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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至黄昏,北门桥没有任何行人,只剩下许多佩着刀和剑的修士和金家人。
虽然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但这显然是分为两拨人对峙。
其中领头的分别是林朴和一名身穿流云长袍的宗门弟子。
“剑门?”
林朴看着那名眉眼端正的青年说道:“内门弟子?”
跟剑门这种大宗门争抢,即使是金家也会有不小的压力。
更何况,今日他代表的,并不是金家。
“外门弟子,墨涵。”
少年对着林朴抱拳行了一礼
林朴说道:“外门弟子?你家师长在何处?”
墨涵微笑说道:“师长现在城外除妖。”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家师长在哪……
一进金陵,好像便去了哪座酒楼……
不在吗?
那便好办多了。
林朴拔出腰间的银刀,指向城门的方向。
然后又是许多道声音响起。
“如此,那便请回。”
他看着墨涵说道:“或者,留下。”
“大师兄……”
墨涵身旁的一名弟子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又没说。
他看到墨涵举起了手。
“不知道您是不是林州先生。”
墨涵看着林朴手中的银刀,依旧温和的笑着。
其身后的同门却明白他生气了。
他们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林朴。
记得上一次生气,他好像让一位内门师兄在床上躺了三天。
听到这个名字,林朴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不是。”
林州,大宋第一快刀,是他的兄长。
时年曾镇守边疆,受过极多封赏,深受皇帝器重。
按理来说,理应连带林朴一起在朝廷上,官运昌隆,仕途无忧,而不是在金家当一个侍卫。
谁料想,因一事,兄长被一奸人诬陷。
陛下一怒,下旨抄家,兄长也在之后下落不明。
他随之沦落至此。
这些年他一直不愿提及此事,周围人也便不敢说,如今却在一个小辈口中提起。
“知道你不是。”墨涵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
知道你不是,但我就是要问。
“你想死吗?”
林朴的手腕微转,眼神愈加森冷。
他要出刀了。
只要墨涵再说一句,他一定会出刀。
墨涵看到了他那个细微的动作,笑了笑,说道:“墨涵怎是大人的对手。”
一道银光在他眼中亮起。
林朴看到了墨涵的眼睛,因为墨涵同样在看着他。
如果说他的眼里有一块冰,那么墨涵的眼里便有一池水。
一池平静的水。
嘣!尘土在墨涵的面前炸开。
林朴的眼神变得更加漠然无情。
他这一刀,算被很轻易的接住了。
尘土缓缓散去,一柄长剑静静悬浮在墨涵面前。
长剑黑白分明,就如他主人的眼睛那般。
场间没有人说话了。
他们想不到。
想不到林朴会突然出手。
想不到墨涵竟然这么轻易的挡下了这一刀。
这一刀虽不是林朴全力为之,却也是含怒的一击。
两人同是气相上境,可林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的优秀。
他看着墨涵,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很不错。”
“谢大人赐教。”
墨涵带着身后的弟子对着林朴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我等还有师门交待的要事在身,便不管此事了。”
他并起两指,对着黑白长剑指了一下。
黑白长剑晃动了,便自觉跟上他,飞回了其身后的剑鞘。
……
路上,方才那名弟子神情有些着急,对墨涵说道:“大师兄,这次历练任务再完不成,师傅会疯的。”
“金家在金陵势大,强行争取只能给我们自己和宗门带来麻烦。”
青年看着远方的如血一般红的夕阳,说道:“而且,我听说这林朴,可是那位三爷的人……”
那名弟子哭丧着脸说道:“那怎么办?”
“先去填饱肚子。”
……
……
天,将黑。
北门桥异常的黑暗。
那黑暗中又像是藏着许多双眼睛。
林朴坐在一处楼顶,看着北门桥下的那条河。
无支水,人头水身,大多是由人死后的怨灵所化,可以理解为水鬼。
这种灵大都是气相下境的小灵,有记载的大灵很少。
这种灵喜水,喜夜食人,会在侥幸逃走的人身上留下某种气味,便于追踪。
而昨夜,恰恰有人被它拖入水。
因此,在等一会儿,它应该就会出水去寻找那人。
……
风轻轻在水面上吹过,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然后,无数的水泡开始从桥底旁边的水里冒出。
林朴望着那里,气息收敛,双眼微眯,右手缓缓握紧了刀柄。
如一头准备开始狩猎的老虎。
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剧烈的冒出,有些在压力下炸裂,有些则向四周扩散。
然后,怪异的低沉响声时不时的从水中响起。
像是死了所有亲人之后,女人怨恨天地,怨恨所有一切的凄厉哭声。
听着这声音,藏在黑暗中的各名金家弟子手中的刀全都细微的颤抖了起来,体内的灵气隐隐有些失控的迹象。
但好在他们的身上都带了清心符,影响并不大。
离得近的一名金家子弟,心中的不适比起周围任何人都大,因为清心符的缘故勉强没有被吓跑。
水声在他耳旁响起。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处微微起伏。
一张黄色符纸落到了地上。
然后,他弃掉了手里的刀,大哭大叫着某个女人的名字跑走了。
就像是某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要回去找母亲诉苦。
当这声音响起,水面上不再有气泡冒起,哭声也消失。
周围人手里的刀不在颤动,也终于是能彻底控制住自己身体里的灵气。
接着,他们认为无支水应该跑了,这次行动失败了。
于是,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林朴。
他们发现林朴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落在刀柄上的那只手如先前的他们一般在微微抖动。
林朴有些紧张。
这只灵超过了他的预期。
刚刚那哭声中所蕴含的怨气,不是什么气相下境的小灵能够拥有的。
应该是天门境。
所以现在,即使是他,也没有什么把握能不被它杀死,更别提三爷要生擒的要求……
这些日子,恐怕有不少人落入了它的嘴里。
因此,他并不认为无支水会这么容易的逃跑。
它有能力,那么,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就应该换一下了。
或许,他应该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带着这群人逃跑和替某些人准备后事。
夜越来越黑,连月亮都不在出现。
“注意周围。”
林朴的手心有着汗水渗出,逐渐浸湿了刀柄。
他不知道无支水为什么现在还能有耐心的等待。
也许,是在等条大鱼也说不定。
他很想搞清楚这个灵的目的,但很显然他没有时间再想了。
刚刚逃走那个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和诡异的咀嚼声。
血腥的气味自黑暗中飘出,使得某些温室的花朵甚至直接作呕起来。
林朴陡然间望向那片黑暗,一片雪亮又有一丝清冷的刀光亮起在那片黑暗上。
原来它早就已经出来了。
原来猎人的角色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
原来它已经这么强了。
他毫不犹豫挥出了自己蕴养已久的一刀。
除了像墨涵那种人,他有信心,即使是初入天门境的某些人都不一定能接下自己这一刀。
但他不确定这一刀是否对无支水有用。
刀光落下的那处黑暗中,有着石板碎裂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应该碎了不少。
便没了任何声音。
那些金家子弟不在隐藏身形,全都盯着那一刀落下的地方。
似是在期望这一刀能解决无支水。
一棵树下,一名金家侍卫拍了拍身旁金家一位随行而来少爷,低声说道:“少爷,林朴大人这一刀你说中了没?”
那位少爷没有理他。
于是他又拍了拍。
“少爷,少爷,少……少……少爷!”
血腥气开始在空气里散开,那名侍卫望着那位少年跌坐在一旁,像条真正的狗一样爬向了其他人那。
而那位少爷,歪着头,脸色苍白,张大着嘴巴,双眼没有眼仁的望着那名侍卫,空荡荡的右袖落在腰间的刀上。
随后,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不断响起。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夜晚。
屋顶上,林朴静静看着底下飞舞绽放的鲜血。
“还是空了吗?”
这一刀,是他这些年里挥出的最谨慎,刀意积蓄最久的一刀。
他很想知道这一刀究竟能不能伤到天门境的高手。
只可惜空了。
心中难免有些落寞。
林朴望向嘴里啃着一只手臂的黑色小河,手中的雪亮的刀身微微转了转。
无支水不知道即将有人来挑战它,或者说来送死。
因为死在它手里的人已经很多了。
它像一条真正的小河由一张长发人脸带着在地上奔腾。
卷起无数血花,混着某些手臂腿骨和肾脏之类的器官。
在它又在自己那条愈加黑和大的河添上了几只手腿和几个血器官后。
它的面前,或者说洛水的周围一瞬之间,所存在的人全部消失了。
有的,只是零碎的肉片。
……
“放过我。”
一个人瘫倒在地上,不断的往后退着。
他是方才那位首先死去的少爷的侍卫。
他脸上有很多红渍。
都是随行而来的护卫们的鲜血。
每当眼前的怪物将要找上自己时,他都会将身旁的人丢到它嘴里。
因此,他成为了全场活着的第二个人。
“求你了。”
他跪在那条黑色的河前,满是血污的双手混合着地上的沙尘,不断的磕着头,说道:“我只是想活下去。”
黑色的人脸看了一眼侍卫,没有把他卷进自己的河里。
它觉得这个人身上的味很大,不好吃。
而且……
它转过那张人脸,望向屋顶。
洛水上起了一轮月。
月正向它而来。
但这月不在天上,而在屋顶上。
林朴挥出了今天的第三刀。
并且,他跟着那一刀来了。
二次出手,便是全力。
或许这样的一招定胜负,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
那名侍卫见到无支水不再看他,以为面前的它放过了他。
接着他又看见那轮明月,便趁着这个机会朝着金家的方向跑去。
……
林朴没有去理会那人。
无支水也没有去理会那个人。
它已经在那名侍卫身上留下了气味。
只要它想,它可以随时去找到并杀死他。
它现在只在看着光芒后的林朴。
然后,人脸上长出了一张嘴,露出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似是在嘲弄这个人类的自不量力。
它甩了甩了自己,数道黑红色的水柱便是与那轮落下的月相撞。
月与水相碰,即使是水柱。结局也应该很明显。
但其实那水柱并未破裂。
当第一根水柱撞上时,第二根水柱也撞在了第一根水柱上,层层递进。
“已经生出灵智了吗……”
林朴眼前的刀光不断碎裂,手中的刀也生出了裂痕。
他这把刀有两道裂痕。
一次,是当年和兄长参军时留下的。
一次,是今天。
雪白的月,在与水柱接触的那一瞬间,其上爬满了蜘蛛网。
水柱上的黑气掩盖吞噬着月散发出的光辉。
伴着一声响,洛水上的那轮月消失了。
只剩下一人,一刀。
然后,刀碎了。
林朴重新回到了那座屋顶。
屋檐开始往地上落着红色的水滴。
……
“真黑。”
林朴看着满是黑云的天空。
他现在眼睛有点睁不开。
应该是沾过那水柱的缘故。
所以他现在并不是看那天空黑。
而是真的觉得黑。
……
那几根水柱在他的小腹那留下了个洞……
他带来的人除了那一个侍卫,都死了。
就连那位吵着要来凑热闹的少爷也死了。
他也就要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心里很平静。
可能是因为再也不用替三爷杀人的缘故。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能想自己想要想的东西。
可能是自己能去见自己那位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兄长了。
又可能是对在三爷身边的人来说,死可能才是最好的解脱。
按理来说,他应该很高兴,可他却还是不高兴。
因为他没有看到光。
反正自己怎么都变不白了,还不如再黑一点。
他这么想着。
然后光来了。
即使他看不见了。
那光,还是来了。
是月吗?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跟着光走了。
……
最后的光,确实是光。
却不是月。
无支水明白,所以它又一次抬起了那张人脸。
很多柄飞剑在夜空亮着。
很多人站在飞剑上。
为除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