一凡好意。老朽本希望他日后做个闲散之人,庸碌顺遂一生罢了,所以才对郡王恳求再三,放他一条生路。既然郡王执意苦苦相逼,我顾氏一门老幼断送今日,也是无可奈何!”
  说罢,顾穆直了直老迈但依然挺拔的脊背,继续说道:“二十年来,我顾穆无有一日不后悔,当初带犬子入京,踏进这皇家恩怨纠葛之中,才导致他夫妇二人在十三年前双双早亡,撇下煦儿与我相依为命;如今我能做的,就是护我孙儿远离是非,不再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但若是老天真不从人愿,非要我孙儿再有如他爹娘一般的一生,倒不如就今日随我一同去泉下见他爹娘,从此我顾门一家泉下团聚,也比留在这世上孤苦度日要强上许多!”
  接着顾穆转身坐下,敛目说道:“老夫虽疼惜儿孙骨肉,无奈郡王并无意成人之美,你我彼此所求之事,不必再提!郡王请便!”
  孤客在屋顶暗暗赞道:这顾老爷子好风骨!当下便在屋顶暗暗四下观望,探查院中情形,看有无埋伏其他高手,以防一会儿这郡王行起凶来,也好方便施以援手。
  屋内,萧韫声音更显温柔,叹道:“本王的一片倾慕心意,穆先生原来是误会了。”随即轻嘲一般的笑了一声,说:“’庸碌顺遂的一生”~,哈!穆先生平平淡淡一句话,可知是这乱世之中,多少人梦寐以求,平生苦苦追求亦不可得之事。当今局势,北患两魏姑且不提,就说我那兄长偏信倚重的两魏叛将侯景,如今虎视眈眈的伺于建康之侧,不出所料的话,待不到明天春暖花开,建康便有危祸,届时三吴之地便无太平可言,我们这东海郡,怕是也有池鱼之殃。”
  萧韫见顾穆仍旧敛目端坐,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倒也不恼,继续说道:“本王所求,对于顾家来说,无异于虎狼求饲,顾老先生怨恨于我,也是情理之中。但倘若我们退一步说,即便今日,我求画而去,不为难顾家。不出月余,顾家也会有灭门之祸,其中缘由,本王不说先生也深知其意,毕竟令郎夫妇也是因此亡故。穆先生总不会以为,本王求画只是因为思母心切的缘故吧?既然如此,那无论令孙于我结下金兰之誓,还是秦晋盟约,保全顾家性命于乱世,本王还是做得到。”
  孤客在屋顶听了萧韫这一番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也隐约了解到,因为这画像寻顾家麻烦的,不止东海郡王这一路人。心中疑惑道:“顾家究竟惹到过什么祸事?”
  顾穆仍然不答,萧韫继续道:“原先与先生预定是三日之后取画,但先生今夜就秘密邀我前来,猜想也是有了以身饲我这头虎狼的觉悟,至于令孙所谓’庸碌顺遂’的去处,左不过是要将他送到名满京城的皇家纸墨铺子’瀚宝堂’,’瀚宝堂‘老东家是穆先生同门师兄,现任东家与令郎当年更是八拜之交。加上顾家墨宝,只有’瀚宝堂‘一家全权打理。于情于理于钱财后路,令孙送过去之后,也是大大叫人放心的。穆先生,本王说的,对也不对?”
  说完,又补了一句:“哦!还有一层,’瀚宝堂‘虽然只是皇家纸墨铺子,但在京中各地的结交经营也是有些根基的,护住顾家一小小孤女,绰绰有余。再说我一个闲散郡王,无诏不得回京,就算想要跟令孙亲近,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屋内之人正说到此处,屋顶的孤客耳廓一动,感到院内似是微有衣袂带风的声音。
  与此同时,蛰在屋内暗处的女子,突然出手如电,将掌中一枚飞镖射向窗外,低声喝道:“什么人!”
  萧韫身形一闪护到顾穆身前,而暗处女子则同时护到萧韫身前,屋内主仆二人皆凛身备战。
  孤客更紧伏在屋瓦之上,暗暗苦道:“我这功夫虽不能说独步江湖,但今晚这么连着被人悄无声息的吓了两跳,也实在是头一回!顾家这算是什么文弱清流门第,一家老小的半点武功都不会,惹来的高手倒是个顶个的厉害!”,随即心中飞快的盘算起如何解救顾家祖孙二人。
  漆黑的院中,伴着微不可闻的衣袂声,就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仿佛在顽皮嬉笑道:“屋里的顾家老爷爷!我家主人要我来告诉你,不要听屋里这位俊俏哥哥的哄骗,他欺负人欺负得厉害!还说这个哥哥白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可惜了!”说完,自己咯咯的笑着,又道:“老爷爷你别怕,你就只管自己先安心去死,反正今日不死,过不了几日,我家主人也会让我来送你和你家里的人。”
  少女银铃般声音语气,欢脱的满口说着“死”字,在这微凉的春日夜色中,更加让人心中骇然。
  屋顶屋内四人听得少女这样说,都不免心下震惊:听少女这话,她家主人竟好像刚才就在这屋中一般,从头到尾的听到了所有人说的话。这“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高人,不漏一丝行藏之下,竟能将今夜之事了若指掌!
  萧韫最先稳下心神,回复了一贯温和的声音,对外面少女说道:“尊驾主家这番话,着实有趣之极。敢问尊驾,这话是消遣本王,还是消遣顾家?”
  少女顽皮的“哼”了一声,道:“这位坏心眼儿的哥哥,别叫我尊驾,我又不是什么尊驾,在家就是个小小的使唤丫头。”语气中完全没把这郡王放在眼中。
  只听另一个甜美的声音,小声道:“少说话。”
  这一句,虽然声音甜美无比,而停在屋顶屋内这四位耳中,内心仿佛遭了平地惊雷一般——方才在院中毫无声息落下的,竟然是两名少女!
  此时,院中已悄悄围上来九名手持软鞭的女子,原来是萧韫派到顾家来的婢女。
  暗中,那银铃少女似是撇了撇嘴,嘟哝道:“姐姐姐姐你看!他果然好不要脸,拿臭架子欺负完了老爷爷,现在他手下这些人,又想拿人多欺负我和姐姐人少,真是有什么样不要脸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不要脸的奴才!”
  屋中的萧韫轻触一下身前女子,一面眼神向东厢房示意,打了一下手势:回府;一面朝向屋外朗声说道:“姑娘言重了!她们只不过是好客,想留你们小姐妹亲近亲近。”
  不待萧韫说完,护在他身前的女子身形如一线暗芒,开后窗闪身而出,奔向东厢房顾煦小公子的住处去了。
  饶是她身法奇快,院中银铃少女仍是“咦?”了一声便飞身而起,但嘴上仍不饶人的嘻嘻笑道:“这顾府又不是你们家,在人家的院子里,你们好客的着吗?说出来也不知羞!让她们跟我姐姐玩儿吧,我去跟跳窗的那个玩儿。”
  孤客心叫:不好!这两拨人都是要去抢顾煦!两边全都来者不善,这顾煦无论落到哪一边儿人手上,恐怕都要凶多吉少。心念一闪之间,孤客已经暗暗起身,使足了轻身匿踪之术,也奔往东厢房。
  待到院中和屋后“飒飒”的鞭风四起,两拨人都交上了手。屋内的萧韫突然出手,以掌刀劈晕穆老先生,负在肩上,也从后窗跃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孤客腾转到东厢房顶,未曾惊动交手正酣的两拨人,他翻身飘落房门口,轻轻开了门,闪身而入,入门一刹那便闻到一丝温和的安神香香气,只见顾煦软身倒伏在画案之上,孤客凑近听了一下,呼吸绵长,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于是取下身后兵刃,将人负在背上,用原先裹在兵器外面的玄色粗布,牢牢的将身后之人缚紧,抓起桌上三尺来长,槊不槊,枪不枪的古怪兵刃,准备趁乱,向外夺门硬冲。
  这时,只听见房后一声闷哼,仿佛是先前书房内护卫萧韫的那名女子负伤,而银铃少女不悦的叫道:“哎呀!你迷我眼睛了!这东西,我十岁就不玩儿了!”随即又说道:“不好玩儿!你自己也尝尝吧!”接着就是那书房中女子惨然嘶哑的大口喘气声,没喘几口气的光景,那女子便陡然没了声响。
  银铃少女貌似拍了拍衣衫,仿佛看到了什么叫自己开心的事情,饶有兴味的叫了一声“哎呀!”。
  这一声“哎呀”,使身在厢房中的孤客浑身上下一凛,心道:糟!定是被她察觉到我在房中。若今日只我一人,尽全力一搏,倒也不是全无胜算。只是带着这么个小家伙,全身而退怕是万万不能的。
  孤客当下俯身蓄力,准备与这即将冲到房中的银铃少女,放手一搏。不料,那银铃少女并未如他所料般破门而入。而是自远处传来一阵有点熟悉的杀猪般惨叫,好像是有人被提在半空,自远而近的往这院中而来;而府墙外,一叠声的哭嚎惊叫却越来越远,听上去是几个人连滚带爬逃命的声音。
  突然,“砰”一声,两个重物落到院子里,随即杀猪般的哀嚎声更加响亮起来,旁边还有抖抖索索的哭泣求饶声。孤客认出这两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打算今夜偷偷潜进顾府掳走顾煦的恶少“花花候”和书童潭儿。
  甜美少女一面与九名使鞭的王府婢女斗着,一面轻声跟银铃少女说:“妹妹别玩儿了,咱们走吧,我都烦了。”
  银铃少女清越的声音似乎是点失望,说道:“姐姐你看,我刚捉了两个打算钻狗洞的小贼呢!”随即又乖巧的说:“也好,走吧姐姐,那小贼就留给她们几个玩儿吧!”
  银铃少女话音刚刚落下,院内九名婢女打出的鞭子,便尽是落空之声。而那银铃少女和甜美少女,好似如鬼魅凭空消失般,不见踪影。
  孤客心知良机已至,负着尚在昏睡中的顾煦,从东厢房的后窗,轻轻飞身到如墨般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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