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刀 光箭影

　　这些黑衣人的收藏还真算丰富。世俗界的银票，修士界的丹药和武器，加上伊轻尘那位大师兄的储物戒，这一趟的收获，仅仅银票就有几千两！至少可以让玉苼寒短期内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可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修炼，打坐纳气也能提升自己的修为，但那速度也太过缓慢，因此，丹药便成为修行者必须的资源。而且，有些修行，并不只是打坐纳气便能解决的，比如躯体的淬炼，那是需要药物的。要获取这些资源，即便玉苼寒，也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比如，保镖，比如护卫。
　　“你什么修为了？”她很是好奇。刚才的战斗中，自始至终，玉苼寒都没有散发气息，没有运用玄气。这让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修为高低。但从他轻松击败这些人的表现可以看出，他至少是三阶炼神境。虽然她一直知道玉苼寒天资上乘，悟性奇高，而且用功极深。但是，毕竟不到二十岁啊，这五年没见吧。那时，他还是一个初步踏入修行界的小修士啊。那时她已经踏入二阶了啊！那些宗门的强大以至于此吗？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在二阶巅峰徘徊，始终难以跨越那一步。
　　“呵呵，算不得什么。”玉苼寒摆摆手道，“悟神以下，终是蝼蚁。所以，我也不过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我到练气巅峰已经四年多了，还是没能寸进。哎……”
　　玉苼寒笑道：“其实，有诀窍的。这件事之后我会告诉你怎么跨越。”对这个照顾了自己十来年的姐姐，玉苼寒有着数不清的感激。他谁都可以不相信，但不能不相信伊轻尘。
　　“嗯，只是现在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问玉苼寒。
　　“宗门你不要回去了。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再出现在赤凤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玉苼寒想了想，她现在身份已经暴露，还留在赤凤城的金刀门里，十分的危险。另外，他有一个计划，一直缺乏可信可用之人。伊轻尘的身份已然暴露，发生这档子事，她也不可能继续留在金刀门。凭他对伊轻尘的了解，这件事交给她，再何时不过。
　　有伊轻尘在，他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哎……”伊轻尘无奈，“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玉苼寒道：“你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所以，注定你要做的就是不普通的事，走的是不普通的路。所谓前因后果，有因有果。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然他们不会这样针对你的，你只有暂时隐蔽起来才安全。”
　　“几年不见，小寒，你是真的长大了。你的话让人难以反驳。”伊轻尘满意的看着这个曾经似乎总是呆头呆脑的家伙，“可是……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做什么呢？总要活下去吧？”
　　“这样吧，你先隐居一段时间，我有一个计划，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去试试的，现在看来要提前了。”玉苼寒直言道。
　　“什么事啊？我不想过江湖中打打杀杀的生活了。累了。”
　　“放心，不再江湖上讨生活。就是经营一个工坊。”玉苼寒道，“这东西很简单，也不需要你亲自加工，你只要管好人就够了。”
　　“那就好。你呢？还要在这里待下去？”伊轻尘很是担忧。
　　“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玉苼寒道，“要不了多久。我们先回赤凤城吧，这几天你暂时隐蔽起来，”
　　“好吧。自己小心一点儿。”
　　“知道。不过在这里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对了，这段时间黑龙跟着你，我一个人没事。有黑龙在我也放心一些。”
　　伊轻尘答应了。她还不知道黑龙究竟能力如何，只是，身边有一条狗，至少自己不至于那么孤单。而且，曾经那些年，玉苼寒和黑龙一直都在她的照拂之下，都是十分的熟悉。
　　玉苼寒蹲下身，在黑龙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黑龙仰头看看他。然后呜了一声。玉苼寒笑笑。“注意保存那珠子，估计应该能增进内力。到了炼神境的时候，你就可以服下它，足以让你节约很多时间。现在嘛，暂时不用为好，不然太浪费了。等这边事情了了之后，我帮你进入炼神境。”
　　“这珠子？”伊轻尘掏出玉苼寒给她的那枚石珠，放在手心好奇的打量着。
　　“没错的话这便是天露。”玉苼寒知道她不是很熟悉这些掌故，解释道，“所谓天露就是凝结天地灵气而形成的露珠。由于时间较长，所以结构很是致密，就像一颗普通的石珠。但初到炼神境修士服用一颗，我估计至少能达到炼神中期乃至后期。”
　　“这天露珠这么逆天？”炼神境修士即便不出意外，要提升大半个境界的修为，至少得三四年时间。一颗天露珠便能抵得上几年的修炼，这也确实太过逆天了些。伊轻尘有些傻眼。
　　“能增加人的玄气数量，并且能提升玄气质量。这是纯正的玄气，没有一丝杂质。当然，只对三阶以上修士才有用。”
　　两人一狗在废城中呆了一段时间，直到日近中天，伊轻尘终于捱过那段时间，全身恢复了力气。他们才从从废城起身，离开沙漠。
　　快到沙漠边沿的时候，玉苼寒让伊轻尘和黑龙先走，暂时还不能让人看见他们在一起。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距离赤凤城数十里的沙漠中有一汪月牙泉。泉水碧蓝，映着日光。在四周的黄色沙丘的环绕下，宁静而妩媚。
　　玉苼寒停下来。
　　慢慢的脱下上衣，然后，再静静的脱下那早就有些灰扑扑的裤子。虽然初冬十分，普通人已经难以忍受比较寒冷的天气，早早的穿上了棉裤。但他下身只穿着一条裤子。当然，还有内裤。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是不穿内裤的。但是，他却始终觉得，那种感觉并不好。从自己能够做主的那一天起，他就为自己缝制了这种简陋的内裤。他不懂裁缝技术，所以，这内裤其实只是两只面口袋稍稍改装而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条内裤已经洗得发白了。有些地方非常稀薄，几乎可以看见他白花花的肉。想了想，他脱下了随手一扔，慢慢的走进湖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将全身上下都仔细的清洗了一遍，白皙的皮肤有些泛红。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软软的毛球塞进嘴里，缓慢的咀嚼起来，随后，他吐出还是非常干净的毛球，掬了一捧湖水漱了口。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甚至，有些优雅从容。
　　虽然，眼神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默然。虽然，才从那个古代遗迹中找到了几颗天露珠，也没见他太多的欣喜。
　　看着这缓缓从肌肤滑落湖中的清水，他更加茫然。这沙漠月牙泉的水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却无时无刻不在变换着模样。但是奇怪的是，这汪湖水在这干燥的沙漠中从未干涸过，但水中却没有鱼虾。“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心里似有所动，眼里闪现一道精光，然后迅疾的消失。
　　闭了一口气，他放松身子，自然的漂浮在水面上，看着天上依稀可见的星星，和偶尔飘过的白云。湖水温柔的在他脸颊上浮动，这让他想起一双手。
　　那双手……已经不可能再搭在他头上，抚摸他的脸颊，轻拍他的后心了。因为，他的母亲，和自己的父王，在一夜之间一同消失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消失，没人知道怎么消失，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消失的同时，帝国一夜之间也变了天，帝国的国姓，也由玉姓变成了慕姓。帝国的皇帝，由玉苼寒的父亲，变成了他曾经的手下大将暮山紫。
　　于是，玉苼寒的哥哥和姐姐，玉苼寒和玉炉香，也消失不见。
　　于是，不久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一支特别的势力。这势力的目标就是复国。据说，这势力的头领便是玉苼寒的哥哥玉生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赤条条的走上湖边的沙地。从储物戒中取出衣物，他首先拿起一条用丝绸裁剪而成的内裤。这内裤面料虽然是好面料，但裁剪功夫却太过差劲，就像两只口袋简单缝合而成。
　　自己是否应该学学裁剪技术？玉笙寒无奈的摇摇头，套在自己的腰间。不管怎样，不管这世界怎样，也不管别人怎样，他是一定要穿着内裤的。
　　穿好衣衫，便就着湖水清洗衣衫。晾在随意在沙地里找到的已经被风沙剥蚀得干硬的树根上。点上一堆火，那青烟直上云霄，像是一道连天接地的天梯，不偏不倚。
　　大漠孤烟直。他不由得念出声来。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肉脯。用树枝串上，伸入火中烧烤。火光照在玉笙寒的那平静得有些冷漠的脸上，忽闪忽闪。火舌舔着穿在木棍上的羚羊肉，吱吱作响，肉香随着火光四散而出，引人垂涎。火候差不多了，他取出一柄小刀，割下一小块，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出来吧。”突然，玉笙寒沉声道。
　　身后转出两个人影，相貌很是普通，身形也显得很正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男子笑道：“呵呵，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没想到惊了朋友的雅兴。”
　　“路过……”玉笙寒沉吟道，“那好吧，不送。”
　　“别啊，我们在这沙漠中走了一天了，又渴又饿，不知道能否请朋友赏一块肉？”
　　玉笙寒缓缓站起身，面向两人，不动声色问道：“走了一天？在这沙漠中？你们是什么人？在这沙漠中干什么？”
　　“我们？不过就是这北地的普通商人而已。”那微胖的男子微笑道。
　　“呵呵！为什么找我？”玉笙寒突然问道。
　　“嗯？朋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说出你们的目的吧。或者，直接动手不好吗？非得整这么些有用没用的东西？”玉笙寒揶揄的笑道。
　　微胖男子也笑道：“朋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沙漠行商，我见得也多，你们太多的破绽，我都不想说了。你们什么目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原谅我们无礼了。”微胖男子缓缓抽出腰间的刀。另一个缓缓后退，并从背上取下一张弓。
　　“原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刀光箭影！”玉笙寒稍一沉吟，说道。
　　微胖男子不由笑了起来：“哦？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们兄弟的名号！只是不知，朋友从何而来？知道我们兄弟的人，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玉笙寒微笑道，“只是，我几个兄弟在这江湖上应该还有点名气。所以，有幸我知道所谓的刀光箭影里面真正的杀手锏是箭影。百步追魂的箭影，可是那位仁兄？”
　　“是与不是你呆会就知道了。你真不愿说出你的来历？”
　　“说与不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也对，过了今晚，这世间便没有了你这号人了。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何德何能，竟然会让我们兄弟跟着来着大漠吃了这么多苦。”
　　“那就要问找你们来杀我的人了啊。我也有点奇怪，你们的主顾就没有跟我说起过我的来历？你们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底细就敢接这趟活儿？”
　　“原来我们觉得没必要的。我兄弟还没有过失手的记录。现在倒是有点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了。”
　　“晚了。”话音未落，玉笙寒手中的木棍一下出现在刀光的眼前。
　　刀光觉得自己确实大意了。这青衣男子的出手速度，简直堪比魅影。但他并没太过慌张，身子飞快后退。玉笙寒的木棍，距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在刀光的眼中，那黑棍很是诡异，乌黑的，根本不是这世间的任何一种木头。
　　眼见刀光已经退到箭影身侧，玉笙寒却突然拧身，手中的木棍离开刀光的额头，电光般闪向箭影。箭影手中一道白练亮起，架住玉笙寒手中的木棍。但仅仅支撑了瞬间，那沛然无匹的一道力量，从他的右手传来，他后退了两步。
　　他骇然、震惊、愤怒。
　　他的对手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二阶修士！至少并不是如他一样的二阶！对方并没有散发修士的玄气气息，没有使用玄气，但那力量，却比他这个二阶后期修士的力道大出数倍不止！让他们来杀他，就是让他们送死的。正在发呆，右手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全身劲气如水银泻地般疯狂的退去。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齐腕而断，鲜血狂飙。
　　划断他手腕的是玉笙寒左手那柄刚才用来割肉的小刀。刀很小、很短，不过五六寸长，不过，足矣斩断他的手腕。掉落在地上的断手仍然紧握着那柄锋利的刀，手指还在颤动。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箭影全身力量如落潮般散去。他瞪大双眼，委顿倒地。因为，他的断落的手腕处，不仅狂飙鲜血，全身的玄气，也如同泄洪一般疯狂的奔涌而出。
　　玉笙寒手中没有丝毫的停顿，长身而起，几点芒星从他脚底下一闪即逝。
　　待刀光反应过来，一根木棍已经抵住了刚才狂退的刀光的额头。
　　“你知道我们？”刀光哑声问道。
　　“我知道，刀光其实才是箭影，箭影才是真的刀光。”这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但不幸的是，或者说万幸的是，玉苼寒偏偏知道这个秘密。所以，真正的箭影必须尽快飞退，而将敌人引到真正的刀光那里，然后，刀光的刀，箭影的箭，刀箭合璧，形成必杀一击。
　　“你究竟是谁？”“刀光”，其实应该是“箭影”哑声问道，“你并不是二阶修士。”
　　玉苼寒轻声道：“重要吗？”
　　“箭影”瞪大双眼。这人很年轻，年轻得有些过份！却强大得更加过份！而他们呢？竟然想杀他！哦，不！是他们的主顾，竟然想杀他！这么年轻的高手，即便在整个帝国，都找不出来一个！除非在东胜帝国的顶尖宗门里，才可能有这种惊才绝艳之事！他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呃……大人……原谅小人得罪则个。”虽然自知自己难免一死，但，得罪这样一个人，可真是自己找死。他连半点怨言都也不曾有，不敢有，“但我想知道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玉笙寒笑笑，道：“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你们准备杀人的时候，何曾想过先问问别人？”
　　“我只是想死个明白。”
　　“没必要了。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暂时留着你的命的意思。”
　　“浣花楼主。”
　　“浣花楼主？你知道规矩的。”
　　“我知道规矩，但是，我恨这人，他只是纯粹让我来送命，既然他不仁我也不义了。好了。其他的我不知，你给我个痛快吧。”真正的箭影闭上眼睛。
　　“什么时候？”玉笙寒皱了皱眉。双眼依然平静的看着箭影。疑点太多。
　　“两个月前的今天。”
　　“最后一个问题：哪里？”
　　“江南烟雨楼。”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不过……”说着，玉笙寒木棍挥动，在两人的丹田处各猛击了一下。两人丹田瞬间变破裂开来，原本储存在里面的玄气，顿时消散。
　　“你……废了我们？”刀光声音嘶哑的低吼道。
　　玉苼寒冷冷的看着他：“不然呢？我不想杀人。”
　　“你可知道……你这比杀了我们更残忍……”刀光跪在地上喃喃道。那箭影也难以置信的看着玉苼寒。不久，两人对望一眼，各自抽出自己的兵器，刺向自己的胸膛。
　　他们造下的杀孽太多，这种样子出去，一旦被仇家发现，那种结局，想想都不寒而栗。他们只能做出这种选择。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江南烟雨楼……两个月前……浣花楼主……”嘴里念叨着，手却不停，在倒地的两人身上摸索着。两人的储物戒此时已是无主之物，玉笙寒轻松的将自己的神识烙印在其上，然后便查看里面的物品。
　　除了几张银票外，在他怀里还搜出了张请柬，借着暗淡的月光看了一下，略作思索，放进自己的储物戒。剩下的药草、还有丹药，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没有太过在意。当然，真正的箭影手臂上的那支箭弩他还是小心的取下，仔细的看了一会，点点头，这东西应该可以换不少钱。
　　这是个好东西。虽然对他目前来说其实就是鸡肋。但是，鸡肋自然有鸡肋的用处。估计在黑市上，这弩筒至少值两千两银子。现在必须要积累一点银两了，接下来的计划，伊轻尘是需要大笔银子的。他不能让她自己去筹集。
　　大概算了一下，他又多了约一千两银票。这一下，他积攒了大约一万两了。至少，暂时不会为银两发愁了。
　　至少，他不用去做一些他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当然，凭他的能力，短时间内就算不是杀人抢劫，也能挣得一笔钱财。不过，想到为了一些银两被别人呼来喝去，他苦笑了一下。
　　“江南烟雨楼……浣花楼主……”他想不通这个烟雨楼主为什么要派这两人来刺杀他。
　　想不通就别想了。他从重新取出一块肉，重新用木条串上，伸进火堆。
　　吃饱了。他惬意的打着嗝，大字般仰躺在沙子上，睡了过去。这一晚上都没合过眼，还真有些倦意。
　　虽然到了这个境界可以长时间不用睡觉，也可以长时间不用吃东西。但是，美味入喉与酣然入梦，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让人感到满足的事情，他可不想白白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