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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顾家灭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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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血的残阳,洒在东海郡城中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青灰屋瓦之上,在半空反射出幔幕一般的莹莹哀烈夕光,使得这座见惯千年人世悲欢的古城,此刻看起来有种不动声色的悲悯慨叹。
  屋顶之上,依旧闲适悠游、半倚半躺的孤客,正映着西坠的乌金,欣赏着手中画像中,自己英飒无两的俊逸风姿,颇有些沉迷自得。对身下屋中传出的阵阵杀猪般嚎叫充耳不闻。而此时在屋内嚎叫的,正是三日前,右手被剔骨剜筋的东海恶少——“花花候”。
  却说三日之前,孤客在凌洪江畔,恰好碰到阴谋串通顾家书童、企图强抢顾家小公子为娈童的“花花候”,孤客暗中施以援手,免了顾家小公子一难。
  这孤客并非是喜好抱打不平之人,况且又身在南地梁朝境内,他一个北境魏国浪客,本也懒得理会这些南朝纨绔子弟间的恩怨殴斗。只是当日见江边一群人欺负一人,更要使下三滥手段,对付的还是身有残障、看起来不怎么讨人厌的小少年,就算孤客再怎么打算拿自己当个壁上看客,十八岁的血气也是按奈不住的。
  尤其,先前孤客在树上听得两书童窃语中,这顾家不但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家,还颇有些宽爱慈善家风。俩小子无非为了一顿酒肉,几两碎银,欺顾家小公子残障失聪,又欺顾家一门老弱文士,空有雅望,实则无权无势,寻思顾小公子受了“花花候”这番欺侮,以南地清流人家酸腐要脸的做派,此等丑事恐怕也不便张扬讨还公道,如果这闷亏吃不下,无疑于要害掉顾小公子的性命去。
  国虽分南北,但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却也都是挣扎在这乱世求生的蚍蜉,可怜之处又哪里有什么分别?既是积善之家,倒也值得援手相助一二。
  彼时孤客虽心中对南地梁朝子弟漠然,但也冷齿于吃里扒外、仗势欺人的不良世风。于是滴酒污画,试了试树下的顾小公子。见这顾小公子不但不恼怒,反而担心自己睡熟掉下树,去拖了嫩柳枝条,厚厚铺到树下,弄完之后还饶有兴致的给自己作起画像来。
  孤客觉得这小公子虽然有点迂腐画痴的傻气,倒也是敦厚有趣,更加讨厌冷漠不起来,相助之心更甚,便暗暗抠下两小片树皮,先后将下了毒的桃枝和帮凶书童打落江中,又出手如电,截下五片柳叶贯气为刀,弹指间,恶少“花花候”的右手即遭剔骨剜筋之祸。
  当一众无赖架着那“花花候”逃窜之后,顾家主仆四人因书童落水,也收拾了一应物什,急急往家中赶去。
  见四人要走,孤客对顾小公子所画实在好奇,不觉顽心大盛。恰好,心中有鬼的潭儿背着书箱,战战兢兢的走在三人后面。孤客轻身跃下,开箱取画,又跃回树上,在两步之内,一气呵成,众人亦无所觉。
  重新半倚回树上的孤客,展开画像,一看倒不要紧,脸上蓦得惊颜变色:
  只见画中之人,乍看是倚卧枝头没错,姿态是潇然小憩也没错,但观其细节,却有大大文章,耐人寻味:略显乏懈的靑袍布料似是被江风吹拂,凌空鼓荡之处,透出一股仆仆风尘又萧然洒脱的气息;而衣料与身躯所贴之处,肌骨虽未着墨,但一眼观之,便似能见其刚健虬结的体魄;枕于脑后的右手,本应因小憩而放松自然,此刻反倒中指与拇指相扣,两指间暗含微小事物,蓄势待发。
  看到此处,孤客仿佛被人盯住看穿身家过往一般,猛地激灵灵坐直身子,直震得老柳数抖。
  孤客将那画像凑向眼前,直盯画中之人面貌,只见画中俊逸游侠略显凌乱的额前发丝之下,微启的双眸,丝丝不羁的精芒在其间闪动,与唇角似有若无的温润,和轩昂明朗的俊容,融汇成百般冲突又无比悦目的一张青年男子容颜。
  孤客心下震动,怒忖:“他这少年如何识破我瞬间动作?难不成他倒是会些功夫?”转念又一想:“不可能!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如果有些功夫傍身,脚步上不可能控制的寻常不会武功之人一样,竟一丝破绽都没有。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孤客越想越奇,随即从老柳树上起身飞掠,追赶顾家四人,一路跟到东海郡城中的顾府。
  此后两日,孤客便盘桓顾府,想看看这顾小公子身上究竟有无隐藏着什么功夫。他也想了诸多办法去试探,要么在顾小公子入府之时,弹小石到他腿弯,导致顾小公子磕绊的扑进家门;要么在顾小公子用膳之时,在其饭食之中横加尘土、小虫之类“佐料”,顾小公子也照样吃掉;要么就是在顾小公子作画、读书之时,数次用内力打息灯烛,暗中以钢针逼目试探;要么在小公子熟睡之侧,劈刀试探。。。两日里林林总总,孤客只有一个目的,以他自己话说,就是“迟早要这只小狐狸露出尾巴”,怎奈这顾家小公子两日间,误食多少腌臜虫蚁,更有无数次生死徘徊,全然不觉,每日还是该画画读书就画画读书,该吃饭睡觉就吃饭睡觉。搞得一无所获得的孤客,心下更加疑惑郁闷。
  孤客五岁便开始习武,十二岁入陇右军中,十四岁便被破格提拔到陇右最为精锐神秘的“虎骑营”,成为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虎骑锐士”,以他如今的功夫,施一手暗器,被一个十一二岁少年勘破,那是不太可能的。如果说真有这样的小少年,那其人必是内里有不世天资,外有登峰化境的高人,在他幼时便指点教化,加之日日不辍的勤修苦练,纵是如此,一万个小少年中,也不见得能有一人,可以做到如此境地。而这个白嫩软糯得像小年糕团塑成的玉雪小公子,沾到手上墨汁,用纸擦几下就要破皮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那种几百年不出的武学奇才。
  两日里,孤客在顾府书房卧室所见的,皆是顾翁与其孙漫天漫海的手稿画作,再有就是经史子集、诗文画论等一干典籍,不见一丝与“武”相干的痕迹。爷孙俩更是天天习文作画,那有什么练武的时间。
  到得第三日,孤客一无所获,疑窦不解之下,暗暗思忖:罢了,此来南地,我不过就是去金陵送样东西,天下之大,奇人甚多,若非要事事弄个清楚明白,只怕耽误时日太多,先讲正事去办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再会这顾家小友。
  想罢,孤客看了看在院内晨光中,正用雪白莹润的手指翻书的顾家小公子,嘴角微翘,心中暗暗说道:“小友,后会有期了。”随即翻身来到街市,一路探听所谓“花花候”住处,打算临行之前,再给这无赖施加些警告。
  于是,便有了孤客在“花花候”屋顶“残阳洒斜晖,瓦上听杀猪”的场面。
  孤客耳中尽是“花花候”对顾家小公子的咒骂连连,和迁怒他家中一干奴仆家丁的污言秽语,却没听得这“花花候”一丝何日复仇的“豪言壮语”,遂觉得放心至极,本想自怀中取出纸笔,写上只言片语留给这“花花候”,不料触到怀中画像,又再掏出观摩起来,愈看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愈觉得心内欢喜,想自己幼时在家中狂悖忤逆,少时军中肝胆义气,到如今的浪迹漂泊,眼中虽观摩这一幅画像,心内却将自己此前种种经历,都细细过了一遍。孤客心中喟叹:“如若这顾家小友果真没有隐瞒什么,来日若能再见,我与他倒是也可以把酒共话一二,也未可知。”,边叹边自不可察的唇角微勾,神往日后起来。
  正当此时,只听身下院内家丁一声急报,道:“太岁侯爷,顾家那书童潭小哥儿求见!”只听屋内“花花候”嘶声怒吼道:“潭小子?让他滚!还敢来见我?让你太岁爷爷我糟这样大的罪还不够吗?!”花花候稍一停顿,即刻又吼道:“不!!你给我把潭小子拿上来!今天,太岁爷爷我要让他也尝尝皮开肉绽,手筋尽断的滋味!要让他尝尝太岁爷爷我糟过的大罪!快!给我把他弄进来!快!!!”门外家丁闻言,缩着身子忙不迭的跑开了。
  不一会儿,就见数名孔武有力的家丁,架着腾空踢蹬不已的潭儿过来了,进到”花花候“屋内塌前,用力将人掼到地上,潭儿脸先着地,前额在地上磕得“咕咚”一声巨响,他只觉脑中一僵,眼前金星爆闪,迷迷糊糊之间正挣扎着起身,又被身后家丁狠狠一脚踏到背上,前胸肋骨几欲碎裂,潭儿连喊叫也没来得及,只是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张大嘴巴急喘不已。
  “花花候”一看人被抓到近前,胸中憋闷三日的邪火儿发作得越发狠毒起来,吩咐家丁道:“这让人恼恨的小畜生!你们刀呢?!废物!刀呢?!给我把刀拿来,看我不活活儿劈他个脑袋开花才过瘾!”此时,一名实心眼儿的家丁,递上佩刀,“花花候”左手擎刀,正欲劈下,因动作太大,牵动右手伤口,登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左手的刀登时掉落地上,整个人虚抱住右手,蜷着身子满榻打滚撒泼,哭嚎喊叫,道:“你们这帮废物!喂给你们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是眼瞎了还是手让人剁了?非要你太岁爷爷我动手?啊?!明天!明天我就把你们这帮废物点心的手都剁了去!再把你们当狗当畜生卖出去!”
  家丁们听他骂的腌臜恶毒,心下不满,但受人钱财,发作不起。于是拾起地上佩刀,无甚好气的虚问一声:“太岁侯爷,那小的便砍了!”
  被踏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潭儿,闻听此言,心内惊吓大骇,连忙用尽气力喊道:“花花候爷!顾府出事儿了,恐怕这次顾老爷子他们要不行了!太岁爷爷的良机已经到了!”
  “花花候”听得此言,不由得心下好奇,冲家丁摆了摆左手,道:“等等!”,又狐疑的问潭儿:“顾家出了什么大事儿?什么叫不行了?”
  屋顶上的孤客,本也是不愿理会下面狗咬狗的一顿嘶叫,但听得潭儿说“顾府出事儿了”,心下不由得好奇,忖道:“我今日晨间方才离开顾府,一日之间能有什么’大变’,想必是这潭小子坏惯了,恐怕手臂不保胡诌的吧。”虽说心内如此判断,耳中却不免多了几分留意。”
  只听潭儿继续说道:“今日晌午,顾老爷子与公子被郡王府的人接走,不知去谈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赶马车的老刘头儿说,老爷子刚出郡王府,上了马车就犯了心疾。”
  “花花候”一个白眼儿翻上天,轻蔑且凶狠道:“这就是你说的’出了大事儿’?!你消遣我是不是?!我看把你个蠢才的手给剁了才是’大事儿’!”又对左右家丁瞪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把他给手剁下来!”
  眼见得左右家丁又要上前,潭儿吓得连忙又道:“别别!太岁侯爷听小的把话说完!跟老爷子一同回府的,还有从郡王府里一起回来的十名婢女,虽说是婢女,不过个个都凶狠的紧,一到顾府,就反客为主,吩咐起我们这些顾家的下人,说从今日起,都要对外宣称顾老爷子病重,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见。府里的顾老婆子问她们是什么来历,到府中做什么,那些婢女不耐烦跟顾老婆子啰嗦,就把顾府上下一干人,赶到柴房圈禁起来,现下顾家只有这些郡王府跟过来的婢女能自行出入行走。”
  听到此处,屋内榻上的“花花候”和屋顶的孤客,都不免心内奇怪,只听“花花候”问道:“那你这小子是怎么跑出来的?”
  潭儿惨然中又带点讨好道:“我看那阵仗不像是好事,也惦记着’花花候’的伤势,就从柴房灶边的洞子里,爬出来。心里着急给太岁爷爷报个喜信儿,没想到太岁爷爷还要砍我的手!”说罢,假意哭起来。
  屋顶孤客闻听此言,暗自思量:“听起来像是得罪了这郡王,不过得罪权贵,也应该是给下个罪名,而不是派人跟到顾家去,他这个安排到底是何章程?他们顾家只有这么伶仃的爷孙俩个,小的还未成人,老的也是一既无功名、又无权势的画师,有什么好值得郡王惦记下手的?”
  此时,屋内“花花候”说:“先放开这小子!”遂又问潭儿道:“那这顾家是得罪了郡王?”
  潭儿道:“不知道。”
  “花花候”又问:“顾家这是要被治罪?”
  潭儿依然摇头回答:“不知道!”
  “花花候”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抓过榻上药碗往潭儿头狠狠砸上去,怒声喝道:“你个废物!一问三不知!你到底要跟老子禀告什么?!”
  屋顶上的孤客,此刻竟无比赞同“花花候”一连声的质问,自己心里也道:“蠢材!说重点!”
  被药碗正中面门的潭儿,登时被砸的面上鲜血直流,哭嚎的说道:“我是看顾府可能即将大事不好,寻思太岁爷爷惦记着我们小公子,或许在这个当口上,可以趁乱把小公子掳了出来,岂不是也神不知鬼不觉!”,说罢,顾自惊惧的伏在地,一面磕头一面呜呜哭个不止。
  “花花候”油腻的肥脸上,一双小眼睛转了几转,语气稍转,说道:“这么说,还难得你一片孝心了。”他又随即略略兴奋说道:“哎呀,也别说,你这小子还有点儿门道儿!这顾家当下出了乱子,趁乱偷得顾家小美人儿,也是不用还的!只要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会料到,这小美人儿竟是在我手上!哈哈哈哈!”。说罢,“花花候”色胆大盛,一叠声的吩咐左右家丁,做好前去抢人的一应准备,自己竟也从榻上跳将起来,要亲自披挂指挥,趁夜赶往顾府行恶。
  孤客听到此处,确认这顾府应是遇到什么事情后,便自屋顶旋身而起,脚下更无片刻停留,于夜色之中,在东海郡高低错落的飞檐高脊之上,辗转腾挪如流星箭矢一般,飞奔往顾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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