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剿灭
　　按着信上所写加上一路上的盘问，的确是来到了一个位于山中的居所。走一段崖路才能见到。崖路相当危险，踢翻的石块掉下去就再也不能听到落地的声音。这样的地方是居所，很难让人相信。如果不是路人所指，我大概会走得将信将疑。
　　崖路很窄，我又背着很大的行李，只能贴着山石壁走。这样走到了尽头，再往左转，于是终于走到空地了。入口，是一块平地。左右都是高出的山石，看样子可能是凿石而造。沿着这块长方形的空地向内走，两边竖着一根根这里常用的，用做夜灯的石柱。尽头，是一个山洞。洞门口经过了精心布置，但是仍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山洞。住在山洞吗。
　　走上前去，我敲响了封住洞口的门。这是金属门，相当坚硬，很难敲出响亮的声音。不过，我想他如果在的话，不会注意不到。心想着下次再来的时候，又感觉到了背上，行李的重量。然后，金身师傅的话浮现了上来。
　　“只需记得我师弟，脾气有些古怪。”
　　喜欢住在山洞先不提，如果他有别人找他找不到，不想找他却会自动出现，这样的习惯的话，我想还是另外想办法请他出山吧。不过，像这样隐居在山中，受一些人敬仰的生活方式，有点像是传说中的一些神。...
　　突然，感觉到了心脏的剧痛。总之失去力气的现在，我只能站着不动。心中想着不可能，再看向心脏，果然应该是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刚才是错觉吗。错觉，如果要让对方产生错觉，先让自己产生。..
　　原来如此。产生疼痛的错觉。总之，我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一把利刃穿过心脏和两层皮肤的感觉。正是这个感觉让我动弹不得。
　　不过，这样的感觉，没有感受到过自己心脏的人也是无法理解的。我抬起头，往三面山石上观察。不过当然，不可能找得到他。但是确信的是，他一定在。总之，今天先就此为止。我迈开腿，背着沉重的行李，手上拿着笛，离开了这里。
　　.........
　　幻觉相当普遍。所谓声音，只是头颅内某个部位产生反应的感觉而已。没有错觉，感觉不到那么多的音色，和音调。
　　我拿出放在口袋里的信封，一边走着充满行人的路，一边看着另一个地址。离这里并不远，在邻近的镇上。据说，在那里，睡功师傅开了个小寺院。他本人住在那里，也有一两个帮忙照料寺院的弟子。
　　总之，也有今天走了一段那种路的原因在内，精神有些劳累了。我在纷纷的行人之中转进一家饭馆。门口竖着的迎风飘扬的旗子告知了它是饭馆。
　　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留意我，就径直走到了位于角落的一张桌子，把行李放在地上。因为桌子没有那么大，如果放在桌子上恐怕不太好放饭菜。不过，这样也有这样的不适感。那就是空旷感。桌面显得有点空旷，可以清楚地看见别人。也意味着别人可以清楚地看见这里。总之，天下的酒馆饭店都是这样吧。四处奔波的话，当然就会一直在这样的氛围中用餐了。
　　桌上的酒杯是倒扣的。把它翻过来放上木桌子的时候，就来了一个拎着酒壶的店员。
　　“来点什么客官？”
　　“等等。我要坐一段时间。”
　　“明白。”
　　不过，我还根本没说过我要喝酒。不过总之，既然是这么轻易地就呈上的，应该不是什么好酒，不会特别容易醉吧。话虽如此，只有这么一小杯的话，其实相当于没有。
　　所以我也迟迟没有喝下去，只是看着喧闹的他人，摇晃着这个洁白的杯子。总之，不管什么地方，大概其他人也都是像这样，喜欢热闹的地方。
　　“哎，”
　　在我看着旁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打扮很破旧的人突然坐在我对面。他还自己带了酒的样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就边说边喝了起来。
　　“你找我啊？”
　　“不。我想我没见过，....”
　　虽然想这么说下去，但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所以我住口了。因为说不定的话，他就是刚刚为止都在困扰着怎么找的那位。他喝得告一段落了，就放下了酒壶。
　　“啧啧....啊，比这里的酒好喝多了。”
　　如果是他，那么我该怎么引入对话呢。我稍微喝了一点点。
　　“阁下酒量如何。”
　　“不好！不好。”
　　他摇着手说自己酒量差。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很容易喝醉吗。”
　　“不，我也不会醉。”
　　“酒量很差，却不容易喝醉吗。”
　　“没错！酒量差，但是不容易醉！”
　　他拍了两下胸口，很自信地这么说着。
　　“那你认识金身宗师吗。”
　　“不，不认识。”
　　他又摇起了手。总之，我算是大概明白了一点。如果直接告诉他我知道他的身份，他肯定不会承认。因为那样会引起他的疑心。跟他说话，一定要绕圈子。
　　“那你认识睡功宗师和，千手观音吗。”
　　“不认~识。那种高手，跟我会有什么瓜葛呢？”
　　他这么说着，翘起了二郎腿侧对着我换了坐姿。一边高高地举起了酒壶，对着嘴灌入。总之，在这种地方如果为了让他承认身份而贬低他，他肯定会生气。不是因为被贬低，而是因为我说那种话的动机。我又喝了一口酒，仔细想着下一句话。
　　“你总喝一种酒吗。”
　　“不。我喝各种酒。”
　　“那正好。”
　　“哦？”
　　他对我说的话来了兴趣，转向了我。
　　“既然你喝各种酒也就是说，不会嫌弃认识认识新的酒了？”
　　“恩......~是这道理。”
　　他摸了摸胡子，似是而非地摆出思考的样子。
　　“那我推荐一款..名酒不知道阁下有兴趣一同前往吗。”
　　“哦？什么酒？”
　　听到这句，我立刻放下酒杯准备说出最关键的一句话。酒杯碰撞桌子，发出了碰撞声。这种声音是干扰力最强的声音。
　　“巫毒酒。”
　　“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我一脸严肃，他毫无拘束地拍着大腿这么笑着。
　　“哈哈，你这顿饭钱，我请！”
　　“不，用不着。”
　　“不！一定要！”
　　总之，算了。既然他这么强烈要求请客，我又不是脾气古怪，也不想跟他这样吵下去。总之，像他这样的人，会对人说的话产生非常迅速的反应。他喜欢说不只不过是出于灵魂的自保而已，和普通人这么说话就被认为是脾气古怪了吧。
　　毕竟最初的交流，不是通过言语的。言语里能听出什么，谁都不一样。交流和，和我手中这把笛子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只是注意力而已。注意力集中在哪里，让对方知道了，就是完成了一次交流。难点就是需要翻译。相当于听见了声音没有意义，而迅速分析了才感受到其音调与音色。这个过程太过迅速。
　　.......
　　...........
　　总之，一系列情况之后我又开始独自奔波去找睡功师傅。因为和酒功师傅说了让他跟我一起去了之后，他立刻拒绝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跟他说不要跟来了。总之，是我大意说错话了。而且，就在我和他的谈话有点变得顺利的起色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始变得顽固。拜此所赐，我原本打算交给他的信他没有收下。不过，大概也用不着了。
　　不，我想还是需要的。或许不是只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作为师兄，也许偶尔会有一些想要对师弟说的话的吧。这下头痛了，因为直接说要给他的话肯定没有用。但是在他面前故意装出不给他的样子，会被他轻易察觉我的目的吧。他一旦知道我的目的，一定会和我开始对抗。
　　既要不打探他的想法，又不能轻易显露自己的想法。这真是相当困难。我甚至没有见过这么难以沟通的法师。我随便找到了一位擦肩而过的路人。
　　“请问，”
　　他转过头来，一脸疑惑。
　　“睡功师傅是在这个镇上吧。”
　　“啊，我师傅啊。”
　　真是巧。不，也未必是巧合吧。或许就因为他不是普通人才会在某种程度上吸引到我的注意力。总之，这样一来就顺利多了。
　　“麻烦带一下路。”
　　“你是.....？”
　　“找他有要事。”
　　但是他还是带着狐疑的表情。
　　“那我得回去问问师傅。”
　　“那你把这个交给他。”
　　“这是？”
　　他正准备走被我叫住，我直接把信封交给了他。他虽然怀疑着我，但是我可没有怀疑他的必要。他正反看了看信封。
　　“....啊~是找师傅有事啊，”
　　刚刚，不是这么说过了吗。不过，无所谓。
　　“啊不好意思，因为看你一脸严肃，以为是有什么企图.....”
　　“总之麻烦，带路。”
　　“这边这边，”
　　他跑在前面开始带起了路。不过毕竟看样子很年轻，这点程度的失礼也没有必要记着吧。不过，他的步伐稍显敏捷了。我背着这么大的行李，实在有点跟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鞋子的原因，我走得脚后跟发痛。
　　......
　　“就这里了！”
　　终于到了吗。我顺着他的话语抬头看上面的牌匾。上面写着很复杂的文字，我看不懂。总之，看来是个寺院。那就没错了吧。
　　周围没有民居或者是店铺，很像，或者说应该就是小镇的边界处。四周无用的墙壁非常多，让这里看上去没有小镇边界应该有的空旷。并且，可以见到不远处有山。是很平缓的山，郁郁葱葱。上面当然还有亭子。
　　作为寺院，这里入口先是一块空地。这是真正的空地或者说广场。比较大。
　　“很大吧？后面还有一块地。”
　　他这么说完就跑进去了。总之我也先跟进去。在我到他面前的时候，希望他刚好读完信。这样也能省去我说明的时间。看他徒弟的样子，脾气应该不是古怪的。
　　作为寺院内的空地，这空地一边有一口井。寺院本体，入口上方也有牌匾。当然，我仍然看不懂。不过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到写的会是什么。这块空地，地面很平整。如果淋上水，可能会变滑。
　　虽说正门旁边还有其他入口，我还是选择了走正门。另外的入口是两条通道，建筑的两侧，植株边上的小路。地面没有空地这么平整，是让人散着步走过的路。
　　总之，内部供奉的各种神佛我一概不知。面目狰狞的那些神像前面是有大有小的香炉。正中间这个神像后面的墙两边，就是通往对面的两扇小门。门槛，比大门低一点。
　　就这样穿过去，仍然是一片空地。另外还有谈话声。在对面的建筑下面，楼梯上面，一对师徒站在那里。注意到我的，那位师傅，以很随便的走路方式逐渐走过来。看上去，他似乎稍显年轻一些。不过，虽然是很随便的动作，注意力仍然是集中的。站在我面前后停住的他，以自然地稍微歪着一点的头看着我。
　　然后，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他徒弟，再转回来的时候稍微往边上走了两步，以身体侧面对着我，转头过来看着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功了。”
　　“睡功吗。”
　　然后他转头看向前面。那是墙壁。然后，他抬高视线，以很随便的姿势歪着头，看着天空。那是湛蓝的天空和白云。很平常的景色。不过，他也没有让徒弟离开的意思，他徒弟往台阶上坐了下来，看着我们。缓缓地，他又开口了。
　　“.....元神出窍，只是一部分的话，谁都能做到。”
　　他似乎准备说不少事情。我就把行李放在了地上，手上只拿着一个笛子，准备听他讲话。
　　“知觉转移，....会造成分身的错觉。”
　　他在介绍着的，是幻觉法术的一种。既然他这么说，也就是说，有某种东西不是错觉。元神出窍，..
　　总之，他仍然以稍显缓慢的语气继续说着。
　　“....我曾有一次，在午睡的时候，.....总有种，身体要摔下床的感觉。当睁开眼仔细看，我在床上很安全的地方。.......然而再次闭上眼入睡，又感觉到了。似乎要滑落在地的感觉。....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要滑落的动作。”
　　然后，他垂下头，闭了一下眼，就很随意地将头转向我这里。
　　“我家中所养的小鹰，当时大惊失色。于是我就明白了，那就是元神出窍。”
　　这，应该不是法术吧。似乎，是有点诡异的场面。细想那只鹰看到的场面，按他所说的话，另一副身体从躺着的身体里面不断反复地脱出。不过这样说来，那时候还没有完全脱离吧。感觉到我理解了吗，他又看向前方。
　　“维持，并不难。醒来也不难。...只是当时的我，清醒以后，呼吸和心跳变得急促。”
　　“不能使用太久吗？”
　　他没有回答，转身往建筑内走。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我和他的弟子都看着他。
　　“不需要我使用太久吧？”
　　那是当然。总之，他是同意出征了吧。不过。
　　如果是这样的神功，那失传那么久也不奇怪了。巫师之中，我也没有听说过让自己本体完全失去意识的巫术。说是睡功，根本不是普通的睡眠。
　　我重新背起了行李，站在这里，等着他做好他的准备从建筑里走出来。有点累。总之，我也和他弟子一样坐在台阶上等吧。
　　.......
　　............
　　到达目的的山脚下，这里又是一个很小的小村。金身师傅带着我们三个一路走到了靠近山路的一户人家房内。现在住户不在或者没有住户了吧。门户大开着。
　　总之是很简单的外观，很方正的形状，建造在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旁边并排的还有几个房子，有些没有开门窗。他带我们走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内。我是跟着他走了进去，睡功师傅靠着墙站着，而还有一人站在外面。
　　“诸位请看。这就是被那妖人的妖术，所影响的后果。”
　　他一只手指了指四处的墙壁，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地上的是，”
　　“蜚蠊。”
　　他转过身，稍微大声地这么说了。蜚蠊吗。我蹲下去，仔细观察这些死尸。这是蟑螂。而且全都死了。满地都是。我想知道的只有一点，它们是原本就在这里的还是被带来的。
　　“这些蜚蠊...，是相当敏锐的生物。”
　　他开始一边缓缓踱步一边介绍起来。总之，有这种触角的虫类都是很敏锐的。的确非常容易受到强大的法力影响。我站了起来。
　　“他们受妖力影响，逃往此处。...但是终究没有了退路，受尽折磨死去。”
　　那，住在这里的人呢。虽然有点想知道，但是现在不怎么想开口。而他还在背对着我们慢慢讲着。
　　“按照...一些当事之人的供述，这个黑暗巫师，曾因犯了一些过错，被从庙中赶了出来。但是，误了神规的她也不受普通百姓待见。只好独自隐居深山之内，勉强度日。....之后再见人世，她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讲了很久终于讲完了这段故事。但是看起来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他转过身来。
　　“据传如今的她，面目狰狞，全身经脉突起，并能操控蛇虫。”
　　听描述，应该是相当强大的巫师。我蹙着眉头咽下了一口口水。如果她主动进攻，我不觉得我能存活。然后，他又踱起步子开始说起别的事情。
　　“我们...一直以来，都在传播着自习，自练的思想。....为的就是杜绝这样的魔道。他们为了变得强大，会去吸取他人的精魄，.....唉。”
　　可是，矛盾的是，读取他人的灵魂是一种本能。他希望的局面，是抑制这种能力到一定的地步。如果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的确能做到整个社会中所有人都并非魂飞魄散而共同生存吧。但是。
　　人们的好奇心和懈怠会轻易打破这个局面。我们那里，已经逐渐开始有所显露了。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似乎说完了想说的，往门外走去。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哎——等等，”
　　但是打破他脚步的，是他师弟的声音。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我来这，是喝酒的。我要去买点....特色名酒~哈哈哈。”
　　他这么说着，真的往市井方向走去了。他师兄看着他摇着头叹气。不过，这么说来，黑暗巫师的吸魂能力非常强大吧。那么如果稍有失手，睡功师傅会很危险吗。我这么想着看向了他，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样，低着头靠着墙站着。
　　总之，尽管这个地面非常脏乱，我还是把我的行李往没什么蟑螂尸体的地方放下。然后，轻松的感觉传遍全身。我看向笛子。
　　总之，先擦一下吧。我见识过巫师，所以我也知道和强大的巫师作对意味着什么。这可不会是切磋。稍有差错，就看她想不想折磨我们了。不过。
　　如果不依靠吸取他人的魂魄，人能变得那么强大吗。...总之，变成那样不管怎么说，都无法和普通人正常相处了。即使可以，我也不会那样做。
　　等等我就要用声音试图分散黑暗巫师的注意力，让她难以使用那操控蛇虫的妖术。好让他们去剿灭她。
　　——总之。我还是按照一贯的方式，仔细地擦拭我的双口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