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皎烛 / 第十六章 小念头正,终归正

第十六章 小念头正,终归正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李爷爷。”
  吃完饭的白转烛沿着鹅卵石路压脚板,老远听见东院里一声声轻喝,进了院子才看见老李在打拳。
  老李笑着点点头,手脚动作行云流水,步伐虽慢,却老练沉稳,加上这身白凤麻布衣,很容易让别人觉得这是位清心寡欲的老神仙。
  白转烛找了个廊椅坐下,沉下心观察老李的拳法,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太极拳,花里胡哨毫无实战意义,不过当做一项活血通经的饭后运动还是相当不错的。
  半炷香不到,老李便打完了一整套拳法,白转烛才得以插上话,
  “李爷爷你不吃饭吗?”
  老李摇了摇头:“晚饭能不吃就不吃,白天吃的就够多了,食欲少了容易身轻心安。”
  白转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聊起了天。
  “李爷爷你知道杨窈伶已经回家的事儿吗?”白转烛目光有些黯淡,他突然不适应没有杨窈伶的生活,尽管也试过把醉栀代入进杨窈伶的角色,但始终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伶伶回家自然是好事,你也不必太在意,”老李说着又起了势,双膝微曲周身运劲,边打边说,“她就是真不回来,也是命,谁也强求不得。”
  白转烛手撑在腿上,心里不是滋味,这点道理他怎么会不懂,要是光这样想就能好受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相思离别之苦了。
  老李看白转烛脸上阴霾沉重,便收了拳脚走到他身边坐下,指着天边的那轮半月说道,
  “古人那年代没事做想的多,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是安慰自己吧,后面再跟个但愿,味就变了,就更伤感了,你别以为我老头子不懂你们小年轻爱恨情仇,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有些事你办不到的花什么心思也白费,那天丫头她老娘来的时候我在后门一直听着,也弄懂了他们打的官腔,让她走是要让她安全,不是害她,我也就松了口气,你不能总巴着人家在你身边,人家有人家的大好前程,说白了,咱们穷苦命凭什么让人家屈尊缩在咱们这,这才是害她。”
  “老头子我这辈子没什么放不下的,就唯独这丫头放不下,我是看着她一步一步学会走路的,她什么脾气我比他老子还清楚,你去问问杨国升,看看他知不知道她闺女是我李老头的关门弟子,我教了丫头十八年拳,十八年她老子硬是毛都不知道,你说这闺女能有什么好童年?”
  白转烛感到惊讶,他没想到杨窈伶居然还是老李的关门弟子,那敢情老李不是什么凡俗之人啊。
  喝了口茶水,老李继续说道,
  “是不是想问你李爷爷既然会打拳为什么那天你挨揍不救你?”
  白转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老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起身撸起左腿裤子,一道蜿蜒在老李整个左腿上的伤疤暴露了出来,犹如一条长蛇趴在他的腿上,整条腿微微向内变形,白转烛错愕之余连忙把老人的裤腿拉下,并连连鞠躬道歉。
  老李摆摆手,让白转烛坐回廊椅。
  “爷爷老了,这话说了不下八百回了,我也服老,不服不行,”老李拍了拍左腿,“这就是不服的结果,所以要敢服,要会服,你不一样,爷爷看得出来你身子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虽然没有熊瞎子东北虎的身板,但是那一腿,换伶伶怕是活不过三天。”
  白转烛惊愕,原来陶守帷那人渣下了死手?想到这他不禁一阵后怕。
  “你也别怨他,他要是不踢你这一脚,你能这么早知道自己身体上的秘密?能谅则谅,男子汉有点宰相气度,将来做大事才有分寸。”
  “李爷爷,我没想过要做大事,”白转烛头倚着柱子,对老李吐了真心话,“我一辈子没见过爸妈,是在山沟沟里长大的,养我的是村委会,吃的是百家饭,从小眼睛有问题被人家当成异种,没少挨揍,你说他们为什么揍我,大人都让我自己找原因,我吃的人家的饭,挨人家小孩打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在村里我只敢和一个单眼瞎的老爷爷玩,他说了很多道理我都忘了,就记得他劝我别轻生,再有就是别喝酒,他自己却喝酒喝的上吊了。”
  “我听见杨窈伶说她很小就没有妈妈,我心里其实是很畸形的在高兴,高兴我遇见个和自己经历半斤八两的孤儿,但现在才发现孤儿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而已,我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有能力去寻找自己的身世,我不求我的父母大富大贵甚至不奢望他们还活着,我只想知道我是什么来的,为什么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就扔掉一条生命,我想不通。”
  “我花了比别人十倍的努力考上大学现在世界告诉我我白学了,我十八年白活了,我怎么受得了,但后来一想我也不亏,应天这么多人就我们几个活下来了,陶守帷还给我们还找到了新的活路,杨窈伶也找到妈了,她爸也还活的好好的,您是她最喜欢的爷爷,她也把您救下来了,我替她高兴,高兴完之后我再看看我自己,好像除了这副皮囊什么也没能留住。”
  老李借着月光看着白转烛瘦弱的身躯,这孩子就像营养不良一样,晚上都能在脸上看到苍白,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抚了抚白转烛的后颈脖,手上却感受到一阵阵的抽动。
  月光下,这个坚强了一路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压力哽咽了起来,但依然紧闭着嘴不肯哭出声,他很感激陶守帷能把他带来桃源关,也能原谅他的狠辣,和以前背地里想方设法搞垮他意志的人比,陶守帷好太多了,他只是悲愤自己命运的多舛,借着四下无人发泄出来而已,有老李在他身边,他很安心,就是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心,才让他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无语哽咽。
  “转烛,想学拳吗?”
  老李轻抚这白转烛的后脑勺和声问道,白转烛噙着泪怔怔地望着不像在开玩笑的老李,肩膀还在不时地抽动。
  “李爷爷,我...”
  “先别急着做决定,你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前提是老头子我还能动弹。”老李拍了拍白转烛排骨般的后背,笑道。
  “您不是收了杨窈伶做关门弟子了吗?”白转烛擦干眼泪问道。
  “谁说关门弟子之后不能再收,有关门的还得有开门的嘛,不然还让我一个师傅去开门迎客?”老李故作严肃地说道,白转烛挠头一阵傻笑。
  多学门手艺,将来说不定能保命,既然文的搞不了了,那就试试武的,反正从小爬树摘果子也算是帮着锻炼筋骨,现在学也不迟,看李老爷子的太极姿势那么漂亮,他又说教了杨窈伶十八年拳,应该也是个武学宗师了,这声“师父”老爷子当得起。
  “师父。”白转烛这么想着刚要跪下,老李却扶住了他。
  “不用来这套的吗?”白转烛疑惑道,他看书里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这套太轻浮,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弄个凑合点的拜师礼,你就算入了我门下了。”老李掸了掸腿上的灰尘,负手走回屋子,白转烛笨拙地一拱手,目送老李离开。
  老李对白转烛的兴趣所在不只是他身世可怜,若光是这样那天下能做他第二个关门弟子的人海了去了,更不如说他是在为自己的绝学传承做打算,杨窈伶回了家听戚姑娘说三年五载不一定能回得来,到他这个岁数想的就不会那么片面了,凡事都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斟酌,他担心这丫头遇见什么不测自己的拳法就在这一脉断掉,这样也无以慰藉自己恩师陈老先生的在天之灵,给白转烛这个机缘也是行个好事,不说培育成个威猛壮汉,一年个头拔高的几厘米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者,练拳即练心,要找到个真正能打心里认为武无第二的傻小子,很难,白转烛就是这么个傻子。
  杨窈伶胜负心重,老李教她也只教了半成功夫,他这次却准备倾尽一身绝学交到白转烛手上,想着万一以后杨窈伶走上歧途,也好有个自家人清理门户,到时候不说废其武功,就是熟人相劝也比外来人插手要少落点舌根,而且,他收这个徒弟是因为能护着杨窈伶,除了白转烛怕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往开了点,老李是存着私心收白转烛的。
  即将成为老李二弟子的白转烛回去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说实话他有点害怕练武,这东西光会死吃苦可不够,没点一般人不与生俱来的悟性和耐力还真练不下来,虽然老李话里有话说了自己身子骨奇特,但终究是一辈子没接触过武术,只知道人家戏里演的都是飞檐走壁仗剑天涯,还必须是童子功练到大,他一个素得不能再素的书生,能练出什么大气候?
  不一定农村出来的就是粗壮汉子,更多的是像白转烛这样除了肚子有点墨水其余一无是处的瘦弱老实人。村里十几户人家他挨着轮流住,这家看他不顺眼了少给点饭饿上两顿是常事,难得谁家结婚生辰的喜庆日子他过去凑两口饱饭那都算得上的幸福,三天饿五顿,就这么养活了十几年,养成了这么个病恹恹的小身板。
  瘦归瘦,小时候爬树摘桃白转烛可是一把好手,趁着人家家里人出门办事,他搬个板砖够上两米高的围墙,脚底下扑棱两下就进去了,先爬上树杈吃桃吃个半饱,听见远处有自行车轧地的声儿了就包几个在衣服里从树上直接跳出围墙,外面是泥地加上白转烛身子轻,再高点摔下去也不会很疼,有时候会光顾着一饱口福没注意风声,被人家逮着了轻则一顿骂重则上手上脚,一连几个月都不让他来家里吃饭,偏偏那户人家的饭菜味道他最喜欢。
  也许爬树也算一种体能锻炼吧,白转烛想着想着抱着枕头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闻见那户人家的饭菜味儿了,馋的哈喇子流一枕头。
  有梦可做的话,夜一般都过得很快。
  舒舒服服吃了一夜的珍馐的白转烛被老李拿着鸡毛掸子戳醒,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却不敢发作的他选择老老实实穿衣服锻炼,老李说他去准备拜师礼要用到的东西,神神秘秘的先吊起了白转烛的胃口,然后让他在院子里扎马步热身,虽是热身,白转烛也不敢缺斤少两,能出多少汗绝不少出一滴,能蹲一分钟绝不少蹲一秒。
  十余回马步扎完,白转烛已经累得嘴唇发白起皮,老李也终于在院前对他招了招手,刚一个热身就快浑身散架的他精神萎靡地跟出了东院,往正堂走去。
  前脚刚踏进正堂,就看见陶守帷戚横秋一群人在等着自己,白转烛迟钝地问了个好,匆匆忙忙就想找个位子坐下。
  “转烛,来,先别急着坐,过来站好。”戚横秋和声和气地招呼白转烛站到厅堂正中央,他们则在厅堂两侧对称端坐,一些阁中地位不太显赫的下人就恭立在他们身后,场面很是庄严。
  白转烛手脚不自然地挪动着,这场面他见得可不多,一群人围着他一个人,紧张情绪立马就上了头,本就发白的嘴唇这下显得又白了几分。
  等了半晌还不见有什么动静,白转烛有些站不住了,刚想和戚横秋说自己口渴想喝水或者口臭想刷牙,老李便穿着一身对襟黑衫从堂后缓缓走出,丝丝银发被梳向脑后,一改几日钱还哭哭啼啼的老汉模样,气势陡增上百尺,局外人一看还以为他才是这横秋阁阁主。
  老李走到堂中最上位,徐徐坐下,抬手示意主礼人可以开始拜师礼了,站在一旁的杨国升才朗声开口,
  “泱泱华夏,武学流派林立,今日...”
  白转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杨国升说的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听懂了几句客套说辞,还有老李门下的传承情况,然后外面就突然炮仗声起,差点把他魂吓出来,惊慌之余他看见周围人鼓起了掌,声音却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彻底盖过,再一扭头,老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是隐约听见了杨国升说“跪”,还是自己觉得是时候该跪了,白转烛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视线便到了老李的腿前,炮仗放完了,杨国升说了声“拜”,白转烛想着电视里的人拜师场景依葫芦画瓢拜了下来,连拜三次,老李才伸手扶起了他,这时杨国升上前递上一碗茶,稳稳当当放到他手上。
  白转烛端着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要让自己喝还是给老李喝,于是把目光投向戚横秋,后者朝着老李努了努嘴。
  “噢,李爷爷,喝茶。”白转烛心领神会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茶水,老李接过喝了一口又放回杨国升手里。
  “知道这叫什么茶吗?”老李轻声笑着问道。
  白转烛仔细想了想,给出了他的答案,
  “龙井。”
  “不对。”老李摇头。
  “普洱?”
  “也不对。”又是摇头。
  白转烛也就知道这两种茶叶了,至于红袍铁观音之类的他听都没听说过。
  老李双手负于身后,声音古井不波:“这叫改口茶,今后你不能再叫我李爷爷。”
  “师父。”白转烛脑子突然好使,一下子听出了这话中端倪。
  老李点点头,又说,
  “这拜师礼简化了太多了,条件有限,想当年你师父我拜你师公,一个上午都没拜完,又是各大流派师傅讲话,还要拜师祖像,光是上香就半个小时,然后再是拜师贴,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免去了,我那时候也嫌繁琐,不过都是应尽之礼,这东西简单点可以但不能省,武术界就讲个尊师重礼师徒名分,省了就不叫拜师了,咳咳,叫收学生,”
  “今后你就是我李巳权的关门徒弟,再没别人了啊,你师姐都没这么大阵仗拜师,都是我自己张罗了一碗茶,比你这开场清苦多了。”老李眼睛一闭仔细回味刚刚茶里的浓香,一开口白转烛感觉闻道一丝口臭,皱了皱眉没敢躲闪。
  原来老李叫李巳权,还是第一次他说起自己名字。
  “师父,为什么杨...师姐不叫你师父?”白转烛秉着呼吸问道。
  “她父母没同意我哪敢让她开这个口?”老李瞪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杨国升,可算是把头转了过去,白转烛这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杨国升走到老李旁边赔笑道:“李叔你看你这话说的,您要教她功夫晚辈感谢还来不及,这样,我替伶伶给您补上个跪礼。”说着,膝盖就落了地,三个响头一气呵成。
  老李也不扶他起来,还是白转烛懂事儿搀起了他。说实话针对杨国升老李是一肚子火气,只不过不明面着点破,白转烛傻也听不出来这话里火味,对孩子撒谎说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眼睁睁看着杨窈伶被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妈拉走也屁都不放一个,这要是他儿子他早就一套日字冲拳送他上路了。
  关于杨窈伶不叫他师父是因为叫惯了改不了口,先是叫了十年李爷爷,十年后老李才提出正式收她为徒,本来也说好了该有的规矩不能破,改口改了几个月都没改过来,上午还记着叫师父呢,下午又是李爷爷长李爷爷短了,老李一想就这么传在街坊邻居耳朵里对杨窈伶也多多少少有点负面影响,干脆就闭口不提这事,这声李爷爷一叫又是八年。
  老李这辈子一共听徒弟喊过三回师父,第一个是他不成器的儿子,第二个是杨窈伶,第三个就是如今的白转烛,前两个都是对学功夫没什么大兴趣,尤其大徒弟更是不学无术只知道唱一些靡靡之音,老李曾拍桌大骂说他不传祖上绝学会折寿,果然一语成谶,虽然现在不知所踪但存货几率也微乎其微。
  杨窈伶稍微好一点,起码知道学功夫强身健体是为自己将来的不自觉打基础,但她还是太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愿意下死功夫,老李也真是宠到极点舍不得说她,不过好在她悟性不错,即便是练练歇歇,也比老李的儿子的进度快上不少。
  时间一晃,两个徒弟全不在身边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也是一天不如一天,都说习武之人懂得养生,确实,以前老伴每天给他煮菊花茶益气粥,老李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寿比南山,可他终究也逃不过情感的束缚,换句话说谁能逃得过?亲情,爱情,都死死攥住了他,儿子一走菊花茶不泡了,老伴一走益气粥不喝了,若没有杨窈伶的一声声李爷爷,他怕是早就撒手人寰,昔日一起练武的老伙计一个接一个丢了信儿,来看望老李的后辈也越来越少,人嘛,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会慢慢忘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这世界上能记住个糟老头子的又能有多少人,直到最后早中晚门可罗雀,老李也依然盼望着门口多走进来个身影,哪怕是来问路的也好。
  还好,问路的没来,来了个徒弟。
  老李把剩下的仪式交给杨国升和戚横秋打理后,带着白转烛离开了正堂,刚走出众人的视线,他原本挺得笔直的背又弯了下去。
  白转烛急忙扶住老李瘦削的手臂,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一直在硬撑?”
  老李面色如常,实际上腰身已经疼得不行,但他要给白转烛一个板正公平的拜师礼,就像八年前二十年前一样。
  这傻小子一辈子没体会过几回公平,作为师父这点东西给不了,未免太掉价了。
  “走,练功。”老李咳嗽一声,拍了一下白转烛后背。
  “哦...”白转烛见老李不作回答,也不再追问,就想着也许是礼仪需要庄重吧,憨傻如白转烛哪里会知道老李一切都是为他着想,等未来某天想通了真相,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一老一小漫步走回东院,老李脱了黑衫,随手让白转烛放到廊椅上,等着他再屁颠屁颠跑过来,才正式开始了教拳的第一课。
  “听好了,我先告诉你你要学的拳。”老李佝偻着背在院里踱起步来,白转烛刚要跟着走,却被老李点住,叫他站在原地好好听。
  “你学的,是我李巳权的咏春,今后不管谁要教你咏春,不可再学,我气量小,你能不能做到?”老李斩钉截铁道,白转烛赶紧点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了师父教的再学别人的,和拿着亲爹的钱叫人家爹有什么区别,涉及这种原则问题白转烛一向很保守。
  “我先把话说开了免得你到时候怪我这个做师父的藏着手艺,我习武一生,会的不止咏春,你想学什么只要我会的绝不保留,但以过来人的眼光看我觉得你更适合这门功夫,你身子骨小,硬桥硬马你容易吃亏,太极我不是很精通,只是平时拿来活络经脉,要练心练气又练拳,咏春是再好不过了,”
  老李说完也又走回了原地,他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听讲的白转烛继续讲道,
  “咏春的来历我就不多废话了,你平时多看看这横秋阁里的武术书籍,我昨天晚上看过了,都是关外收集过来的正经武史,没有多少谬论,练功空暇多了解了解古时候的武者武德,对你有好处,别以为我收你做徒弟就万事大吉了,以后敢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勾当我...”老李刚要放狠话,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白转烛的地方,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徒弟。”
  白转烛一听立马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沉默了一会,信誓旦旦地发起什么五雷轰顶的毒誓,老李看见他这副认真样,纠结的心也稍微有了点欣慰,他本来还心存顾虑怕杨窈伶没走歪白转烛反而先走歪了,不过现在看来他确实对武术和师父有些敬畏之心,先练着看吧,如果日后发现心术不正的苗头,及时调教就是,实在不可挽回,再考虑逐出师门或者找人清扫门户。
  老李嗯了一声示意白转烛起来,后者也不拍拍身上的灰土,着急忙慌地起来又拿着如饥似渴的眼神看向师父。
  白转烛一开始还以为练拳只是练练身体,他不敢相信武侠小说里的一苇渡江踏雪无痕真的存在,但听老李这么一说,好像也并非绝无可能,说不定等自己练到一定火候,还真能身子轻飘走在雪上不留痕迹,到时候练得比他师姐杨窈伶还厉害,那多长脸?
  老李似乎很满意白转烛求知若渴的态度,又口若悬河的讲解起来,
  “学咏春拳,先练小念头,小念头不正,终归不正。”
  白转烛问道:“什么是小念头,打坐静心之类的吗?”
  老李摇了摇头,脚下开步沉膝,脚尖内钳直到两脚尖和两脚跟能写成一个夏文“二”字,双拳收提至胸侧,拳心朝上,沉缓说道,
  “是你往后要每天勤加练习的套路,这类马步叫做二字钳羊马,以它为基础,每天要练习至少百余遍小念头手法招式,我练一遍你先看看。”
  说着,老李双掌下插后接上穿,极刚极猛,颤颤巍巍收拳后右手直拳冲出,看似无力内藏寸劲,右手重复一遍紧跟圈腕收拳,摊手接枕手好似千斤下压,收回变护手又如佛门中人单手立掌,白转烛瞪大了眼睛盯着老李游刃有余的套路演示,心中默记着每一个动作的要领重点,生怕漏过一个。
  一套拳路走下来,白转烛咽了口口水,在别人看起来枯燥无比的练习,在他眼里却宛如金银宝藏,别人看不出来拳路中的深意,他却破天荒的看出来不少,因为是对着他打的,所以他感觉老李的一招一式都藏着杀意,不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而是不经意从动作间散发出来的,看了不到三分钟,白转烛竟是一头冷汗。
  “看出什么了?”老李看着白转烛逗趣地问道
  “有杀气。”白转烛如实回答,老李眉头一挑,好像收获到了意外的惊喜。
  “你真看出来有杀气?”老李又问。
  “应该是真的,师父你摸我头,全是汗。”白转烛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心有余悸道。
  老李哈哈一笑,转而又说:“不错,是个好苗子,观察倒是细致入微,那你再说说,这一遍,你记住多少?”
  白转烛不假思索地说:“一半。”
  “一半?”老李惊讶,“别逞能啊你。”
  白转烛见老李不信,立刻学着老李刚刚的架势开马下蹲,但一个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羞红了脸的他赶紧爬起,在老李笑吟吟的注视下又打开马步,下插掌接上穿掌的演练起来,慢慢的,老李的笑容凝固了。
  他自认为白转烛身虚体弱,一看就是缺乏锻炼,悟性再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打的不慢,顶多看会个五六式就是算悟性不错的了,可眼前白转烛却一五一十地打到了一半还多一点,这着实让老李有些惊讶。
  “师父,下面我就记不得了。”白转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等待师父责骂的样子。
  “不错,”老李脸上从容不迫,心里暗夸其颇有慧根,又咳嗽几声说道,“一会我再打最后一遍,你务必记好,不会再有第三遍。”
  白转烛犹豫了一下点了头,担心道:“可是我怕我可能会记不住。”
  “那就再多一遍。”老李故作放水道,白转烛不懂,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光看的话小念头一套下来没个三四十遍休想学会,三遍学会,说他是奇才毫不夸张。
  “好!”白转烛跃跃欲试,跟着老李比划起来,看完了第二遍整体便有了个大致方向,不知怎么的手上打着心里就好像有个模糊影子在模仿着自己的动作,手随心动,虽无气势但也算学到了皮毛,到了第三遍就是细节的刻画运作,手上运劲已经接近游刃有余,心里概念也逐渐清晰,推手送肘也如庖丁解牛般畅快自如,两遍打完,白转烛出了不少汗。
  老李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但怕白转烛骄傲自满便没有多夸奖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即便是这样也把很少被老师长辈夸奖的白转烛高兴得咧嘴笑了半天。
  “每天就练这个,两百遍不许一遍少,我会让人看着,如果被我发现偷懒,你就不要学了。”老李放了一句狠话。
  白转烛怕吃苦,但是一想到以后能在杨窈伶面前炫耀,立马用力点头,然后老李便像个甩手掌柜似的,气定神闲地踱步回了屋子,留下白转烛一个人在秋日中午的和煦阳光下一遍遍地熟悉小念头招式,东厢房内,还有一个躲在暗处偷偷欣赏自家公子练拳的女孩。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