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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中央有一处拱桥,也就是白天的那一处。
桥下是洛水,每当雨季便会涨水,时常影响人们的作息。
白来走至桥旁,仰头望了望天空,见那处仅剩黑暗,再无半点光明,万千星辰皆隐于布后,眉头轻轻一皱。
他朝前又走了几步,但没有走上桥,也没有急着去寻找那个顽皮的小孩,而是换了个方向,往右边走了几步。
然后,他停下,跳了下去。
没有水花溅起,只有如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踩水的声音。
白来落在了地上。
长河的两边铺有供渔民出船用的石板,但因为山雨欲来的缘故,长河里溢出了不少水到石板上。
他没有继续前进,也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寻人的行为。
他觉得没必要。
你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吗?你能找到一个离开的人吗?
当然,肯定是可以的。
可有一就会有二,你又怎能保证下次他不会做的更加完美,让你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找不到他?
因此,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一眼桥下的黑暗,便用背脊顺着后面较为冰冷的墙缓缓蹲下了。
他低头,看着已经隐隐漫过自己的鞋垫的河水说道:“怎么了?”
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也没有说哄骗她回家的话,只是像刚才问窗户下的那个小孩一般问出了这个问题。
天空中,有雨滴落在石板上的积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桥下的黑暗似乎动了一下。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桥底下有声音响起。
“他们说哥没用,说我长大了肯定要被卖给他们的。”
“实话。”
一朵小水花在他眼前溅起,白来的脑子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孩跟一群身着艳丽衣着的男孩吵架的画面,于是想了想,补充道:“当然,只赞同前面那句。”
“我不喜欢他们说我们的坏话……我……是不是很没用……”
黑暗中,女孩的肩膀在不断颤抖着,像是在畏惧着什么,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很难想象,一个未满八岁的小女孩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白来心想,这学堂的先生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年纪难道不应该是每天想着自己吃了多少,睡了多久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回去某人可能就要报官了。”
他用手指在水里轻轻荡起一圈涟漪,觉得有些乏了。
“可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
“不知道。”
“那就先回家想清楚。”
“不要。”
“那要不然我先走?”
“不要。”
“那要不然你回家?”
“不要。”
……
经过一番无聊的问答之后,白来终于败下阵来。他心想,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倔了吗?这让自己怎么有辙?
早知道不接这个苦差事了……
长河上有泡沫浮起,雨点落在其上并没有使其破裂,而是沿其壁而入河中,且逐渐增多向着桥底而去。
白来缓缓站起身,伸了下腰,看着自己眼前愈发汹涌的河水,说道:“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桥下的女孩没有说话。
一声水花拍打石板的声音响起。
白来跳入了河中。
……
一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无数的雨点落进了长河之中,溅起无数水花,一朵连接着一朵。
微黄的树叶被秋雨打湿着,颤动着,缓缓的脱离树枝,跌落在泥土中,接受着更为暴烈的轰击,来回跳动着。
旧屋前,一个微胖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神色焦虑的望着更远处的雨点,就像是盼望男人回家妇人。
“让开。”
男孩一惊,转头,望向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来以及其背上的清秀女孩,不知怎么的鼻涕就出来。
秋雨依旧在下着,旧屋的打开了许久,却又在一刻间迅速关闭。
白来轻轻放下身后熟睡的女孩到床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几颗水珠,接着摸了摸其的额头后,拖着已经哭的不成样子的小胖子出了门。
“拿两块干净的布。”
白来脱掉身上湿漉沉重的外衫,丢给身前的小胖子,说道:“洗了,明天记得一起带过来。”
小胖子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白来的外衫跑去忙活了。
门外,又是一道惊雷响起,雨下得更急更杂乱了些。
然后,白来的脸涌上了一抹不健康的白色,踉跄跌坐在一旁的长木凳上,无力垂在腰间的手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他紧皱着眉,缓缓的撸起左手湿漉漉的袖子,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身体因此而颤抖。。
一道混合着雨水和河水的浑浊血流顺着其手臂上的血管流淌,自其指尖滴落。
当袖子被撸起至手肘时,到肩的歪曲伤疤逐渐露出了它的一头。像是被一把生锈的菜刀给伤了,像是从钦天监里出来的犯人,更像是被一根尖锐的树枝给划了……
他艰难的撕开衣服的一大角,对着伤口处进行了简易的包扎。
左臂的袖口上依旧有着水珠,偶尔滑过伤口,如火烧一般。
他低下头,看着开始从伤口中冒出的黑气,低声说道:“无支水……”
“这是……无支水弄的?”
小胖子端着一盆水,肩上披着两块干毛巾,看着从白来伤口处丝丝缕缕的黑气,眼中的神情顿时极为夸张。
“嗯。”
白来看了他一眼,从他肩上拿起一块毛巾,开始擦拭着自己满是雨水的黑发。
小胖子忽然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把它那啥的……”
“去照顾你妹妹。”
“可是……”
“再不去就加一根。”
“我马上去。”
小胖子端着盆中晃动的水急忙走开。
白来转过头,朝着脸色难看的女孩看了一眼。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嘀咕道:“好像是该多加一根……”
雨在夜色中落着,其中盛开了一朵小红花。
小屋里的人少了一个,剩一个并不怎么胖的小胖子在照顾着另一个小女孩。
白来站在小红花下,回头望了一眼小屋,然后便再没有停顿的往酒铺的方向走去。
这河,真吵,真烦……
路上的黑夜还未散去,清晨的光芒也未曾到来,白来踩着雨水,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不多时,他已至酒铺门前。
他手中的红伞一抖。
他的眉头忽的一皱。
酒铺的门不知何时已敞开,里面的一张木桌旁坐着一名正在品茶的金衣少年,其身旁放着一把微湿的纸伞。
白来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低下,将手中的红花轻轻放在门旁,抖了抖衣袖上的雨水,然后走到金衣少年对面坐下。
他看了一眼金衣少年,金衣少年也看了他一眼,然后他拿起茶壶旁的瓷杯,提起茶壶往里面倒了一些。
“瓷杯二十两,茶壶和茶各五十。”
金衣少年吹了吹手中瓷杯中冒出的热气,缓缓饮了一口。
酒铺外的雨落地发出着巨大的声响。
“多少?”
白来的拿着瓷杯的手陡然一晃,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金衣少年摇了摇头,放下瓷杯,说道:“昨晚碰见无支水了。”
白来同样放下手中的瓷杯,看向金衣少年,说道:“什么时候派的人?”
金衣少年说道:“年前,也有可能更早,我忘了。”
白来说道:“我又不是哪座狱里逃出来的犯人。”
金衣少年说道:“又如何。”
白来眉头微挑,说道:“你不怕我报官?”
金衣少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话很无取。”
确实很无趣。
在金陵,这些当官的什么都可以管,可唯独有两样管不了——金家和金家人,哪怕是下人。
因为金家很有钱,非常有钱。而有钱,就能办到很多事。
白来看着少年那冷漠的嘴脸,撇了撇嘴,小声说道:“迟早被抄家。”
“无支水在哪。”
阳光自窗纸掀起的一角射进,在这略微有些凄冷的秋天里似是有些温暖。
酒铺里稍稍沉默了一会,而后便有着声音响起。
“想知道?”
白来看着桌子中央刻着玉纹的茶壶,扬了扬下巴。
只要能把这个高价卖了,这金陵就能平地起一栋属于小爷的府邸。
到时候我还需要看他的脸色?我还需要管这座破铺子?什么三妻四妾,美酒佳肴,各种甜食还不是小爷我一句话的事。
“想得倒是美,可是……”
少年再度放下手中的茶具,淡淡的看了眼一脸奸笑的白来说道:“我拒绝。”
“你有消息了?”
白来笑容一僵,眼中光芒顿时散尽。
“没有。”
“那为何拒绝?”
“因为,我不喜欢你。”
不……不喜欢我?
这些少爷什么的人是都会说这么肉麻的两个字吗?
白来身躯微微颤抖,面容忽的变得有些扭曲,眼睛一大一小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敢问金小公子,我是在何处惹你不喜了?”
金衣少年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何必问着理由自取其辱。”
白来眉头一皱,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理他。
这家伙和他前世可能真的仇家。
自己一没家世背景,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身上真没一分钱……
真就比光棍还白,又有什么值得被秘密监视的?又怎么把他招惹上的?
难不成自己真是个朝廷上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
还是说自己是皇帝当年流落在外的皇子?
酒铺倚洛水,又是初春涨潮,水声比起平常大了一些。
“无支水在哪?”金衣少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洛水上游。”白来知晓,想从这位身上敲出点值钱的东西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行商起家的金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小顽固?
“可靠吗?”
“不可靠我还能在金陵混下去吗?”
“可靠,你不也快混不下去了。”
白来看着桌对面的金衣少年认真的说道:“金厌公子,你的先生是只教嘴吗?”
“你穷,请不起先生怪谁?”金厌起身,冷冷的看着白来。
“请不起又如何,又不是刚生的小孩不识字!”白来同样站起,不甘示弱的看着金厌。
“那你这么多年倒是写个字出来看看啊!”
“穷,买不起纸。”
“需要我赏你几张写一下?”
“别,你身娇肉贵的,可别为了我把你这金家未来的花朵累着了。”
“花朵也总比你这坨狗屎强。”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你除了有钱,还有哪里比我强。”
铺子里,少年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初春和水流声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