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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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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霞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大约的定性是过失杀人兼家庭暴力。
  大家看着空出来的办公桌椅,很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好好的人,一转眼没了,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以前花影从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们这样一个有高学历、又有修养的群体,但它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而且,职业病,张利在法庭上说的,孙玉霞的种种,强迫症,焦虑症,情绪暴躁又好絮絮叨叨,等等,一段时间常常困扰着花影。班主任当久了,真的性格会扭曲吗?会有职业病吗?孙玉霞,柔柔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强势的人,可是,生活又怎么过成了这副模样?落得如此境地?
  好在,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遗忘的功能的,这是人体的一种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自我补偿功能。所以,慢慢地,大家都以自己习惯的方式淡忘了或者抑制住了对此事的记忆。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良药,办公室里的气氛也慢慢重新变得轻松、活跃。很多次花影都恍惚中,觉得好像梦一样,好像孙玉霞从未来过,或是从未离开过。每个人在他人的世界里都是惊鸿一瞥,当时再多么惊天动地也总归要归于宁静。
  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终于,有一天,周主任忍不住了,他说:“你们这些女人真能沉住气,都多长时间了,栓着的刘老师,都快出院了吧,也没去看看!”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开始合计着,什么时间去探望。
  定下个大多数人都有空的时间,大家分好工,买东西的买东西,请假的请假。一起相约来到市人民医院的门口,而后来到五楼的心脑血管科的病房。
  大家进到病房时,刘老师并不在。家人说是去做康复训练去了。花影看着病房里那些输着液的,吸着氧的病人,心里不胜唏嘘,感慨生命的脆弱。大家正向刘老师的亲属询问他恢复情况时,刘老师由爱人搀扶着走进来。他紧咬着牙,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拼尽全力,就像他对待曾经深爱的教育事业一样拼尽全力。
  看到昔日的同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并不愿意让大家看到他而今脆弱的样子。他努力撇着嘴,想强笑,肌肉扭曲着不像笑的样子,嘴里更是吐字不清不楚。花影只是含含糊糊的听到他说:“没事,不用来,大家忙……”
  刘老师此刻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吃力,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样,戳中花影的泪点,可是她不能哭,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会说话的老教师们都安慰鼓励刘老师:“多锻炼,好好保养,会一天比一天好!”有的则举生活中亲朋好友患此病而又恢复较好的例子,无非都是让刘老师心怀希望,坚持到底。
  每个人来来回回也都是这样的鼓励他,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刘老师余生的生活质量都不会高了。每个人心里都难受的想为他掬一捧同情惋惜之泪,却都要强自欢笑,为了不让病人更难过。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医生进来说:“心意到了就行了哈,不要耽误病人休息,该针灸了,家属让病人准备一下。”
  大家就此告辞,准备各自回学校去。卢老师很热情,她特别善解人意地对花影和宁芯说:“我来的时候因为要提前去给刘老师准备礼物,就没问你两个,你们是怎么来的呀?用不用我开车捎着你们回去哪?”
  “我们打车来的,卢老师。太好了,可谢谢您给我们省路费了。”花影说。
  “那个……你们一起坐车先回去吧!我还想办点事……”宁芯却说。
  “怎么啦?”花影不解地问她。
  “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顺路买点东西……”宁芯说。
  “那,卢老师,您先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花影说。
  “行,那我先走啦,你们注意安全啊!”卢老师开车去了。
  “怎么啦?你想买啥?你该不会想趁着请假看病人,翘班吧!别说,上班时间出来,感觉真的贼好!如果……不用想着那一堆没人替干的活的话,就更好啦!”花影拍拍宁芯的头,“你这脑子也有灵活的时候呀!”
  “你想哪里去啦?”宁芯反应不大,神色抑郁。
  “你不会还在为刘老师难过、担心吧?”花影也安静下来,“最近不开心的事的确挺多的!”
  “那倒不是,刘老师有家人陪护,肯定会好起来的!”宁芯说。
  “那你怎么啦?到底要干嘛去?”花影更加不理解了。
  “医院周边药店多,我想顺便买点药!”宁芯解释道。
  “怎么了?谁病了?”花影一惊。
  “我婆婆和蕊蕊都感冒了,蕊蕊还发烧。”
  “是吗?那你不在家看着点呀?孩子才不到一岁呢!”
  “没办法啊,今天课最多,不好调呀,学生也重要呀!”
  “迂吧你!”花影嗔骂了宁芯一句。其实,花影最了解宁芯了:如果说,还有谁是在用心教学,谁最爱这份工作,谁从心里热爱那些毛头孩子,那就是宁芯了,她性格最温和,其实也有执着的一面。
  “说实话,今早扔下蕊蕊去上课的时候,蕊蕊哭,我也哭了。我婆婆也不乐意,说什么,这孩子才不到一岁,当妈妈的就只顾工作,一点都不顾家,把六十多岁的婆婆当免费保姆使唤的!”
  “你婆婆这样说呀!”
  “可不是,天天抱怨我不关心她,不关心孩子。其实也是,你看看我们,不是在学校上晚自习,就是晚上在家里批作业,也是我自己活该愿意!这会儿,她也感冒了,又得帮我带孩子,心里有气,我也能理解。”
  “你可以,让蕊蕊姥姥姥爷看一段时间呀!”
  “那哪行?你知道我婆婆自己一个人,我要再不给她孙女看着,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就这样,还经常跟徐辉告状呢,弄得我们天天在电话里吵架!”
  “这样啊?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给老人家再找一个伴吗?”
  “我哪还敢说,就说了一次,她大哭着跟徐辉说,我嫌弃她,徐辉把我好一顿骂,说我为人师表,天天嘴上假模假式说仁义道德,骨子里,连老人都不想赡养,生生逼我跟我婆婆道歉,好容易哄得她不哭了,你不知道,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呀!”
  “怎么会这样?”花影担心的说。
  “可不,就这样,有时真羡慕你和子炎呢,想想单身那会儿我们过得也挺好!哪像现在,天天和婆婆过日子!”
  “别牢骚了哈,记着,再难都是自己选的!那是谁看着人家帅,兵哥哥,兵哥哥的。”花影打趣宁芯,也是希望宁芯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宁芯也笑了:“我们这感情基础就够深了,也抵不过时间和距离。两地分居还是不行的,缺少磨合,告诉你呀,这都是血与泪的经验!”
  闺蜜间正说着心里话,宁芯的电话响了。正是她老公徐辉打来的。只听那边一张口就满是火药味儿:“我妈病了,你不知道呀,还让她看孩子,你诚心累死她呀!你就不能请个假,在家里看一天孩子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咱家不缺你每月挣的那3000多块钱!”
  宁芯气得脸涨得通红,又不便发作:“行啦,你别说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那随军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行,我不能没有工作呀!”
  “工作,还不好说?干什么一个月挣不了三四千块钱的?”
  “那也不行,要不,还是你转业吧,你也回来帮帮我。”
  “我这发展的正好呢,而且妈也同意过来这边了,你带孩子一起来吧!”
  “再说吧!”宁芯说,“我给咱妈买药呢,牵挂了吧。”
  挂掉电话。花影看得见宁芯眼中噙满的泪水。花影这才知道:好姐妹过得并不好。
  宁芯耸耸肩,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很无奈的动作:“你都听到了……”
  “你不会真打算随军吧?”花影说。
  “我爸爸妈妈都在这边,工作也在这里,我不回去的。”宁芯异常坚定。而后,一扬头:“如果他爱我,那就他回来,如果当年他只是觉得找个老师做老婆合适,我也不会为了凑合,搭上一生!我现在有蕊蕊就足够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别胡思乱想啦!”花影说,“拿着药!”说话间,药开好了。
  “你先回学校吧,我打电话请个半天假!”宁芯说着,就要打电话给周赫。可是一转念她又犯愁了:“可是我下午还有两节课呢,临时调课最不好调了。”
  “行了,想那么多了,我帮你上,万事OK了!快走吧。”
  “太好了,你要也上不了,就找班主任帮我调调哈!”
  “好,好,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真啰嗦!”花影催促着宁芯赶快回家。
  花影回到学校,匆匆忙忙,往办公室里跑。因为加上要给宁芯代上的两节课,她这一下午就满场了,得赶紧安排开呀,不能重课的。
  还好,今天电梯给力。花影一眼就看到了电梯正巧停在了一楼。她一头扎进去,没想到电梯里还有人,差点和周赫撞了个满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主任!”宁芯一边拍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边致歉。
  “怎么这么着急啊?”周赫笑着说。
  “救场啊!宁芯不是找你请假了吗?我得替她上课,这一下午的课,我得错开啊!这都快中午放学了,再不调,真调不开了!”花影用最快的速度解释清楚了问题的重点,又快速按下了六层的电梯按钮。转念一想:不对啊!周赫还没按电梯呢?于是赶紧问他:“您这是去几楼啊?”
  “我也去六楼!”周赫回答。
  “哦?这样啊……”花影皱皱眉头,作为纯文科生,她想不明白电梯是怎么把两个人凑到一起拉的。
  周赫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也可能是没话找话说,避免尴尬。他说:“我刚才在二楼办公室开会,刚进电梯,没等着按按钮,它就自己跑一楼来接你了!呵呵,呵呵……”
  花影还是搞不清楚,这程序到底是怎样的。不过也不值得多想。她又问周赫:“那你现在去我们办公室也是开会呗?”
  “对啊!”正说着,电梯到了六楼。花影和周赫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花影给周赫开门,让周赫先进。然后自己才到位子上坐下。
  “大家停一下手头的工作啊!”周赫说,“刚才校长给我们开会了,有几个事要通知大家!都很糟心,大家一定要耐心,保持冷静哈!”
  “啥事啊!”王老师说。
  “糟心你就别说了呗!”卢老师开玩笑说,“反正,一会儿,办公平台上也会通知。”
  “那我还得说……”周赫提高了分贝,继续说道,“都是费时费力事,大家记好啊!第一,班主任要协助学生和家长完成全国禁毒教育平台上的禁毒竞赛答题。这个答题可以有两次机会,用身份证或者学籍号注册,都可以。所以,我们务必要保证每个人都是满分!要提前做好家长思想工作,让家长和孩子提前进行学习培训,平台有学分统计!”
  “啊?保证满分?”大家立刻骚动起来,“要是人人都能满分,那学习怎么还会有零蛋呢?再说,家长能听我们的吗?你让满分就满分,人家家长还要求孩子成绩进步呢,我们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人家啊,还好要求人家给我们答满分吗?”王老师很实在,颇有亲民的范儿。
  “我特别理解大家的难处,这事真的很难办,但是,事关上级对我们的考核呀!学校有啥办法?”周主任表示同情和安慰。
  “又是考核!”大家撇撇嘴。上级指派的任务,能怎么办呢?正要集体变怂,没想到卢老师却拍案而起:“我就不明白了,现在教个学,怎么就这么难?它怎么就这么难?到底学校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怎么哪个部门都能来学校布置任务?怎么什么活都与教育相关?怎么没人来调研一下,看看老师们一天到晚都在干啥?上个班千头万绪,没个安静时候,与教学有关的活都得晚上回家做,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卢老师慷慨激昂,说得大快人心。
  “您别激动啊!卢老师!”周主任无奈地看着她涨红的脸,“生气,对身体不好!”
  “我这是替大家着急!我都多大岁数了?最多明年起,不干班主任了呗。可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您是主任,您得替我们一线老师反应反应情况,替我们争取争取,您不去反应,上边又不知道,以后只会变本加厉!这些年轻的班主任,不得累死啊?”
  “对,呵呵,您说得对!这不,教育部下文了嘛,要给我们减负!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周赫极力安抚大家的情绪,鼓励大家,努力完成任务。
  然后,他又底气不足地说:“心理学上讲,坏消息要一起说完,大家牢骚就一并牢骚完吧。我还要告诉大家的是,今年的远程研修学习,教育技术在线培训和公需科目的网上学习,都开始了,大家抽空开挂吧,网址和学习要求,我马上发在群里,没课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学习了。”
  周赫话音未落,办公室即刻风起云涌,雷声轰动,不是怨声载道,而真是暴跳如雷,周赫立刻溜之大吉,以免遭池鱼之祸。
  尽管这些学习和培训每年都有,但今年因为都赶到了一起,所以大家的烦躁情绪就更加重。那个远程研修,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少说也得挂一个多周,中间还有各种提问,你不答题,它不继续。那个教育技术,还分两期,每个限时一个周。那个公需学习,共计30学分,六大模块,视频每个都两个多小时。更让语文组老师郁闷的是,周末局里还有分学科的一个线上学习,历时两天,从语文学科先开始。
  老教师烦躁气愤,还可以说出来,发泄发泄。像花影这样的新人,就只有自个儿抑郁的份了,花影忽然有点透不过气来,特想出去走走,可是,她答应宁芯的,要替她上课,那课,还没有调好呢!只好继续扒拉课表,看看怎样能把课错开来上。
  这时,戚薇和小夏进来了。她们两个刚上完课。一进来,二人就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再看大家咬牙切齿的样子,更觉得诧异。不过,很快地,她们便从大家的牢骚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这样哪还有时间批改作业呀?除了上课,就全用来挂机学习吧!”说着说着,小姑娘哭了,越哭越觉得委屈:我们年轻教师,本来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动就多——授课比赛,演讲比赛啊,征文比赛啊,书法比赛啊,当主持啊,做评委啊,歌舞表演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想不到你的!再加上,各种学习培训,各种听课、备课、读书、业务、师德笔记,也本就多。现在,唉,又赶上这些学不完的课程……真的是日程太满,安排不开呀!教师这活,非得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才能胜任啊!我不干了,我能力有限,我要考事业单位!”戚薇一边抹眼泪,一边嚷嚷。
  大家却被她逗乐了。王老师说:“闺女,你气糊涂了,你这不就是考出来的,事业编嘛!”
  戚薇这才歇口气,破涕为笑。
  “真是不容易,回想我们以前,教书从来没觉得累过,哪像现在这样心累……”在卢老师的带领下,办公室里一帮老教师,集体陷入到对以前美好时光的回忆中了。他们回忆起自己当年的教学往事,深深缅怀那段没有电脑的时光。三尺讲台,一支粉笔,一本书,那是教育最初的模样,最可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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