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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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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东西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
  校园里的学生和教授们蜂拥似的冲出校门,只有白转烛和杨窈伶还站在校门口,白转烛望着渐渐空荡的学校,如梦初醒似的的慌了神,几番给自己脸上来上两个耳刮子想把自己打醒,到头来梦没醒脸红得宛若猴腚。
  “各回各家。”杨窈伶言语中带着颤抖,铆足了劲朝北边跑去,那是金华大厦的方向。白转烛看着她的背影刚要说什么,一见她握得铁紧的双拳,到嗓子眼的话硬是没说的出口,犹豫片刻后也咬牙追了上去。
  杨窈伶跑得双唇发白,脚下速度只增不减,和骇人的怪物相比,她更害怕再也看不见那个唠唠叨叨的老杨,尽管平时对他很不客气,但生死关头她绝对愿意替老杨挡下一切祸患,不知不觉泪珠已经涌上了双眼,她一抹眼睛,心里想着,这种状况像他那么老奸巨猾的人一定早就跑路了吧,职场上把竞争对手算计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老狐狸,一定会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吧?
  一路上两人逆着人群跑过了几个红绿灯,杨窈伶记得再只要往右拐个弯就能远远地看见金华大厦,她的速度又渐渐慢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一探头看见的会是什么,会不会就是她最难以接受的场面。
  白转烛哪读的懂她的心思,看见她停下来了,还以为是跑累了,于是很快跑到了她的身前,杨窈伶先是一怔然后紧张地盯着白转烛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判断拐角后的情况,可她只在他的脸上读到了呆滞。
  “这条街可比我们学校那儿惨多了。”白转烛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原先的高楼巍峨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狼藉不堪的废墟。
  “什么?”杨窈伶怔了一下,推开面前的白转烛,她才不相信几只怪物能把高楼林立的一条街毁成什么样子,直到她亲眼看见横倒在马路中央的一栋栋大楼,就像一群被杀手从背后抹了喉,倒在乱葬岗的尸体一样,远处依稀能看见还有四五头怪物在舔食着地上的红色,白转烛赶紧一把拉过杨窈伶躲在了拐角后面。
  “你发什么呆啊,刚刚差点被它们看见。”白转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向双目无神的杨窈伶,“看样子大部分怪物都是从这出来的,啧,这些楼的地基一定全毁了。”
  “喂。”杨窈伶微微干裂的嘴唇轻启。
  “啊,你说,我在听。”白转烛凑近了些。
  “你说,楼倒了人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那个人碰巧躲在了比较狭小的空间,应该会有生存的希望,可是...”白转烛说着说着,声音停了下来。
  “嗯?”
  “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人在那些塌楼里?”白转烛小心翼翼地问。
  “嗯,特别重要。”杨窈伶拳头握得很紧。
  “等它们走远点我陪你进去。”白转烛伏在墙角偷瞄了一眼,“那些怪物暂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概要等到晚上了吧。”
  杨窈伶抬起头望着白转烛,眼神里有不解:“你没有要找的家人吗?”
  “我一上学我妈就跟着我爸去军区了,他们现在反而安全。”白转烛干笑着挠了挠头。
  “真羡慕你,”杨窈伶靠着墙边坐下,“有爸也有妈的小孩。”
  “哈哈...”白转烛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我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就走了,扔下我和老杨两个人,其实没什么不好,反倒清净。”一提起杨国升,杨窈伶心里不由得一揪,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杨国升能缩在某个坚固的卫生间里等着她去挖出来。
  “所以那楼里,是叔叔啊。”白转烛听完也能猜到了个一二,问道。
  杨窈伶没说话,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再往下聊的意思,白转烛也没有再开口,时不时地探头瞄一眼怪物的位置,时间就这样在两人的沉默中慢慢的流逝。
  一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半黑,迷迷糊糊睡着的白转烛只觉得脸上一直有热风在呼呼的吹,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刚想抬起来揉眼睛的左手停在了半空中,因惊惧而大张的嘴似乎能塞下一整个香瓜。
  汽车机油燃起的热浪中,一头浑身洁如白玉的异兽正昂首注视着他,兽眸鎏光隐现,气宇不凡,那兽细腻的毛发犹如银丝随火风飘动,不时还有几丝毫发飘到白转烛脸上,它像虎,却没有通体的黑纹,有些狮子的意思,却又没有环颈的鬃毛,庞大的身躯俯身佯卧,周遭地面轰隆作响,白转烛腿脚拼命地往前蹬却纹丝不动,才想起自己还靠着墙,可怜的少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嘴角还不停抽动。一人一兽就隔着条火河这么互相注视着,谁也不吭声谁也不叫唤,白转烛满脸涕泪看向巨兽背后,有轻微隆起的两层银毫,就像是鸡鸭鹅平时收翅小憩的模样,有翅膀,还会飞,正应了那句“真个插翅难逃,只待束手就擒”。
  奈何自己行善半生,不说救人无数,也至少没做过什么追悔莫及的糊涂事,连半点现世福报都没享到就要葬身兽口。
  “能先咬头吗?”白转烛自知必死,硬撑出一个看起来很洒脱的笑脸。
  巨兽微微歪头,盯着悲愁垂涕的白转烛停顿了一会,突然火势拔高百米,没过了巨兽的额头,白转烛连忙把胳膊伸在头顶阻挡热浪,过了一会只觉一阵凉气袭来,才半眯着眼睛透过手指缝隙往外看去。
  “吼!”一只满口血肉的怪物朝他扑去。
  “啊——唔!”
  白转烛刚想大呼救命,就被身边一直守着的杨窈伶捂住了嘴。
  “你干什么!”杨窈伶恶狠狠地小声说道。
  “嗯?”白转烛睁开眼睛,只有空洞的黑暗和不时吹来的冷风,哪有什么巨兽和怪物。
  “我我,做噩梦了。”白转烛把杨窈伶的手从自己嘴巴上扯了下来,仔细回味着刚刚的梦,回味了半天只回味出了杨窈伶手上的细香,再没有其他收获。
  茫然的白转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再看看身边怒目圆瞪的杨窈伶,突然是那样的亲切可人,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活着真好。
  “它们早就走了,我们现在去吧。”杨窈伶懒得管他什么噩梦,随即站起身准备进入废墟。
  “这么多楼,你知道是哪个吗?要不你打个电话?”白转烛望着路灯下的狼藉,不知该从哪下手。
  杨窈伶一听赶忙把手伸进口袋找手机,可怎么翻也找不到,她原地一楞,八成是落在宿舍里了。
  “用我的。”白转烛立马拿出他那台黏糊糊的手机递给杨伶,杨窈伶接到手上感觉这个玩意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没信号?”杨窈伶看着手机左上角宣判死亡的无服务,顿时从“没那么不堪”变成了“极其肮脏”,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气得不行。
  “诶不是...算了,反正也不能打电话,砸了就砸了...”白转烛看着火气上头的杨窈伶也不敢抱怨什么,“可能是这个区的信号基站塌了。”
  “我怎么没有早点想起来打电话...”杨窈伶一只手撑在墙上,心里满是自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但凡早那么几分钟,说不定信号基站还没塌,自己至少还有机会知道老杨活没活着。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找。”
  白转烛拍了拍她的背,手指撑脸做了个奇怪的表情,猪鼻子长在一张苦瓜脸上,刚刚还眉头紧锁的杨窈伶一个没忍住被逗笑了。
  “滚蛋。”杨窈伶收起笑容,骂的是这个蠢货的不灵光,逗乐不分场合,她推开白转烛走过拐角,走向了那一栋栋倒塌的高楼。
  白转烛捡起地上的手机,擦了擦手机壳上的灰尘,只是屏碎了,主芯片什么的都没坏,那就问题不大,他又想起刚刚杨窈伶破涕为笑的样子,似乎颇有成就感,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确定了没少什么东西,这才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
  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从小习惯乐观罢了,毕竟现在可是整个应天出大问题,这种灾难之下独善其身就已经难上加难,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人要救,过分的消极只会徒减力气。
  在废墟边缘白转烛和杨窈伶就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颗粒夹杂着轻微的血腥味,路边绿化带里的草木似乎都失去了生机,随着沦陷的城市慢慢走向凋落,白转烛皱了皱眉头,把目光拉回面前的大厦碎块,心底不由得划过一丝侥幸和惋惜。侥幸是这大坑离着学校方不到八百米,惋惜是杨窈伶的父亲还在这片废墟中生死未卜。
  “你怕不怕,要不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等着,找到我爸我们就立刻回来找你。”杨窈伶回头对着脸色难看的白转烛说道,词语间透着坚决。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我陪你进去是应该的,古人云,浮生如逆旅,早晚都要死,顶多是担心没有好好活过,说怕的话就太肤浅了。”白转烛说这话的时候像变了个人,脸上露出少有的自信,实际上他也只是想在女孩面前装装斯文,装装视死如归而已,至于说的诗句他自己都不懂是什么意思,信口胡诌且说的极快反正杨窈伶也听不清楚。
  “白转烛,”杨窈伶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说过最爷们的一句话,不为别的就为这句话,我杨窈伶这辈子交你这个朋友。”
  说巧不巧,这话真就说到了杨窈伶心坎上,她不怕死,大不了到了阴间下辈子还叫老杨声爸,还缠着他做他女儿,她最怕的是没能按照自己想活的样子活一遍,所以她很少让杨国升管她的事情,作为一个父亲杨国升也是做的到位,该关心的关心,该摆平的帮着摆平,也是尽量帮女儿省了很多麻烦。
  “局限了噢,又不是一定就非要做朋友。”白转烛嘀咕一句。
  “怎么你还不知足?”杨窈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白转烛,后者鼓了鼓嘴巴没说话。
  有话不明说,闷声发大财。理解理解,青春期小白脸难免对异性会有些想法,以后慢慢调教纠正便是,倒不是什么影响风化的大问题。
  杨窈伶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领着小白脸慢慢向位处废墟中央的金华大厦摸去,越靠近中央,灰尘和血腥味就越发的浓重,行进途中有惊无险,偶尔会不慎被裸露在外面的钢筋划伤了腿或胳膊,都是皮外伤没有见血,很快,在路灯隐隐约约的照明下,他们看见了金华大厦巨大的“金”字广告牌。
  “到了。”
  杨窈伶的声音不大,却在狭小的废墟缝隙中不停回响,白转烛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之后问道:
  “这么多层我们怎么找?”
  望着面前的碎石堆,白转烛怎么也不相信里面会有活人存在,但始终是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凭自己的只言片语想让救父心切的杨窈伶认清现实,无疑是自找没趣。
  “他的办公室在二十二层,我们再往前找找,看看有没有楼层牌子什么的。”因为环境黑的缘故,白转烛看不清杨窈伶的脸,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只好按着她说的继续前进。
  “这里好多尸体啊。”白转烛一惊一乍地摸索着,时不时摸到个死人手脚还要叫杨窈伶过来辨认辨认,一一确定不是杨父本人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白转烛的脸已经吓得煞白,一路上没见到一个活人,这让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正眼看的他心脏生疼。
  难道奇迹一定会发生在杨国升身上吗,概率微之又微。
  “额.....水...”
  突如其来的呻吟吓了两人一跳,微微停顿后赶紧开始寻找声音的源头。
  “谁在那?”白转烛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大晚上的确实吓人。
  “水.....”
  白转烛用手机手电筒一照,啪嗒一下往后瘫坐在地上,手电筒的光照向他身前,在楼梯和门板的中间夹着一个男人,他的下半身死死的卡在石块里,脸上有不少灰尘和血迹。
  “魏伯伯!”杨窈伶惊呼一声跑过去扶住男人,这人是杨国升手下的员工魏衫,但杨窈伶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姓魏,平时称呼他魏伯伯,棕色西装西裤是他的标配,一年四季似乎都不换衣服,不像那些年轻气盛的员工,魏衫对她总是很和蔼,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金华公司搞团建,大人们都去爬山了只留下了小杨窈伶在山脚,最后还是魏衫找到了坐在树底下大哭的她,所以杨窈伶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水.......水...”魏衫指着不远处地上未开的一瓶矿泉水蠕动着嘴唇,杨窈伶看了一眼白转烛。
  “水,水来了!”白转烛心领神会地捡起水瓶跑了过去,迅速打开瓶盖把水送到魏衫嘴边,后者拼了命地喝着,一不小心就被水呛得咳嗽不断,杨窈伶轻拍着他的背,好让他舒服些。
  “魏伯我这就救你出来。”杨窈伶开始扒拉土块,却被魏衫拉住了胳膊。
  “伶伶...你爸没在公司...”魏衫费力地说着,杨窈伶先是一愣,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一看魏衫还压着,连忙叫白转烛一起动手抬门板,奈何这块厚重的门板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还是过于沉重,花了半天力气,门板位置丝毫未动。
  “别搬了,坐下陪魏伯聊聊天。”魏衫声音渐渐平稳,也许是补充了水分的缘故,嗓音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不再像刚才那样沙哑。
  “啊,为什么啊,我得赶紧救您出来,外面还有很多怪物我们不能久留...”
  “坐吧。”
  白转烛轻声说道,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了地上,示意杨窈伶坐下。
  “你觉得我们很闲是吗?”杨窈伶语气中有些愠怒。
  白转烛没有说话,眼神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碎石堆,两条穿着棕色西裤的腿整齐地露在石堆外面,显然是从腰部以下被截断的。
  顺着白转烛的眼神看去,杨窈伶发现了这双腿,再看向上半身还穿着棕色西装的魏衫,眼角闪过一丝惊愕。
  她一声不吭的坐下,魏衫苍白地笑了笑,他颤抖着抬手抚了抚杨窈伶的乱发,就像平时聊天一样开口道:“我女儿就不肯像你一样留短发,我以前也想看看她短发的样子,但是我更想看看你长头发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和她很像。”
  “您的女儿在哪,我们有机会一定去找她。”杨窈伶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以为已经见过那么多死人,心理素质应该有很大提升,现在却发现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死人,生离死别才是一重迈不过去的高坎。
  “她五年前去了上面,或许是觉得人间没意思吧,天上好,天上很公平,不会在意你优不优秀。”魏衫语气很柔和,生怕自己吓到两个孩子。
  “您的女儿一定很优秀。”
  白转烛接下了这句话,杨窈伶却沉默不语,看似莫名其妙的对话,或许只有白转烛和魏衫能懂。
  魏衫愣了一下,仍尽力保持着温暖的笑容,他伸手握住白转烛的手,
  “谢谢你,孩子,伯伯困了,你要保护好伶伶,男孩子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女孩子的,只要她在你身边,你的肩上就扛着这个责任...咳咳。”
  杨窈伶连忙上前把水递给魏衫,却被后者拒绝了。
  “不要把资源浪费在快死的人身上,”魏衫又猛烈咳嗽了几声,一滩滩血水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了阵阵灰尘,“我早就该走了,没必要了...”
  看着魏衫摆动的手慢慢失去弧度,杨窈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力地抓住魏衫厚实的手掌不停的摇晃,似乎这么晃就能让他活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魏衫虚弱的说出几个字,几乎没有分贝。
  白转烛木讷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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