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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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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夫人那边传午饭了。”
  醉栀躲在角落看着满脸苍白的白转烛练了十几遍小念头,实在不忍心他受累,正好听见正堂远处有搬锅碗瓢盆的声音,一看艳阳高照也该到了午饭时候,便赶紧借机让白转烛休息。
  白转烛停下动作看了一眼醉栀,又看了眼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老李,后者风轻云淡地问了句:“到一百了吗?”
  白转烛立直了不停打颤的双腿,抿着嘴挤出一句没有,老李丢下一句继续练,就哼着扬剧小调儿去了正堂,醉栀看向他背影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幽怨。
  “醉栀,帮我拿点水来。”白转烛没有再歇,双膝一弯又扎下二字钳羊马,每一式都仔细推敲着,每一遍都比上一遍多领悟些东西就是他最大的动力。
  醉栀进屋倒了杯热茶,端起感觉有点烫,于是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会,直到觉得自家公子一口饮尽不会烫嘴了,才快步走出屋子递给白转烛。
  果然,一身臭汗又口干舌燥的白转烛接过茶杯问也不问就一饮而尽,可能还是有点烫,整个人原地踮着脚尖呼热气,看得醉栀担心之余忍俊不禁。
  正堂中,戚横秋无心吃饭,一心挂念着她的转烛小侄儿肚子饿不饿,几番想盛点饭菜亲自送去,都被老李以没练完不准吃的理由拦住,说到底是师父,不可能害自己徒弟,她也只好作罢。
  陶守帷斜眼瞄了瞄单手托头的郁闷秋姐,咳嗽了一声朝她眨了眨眼睛,戚横秋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只见陶守帷拿起一只干净瓷碗,盛了大半碗白饭又往里面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菜,大摇大摆地走出正堂门,老李问他干什么去,他回了句屋里太闷,他出去吃,老李也就没再追问,只顾着喝一口老酒吃一口菜,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出了门的陶守帷悠悠闲闲地走过廊亭,单手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饭,让人不由得把他和某个华夏神话人物联想到一起,如果再配条狗,也许会有那么几分神似。
  “公子,第九十九遍了。”
  醉栀提醒白转烛,后者已经顾不上点头,抬着宛如千斤重的胳膊走完最后一遍小念头,整个人累得往地上大字躺下,醉栀一把托住他的后脑,也跟着坐在地上。
  陶守帷进东院门看见这一幕不自觉发出一声贱笑,说道:“你们这是什么练功招式,睡梦罗汉吗?”
  醉栀看见陶守帷手里的饭,轻轻松开托着白转烛后脑的手,起身没好气地夺过饭碗,看也不看他就走了回去。
  自从她知道陶守帷踢过白转烛一脚还差点把他踢死,她对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无赖似乎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仇恨,陶守帷也是大呼冤枉,还解释自己没发现白转烛长得像某人,如果早点发现一定把他奉为上宾哪还敢动手动脚,可醉栀不信,好像所有关于白转烛的问题她都偏执的要命。
  “公子吃饭了。”醉栀侧着身子撑起有气无力的白转烛,想往他嘴里塞饭却被陶守帷拦住。
  “娇妹你是不是傻,他这个样子能吃饭吗,先让他歇会,等力气回上来了再吃,”陶守帷一只手拎起白转烛,把他扛到里屋床上,把饭从醉栀手里接过放在一旁,“他一会有力气了饿了自然就知道扒饭了。”
  “我有名字,我叫醉栀。”醉栀冷声提醒陶守帷,她以前就看不惯这个没边没谱的无赖,整天吹嘘自己在外面有多神通广大,到最后连北瑱侯府的小丫鬟都打不过,被人家按着头塞进灌水的马槽练憋气,最后若不是夫人出面解围,他怕是早就淹死在水槽里了。
  如果是别人找茬欺压还情有可原,可这厮偏不长眼去调戏人家丫鬟,还扬言要上门提亲,丢尽了横秋阁的脸,醉栀当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当陶守帷被暴打的时候她根本没出手,也容不得她出手,于是就在一边看着他挨打,比看大戏还痛快。
  “他给你取的吧,难听死了。”陶守帷给自己倒了杯茶,还不忘贬低一下白转烛的文学程度。
  醉栀冷笑道:“不比你取的名字好听?”
  陶守帷脸一下子拉老长,他想起自己曾经献媚似的给醉栀起过名字,但是由于实在太过俗气,以至于俗到他都不愿意提起的地步,便被醉栀和戚横秋作废了,这会儿醉栀又当着白转烛面揭自己老底,他到嘴的茶一下子喝不进去了。
  “往者不可谏这话知道不,哪壶不开提哪壶。”陶守帷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品茶,好像忘了是自己挑起来的事端。
  他想不明白这小白脸除了长得好看像某人,还有哪点值得姿色不错的她这么卖力讨好,放到玉中郡城街上一抓一大把,那儿好看皮囊要多少有多少,像他这样的扔人堆里都没辨识度,果然是小女孩,没点见识。
  白转烛频繁呼吸着,他的力气已经全部花在了一拳一掌上,现在除了听身边两个冤家互相泼冷水,全身上下动一动都是件难事。
  “公子你是不是练出内伤了,是的话你就眨眨眼睛。”醉栀看饭菜都快凉了还白转烛一动不动,担心他是不是也快凉了。
  “我没事...”白转烛话说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巴,右手不停对着陶守帷扑棱着,似乎在请求什么,陶守帷不愧是久经人事的成年人,顺手抄过垃圾桶就放在白转烛床前,一声哇伴随着一滩黄绿色的液体从白转烛嘴里窜出,不少都溅到了醉栀的裙上,她却只顾着拍打白转烛的后背,毫不在意这条曾经磨了夫人两个月才磨来的榴花裙。
  “他早上也没吃饭啊,陶守帷你说公子会不会病了?”醉栀紧张道。
  陶守帷看了看桶里的液体,摇摇头,
  “我那时候训练也这样过,运动过度了,没大问题。”
  醉栀不信,一手扶起白转烛就要往外走去找医馆,却碰见吃完饭的老李悠哉悠哉走进门来,他看了看桶里的液体看见弟子这副模样,挥挥手让醉栀放下白转烛。
  “吐酸水而已,歇歇就好了,老的都不急你们瞎操什么心。”老李坐到床边拿起白转烛的左手腕,用拳峰轻按着他食指指根到拇指指跟之间处,白转烛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白转烛坐起身,看着笑吟吟的老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怕老李嫌自己太脆弱,刚想解释一番就听见肚子一阵咕隆。
  老李端过一边的饭碗递给白转烛,笑道:“累不累?”
  白转烛接过饭碗没有急着吃,回答道:“累。”
  老李又问:“还学吗?”
  白转烛答;“学,天天都学。”
  老李大笑,抬手做了个吃的手势,白转烛便不客气地大口大口扒起了饭,心里觉得这普普通通的韭菜豆腐米饭简直香上了天。
  “吃完睡一觉,下午接着一百遍。”老李一句话差点噎住白转烛。
  老李走出厢房,陶守帷自言自语:“要是每个来这的人都是他这种货色,几个你也伺候不过来。”
  “我只乐意伺候公子,伺候别人是下人干的事。”醉栀盯着白转烛一字一句地说,白转烛把头埋在碗里逃避话题,他不是讨厌醉栀,而是这种敏感话题在他这种习惯了封建主义礼仪社会的人身上谈着会很别扭,陶守帷冷哼一声,既哼白转烛的怯懦,也哼醉栀的无知花痴。
  “那你专心伺候,下午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在关外边,万一找着个更好看的小白脸...”陶守帷故作可惜地咂起了嘴,醉栀无动于衷,他顿觉自讨没趣转身就走,真是一刻也不想和这两个奇葩待在一个屋子里。
  白转烛吃完了饭把碗往桌上一放,醉栀自觉拿起准备送去后厨,却被白转烛叫住。
  “醉栀,你喜欢这个名字吗?”白转烛犹豫着开口。
  醉栀嫣然一笑:“非常喜欢。”
  白转烛松了口气,点点头,醉栀也笑着转身走出门去。
  真是个爱笑的姑娘。
  远隔百余公里的应海铁路上,一趟搭乘了八百余名应天异变中幸存市民的列车疾速行驶,列车穿过丘驼山隧道,驶向暂未蒙受灾难的上海。
  气氛阴郁的车厢里四个凑巧分到一起的中年男子面面相觑,四个人从西装革履到草鞋布衣,经济条件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或许是自知彼此之间的差距,一连两个小时四个人都没有一个开口的,最后还是穿草鞋光半只脚的男人忍不住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知道咱们要去哪吗?”草鞋男人尽量挤出一个自认为不失友好的微笑,没了鞋的半只脚还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让一旁的三人皆是微微蹙眉。
  看起来最为显贵的西装男人说起话来却尤为讽刺,
  “知道目的地这对你这种人影响大吗?”
  草鞋男人听懂了话中暗讽,却反而憨厚笑道:“那咋能不大呢,俺一家老小都上了车,俺不得摸索摸索门道?”
  西装男人笑了一声没再回答,还是睡在草鞋男人上铺的戴着副方框眼镜的男人好心告诉了他这辆车的最终目的地。
  “上海,俺可从来没想过能去上海,俺在应天凿水泥地能顿顿吃饱,家里也不能饿着,这上海大城市看得上我这种人?”草鞋男人听后一下子坐起,似乎找到一个愿意和他聊天的人是件多不容易的事,他趴在上铺扶杆上,兴致勃勃地问道。
  眼镜男人对这场聊天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敷衍地嗯了两声,顿时让草鞋男人又泄了气,他把希望投向睡在西装男下铺一直没动静的卷发男人身上,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和他搭话,他却出乎意料先开了口,
  “不管什么繁华城市,有钱是魔都,没钱就是魔窟。”
  草鞋男人咧出一嘴闪亮的白牙,这或许是他全身上下最让人感觉洁白干净的地方,他大手一挥:“吓,俺一个糙汉,不管有钱没钱,能吃饱它就是好日子,能养活一家人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应天没了俺也不操心,也轮不到俺操心,这种场面俺见得多了,蝗灾饥荒哪个不比这个吓人,这不早上手机上还报说已经把灾情控制在应天了,这几天了?将近十天了就控制了,真来个大蝗灾一天应天的庄稼全得玩完,你再说就这两年咱国家这草木枯萎状况,到哪都一个德行,俺一个农村人不好好种地来什么城里打工?庄稼没收成家里老小没钱吃饭了呗,政会就把俺们条件差的安排上来了,俺不好说咱国家政策怎么样,但是就凭他肯分配咱老百姓去城里赚钱,就是这个。”说着,他竖起了他布满老茧的大拇指。
  卷发男人始终是吝啬目光,没有看草鞋男人一眼,也没有看见那个要竖到天上去的大拇指,他从包里抽出一本《现代哲学史》翻看起来,试图暗示草鞋男人他们俩的境界天壤地别,草鞋男人也知趣地闭上了嘴,随即大呼小叫的呼喊服务员,被眼睛男人提醒后又改口乘务员,等到人家火急火燎听见喊声赶来了之后才知道他只是想问问这能不能抽烟,小姑娘敢怒不敢言,说了句不能还引起草鞋男人一阵不满牢骚,再询问没有其他事情后,才肯放了小姑娘离开。
  三人对草鞋男人的粗俗行为很是鄙夷,他倒是不以为然地抠起了脚指甲里的泥土,终于忍无可忍的西装男人大声指责道:“就算是农村人也该知道公共场合讲点文明吧,又是要抽烟又是摆弄脚,还好意思问上海看不看得上你,你看得上我们了吗,换句话说,你有看得上自己吗,如果不是飞机航线出了问题我会和你在一节车厢?我最厌恶的不是你们这种人的贫穷,是你们穷惯了也不知上进的卑劣习惯,懂吗,这种习惯会让你的子孙后代都无法翻身。”说完便背过了身,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手死死抓着西装衣角,手上青筋明显。
  这一大串突如其来的谩骂让草鞋男人一愣,他憨笑着放下了脚,两只手互相搓着看向窗外,看不出他是尴尬还是恼火,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
  异变灾难当头,有两类人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一是富甲一方或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即使世道再怎么崩坏他们也有能力让自己这一代坐享其成,享受最高级的末日待遇,哪怕是有一架方舟,昂贵的船票也只有他们才买得起。另一个是社会底层的穷苦人,无论世道再怎么不堪他们也已经体会过最不堪的人生,末日只是换一种方式等待死亡,这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西装男人算是第一类人,草鞋男人勉强算第二类,他没有追问西装男人为何对穷人看法偏激,而是仔细消化他说的那番话,突然心里涌上一丝慌乱。让他感觉恐慌的不是话中的针尖锋芒,而是他竟没办法反驳这话里的任何一个字。
  多少年来的修行入世让他似乎快忘了自己原本的面貌,原以为大隐隐于市已经是最高的境界,至少后代不会再因为无谓的纷争而早逝,能有个久一点的人生,却没想到反而又陷入了另一个死门,坚定着一个目标苦了三十年,其实只是在拿隐世当做堕落的幌子而已,嘴上说着为后代着想,自己似乎也没问过他们的意见。草鞋男人失魂落魄地笑着,是否自己根本早就知道事实,只是不肯拆穿虚伪的自己?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个人,一番话,阴差阳错间改变了另一个人墨守了几十年的沉重思想,
  西装男人对幼时遭遇与父辈错误的指桑骂槐骂醒了一头沉沦已久的巨兽,如果被往后的他知道真相,也许会唏嘘当初自己的有眼无珠,又或是感叹自己错过了一次攀上权贵的机会,但归根结底,命运给人们的机会是公平的,重来一次的抉择只有一个人有权利决定,是人是神,是魔是仙,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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