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道佳节早 二

　　第三章莫道佳节早（二）
　　石室学宫，由儒门设立于玉垒府内的综合性大学宫。
　　一万七千年前三教合规，无论哪家学堂，各教经义均需传授，而学生修习何教，均由学生自己决定，故而每个学堂之中均有其余两教掌事教习。非一教之家庙。
　　但由于各个教习所属教派不同，自然对各个学生的引导不同，故而各大教派均派出修为较高，见识广博者出任教习，以此引导学生走入自家教派
　　石室学堂有初中高三级，级别升降均由考核而定，学堂考核不教授神通秘术。只教授修炼法门，简单法术及各类常识。
　　若有学生能由炼体突破练气，便能视其所选教门，进入该教家庙修习神通秘术。而王公后人，大教子弟，自然便会选择自己长辈所亲近的教派。故而名义上各弟子修炼有成后均需奉大夏号令，实则却是一家一庙之私兵。
　　石室学宫高等6班，正是尹靖平所在班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尹靖平，来解释一下先贤之语？”
　　学堂之上，站着一名白袍老者。这老者面相奇古，三髯长须搭在胸前，看上去很有几分仙家气质。而观其神气却又如空空荡荡。而学生们也知道，这是内化元婴，故而神气内敛之故。而这老者此时正微笑着看着尹靖平。
　　坐在底下的尹靖平连忙起身回答：“是，先生。”
　　“道法自然。故而所谓天道，自然也。自然之法则，乃损减有余以补充不足。”
　　“人世则不然，乃损减不足来增添有余。”
　　白袍老者波澜不惊，继续问到：“若让你选，你作何选择啊？”
　　尹靖平一拱手道：“若让弟子来选，我愿选人道。”
　　“哦，是何缘故，说来听听。”
　　白袍老者似乎有些诧异。只因若是问询常人，如今风气，不论庙堂诸公抑或是山野散修，均称自身为天道门徒，言其顺天而行也。实则尽行人道之事，故而人道之论，便向来为世人所不齿。为媚合风气，自然大多选择天道。
　　“弟子自知资质愚鲁，不敢妄窥天道，且弟子出身寒门，若能养活自身家人，便已是莫大福缘，怎敢妄称选择天道。”
　　白袍老者略一皱眉，自是将尹靖平视作哗众取宠，卖乖弄丑之人。
　　“不过，儒门先圣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终有一天，弟子能以尺寸之微，均衡天下之人，自是弟子分内，然弟子不敢好高骛远。”
　　白袍老者眉头却是皱的更紧，平淡说到：“嗯，还算有点志气，你且坐下。”
　　接着便是旧例一般教导圣人经典，毕竟修炼之根本，都是圣人所创功法之微言大义。
　　尹靖平自衬聪明过人，对经史子集均是天赋极高，所读书又极广博。又因学堂之中，大多乃王公大臣之后，最不济也是富商巨贾，寒门学子毕竟寥寥。
　　因此倒也养成尹靖平一种自卑且自傲的心气，自卑便自卑家境并不宽裕，与其他同学相差巨大。自傲却又自傲自身天分极高，大有世间通俗小说所写的寒门贵子的气概。
　　故而学堂中也有部分王公后人勤于修炼，仰慕尹靖平的学问，常常向其请教。约他出去玩耍，自然是山珍海宴，奢靡无度。而尹靖平虽家境贫寒，心气却高，自然腆不下脸来次次白吃。于是后来每当那些子弟当面请教，他便当面倾囊回答。若是对方约他出去游玩，若是过于奢靡，他便婉然拒绝。那些子弟大多也通晓人情事理，宴邀尹靖平时，便作寻常游玩。
　　而尹靖平性子外圆内方，于寻常游玩，在财力之内，也时常请客吃饭，倒也算得上是交游广阔。若是子弟之间有甚争端，邀他助拳，他也不加推辞。
　　长此以往，那些子弟倒送了尹靖平一个诨号，如同通俗小说一般，唤作及时雨小孟尝。却是将两人的诨号合与他一人使用，及时雨便是称赞其能救人危难。小孟尝便是称赞其交游广阔，乐善好施。
　　下课之后，那白袍老者便叫住了尹靖平，吩咐他跟着走一趟。
　　尹靖平不知为何先生留人，莫不是之前群殴事发了？先生不敢动那些王公子弟，便拿他开刀？这却是尹靖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到了办公堂，尹靖平顿时神清气爽，只见办公堂内灵气萦然，墙壁四周皆悬挂前人之字画，或儒或道或僧或巫。
　　房间四角各放一木台，上置灵石灵木。
　　先生的桌椅便在前方白墙之下，白墙上悬挂王右军的行书，上书“道法自然”四个大字。字帖之中所含灵气扑面而来。“怪不得先生要我们勤练书法，更要多观摩前人古迹，若是长此以往，定然对修炼大有裨益。”尹靖平如是想到。
　　而先生桌子上，摆着一大块赑屃负碑石雕。尹靖平凝神一看，发现竟是金石课上所讲“太戊灵石”！此石产于西南土灵汇聚之地，需土灵汇聚三千年方可由土成石，名贵无比。更何况是偌大一块，且雕成赑屃负碑之样，碑上刻着三山五岳的小篆字样，更是巧夺天工。
　　“哎。”
　　先生的一声长叹将尹靖平拉了回来。
　　“靖平，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对先贤理解异于旁人，但今天你的回答，只怕...”
　　“先生恕罪，若学生有什么回答不周或是理解错误，恳请先生指点。”尹靖平虽说是请先生指点，但却是少年心性，满心想着定然是这老头见我优异，怕压过了他。
　　“倒不是责你回答不周，而是，哎。”
　　“先生何故如此，学生若有思虑不周，先生指点出来便是，学生倒不怕折了面皮。”尹靖平此话虽说的谦卑，但实则是暗讽这老头爱惜自己面皮故作高深。
　　那先生身为元婴修士，活了几百余岁，哪里听不出来眼前这十八岁少年的暗讽，但也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的说到。
　　“你今日之论，志气之高，的确罕有。便是因此志气称你一声天才也不为过的。只是...哎。”
　　见先生夸赞，少年心性的尹靖平胸中傲气自然油然而生。但这先生不断叹气，似有什么对自己大不好的事要说。尹靖平自然急不可耐，忙的询问。
　　“先生只管说便是，无论这消息是好是坏，学生自衬还能接受。”
　　“那...我便说了。今日你之发言，已入魔道深矣，只怕...只怕以此心性，难以进阶练气。”
　　尹靖平听了，一时只觉荒谬，如何凭一句话便能断定我已入魔道？莫不是先生得了失心疯？
　　“你且不忙辩驳，听我慢慢讲来。一万七千年前，儒门一代天骄孟知礼，便是整合儒释道三教的那位大神通者。我知你向来博学，我就不与你细讲他的生平。”
　　尹靖平点了点头，示意先生自己了解此段史料。
　　“那位孟老于整合三教后发下大愿，要“肃天道，齐私欲”。谁料发下大愿之后便因果缠身，修为不断跌落，随后不久便因寿元不足道陨于东阳山。”
　　“其次便是一万一千年前的定慧禅师，也就是如今定慧门的开山老祖，其神通之大难以想象，竟让他寻出了修炼业火化为己用的法门。横扫儒道两教高手后，一时风头无两。也如同那孟老一般发下大愿，试图“复古法，均教化”。不久也因果缠身，要知佛宗最忌因果。定慧禅师大惊之下，用尽各路手段都未能祛除因果。终让业火反噬，一大神通就此失传。”
　　“七千年前的朱老夫子，得授程老夫子衣钵。最终开创程朱门，力压孔孟道，得执儒门牛耳。也是发下大愿，要“存天理，灭人欲”，随后因果缠身，被陆王宗四名高手偷袭，就此陨落。”
　　尹靖平越听越是惊诧，他读书虽广博，但许多秘闻却也不曾听过。不由得信了三分。恐慌之下连忙询问如今可有解救方法。
　　先生再度长叹一声：“我原以为这些话语都是那些前辈名宿，圣人耆老，吃透了经书才能发下大愿。谁曾想今日却在一介小儿嘴里说出。这因果之力，万年来无人可解，也无人知晓原由，但似乎修为越低，反噬越轻的，你如今不到练气期，因果之力自然无妨，只是...只是这修炼大路，只怕是没有指望了。”
　　听完此话，尹靖平不由得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