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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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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门口轻烟袅袅,不一会便显出一人身影,待她迈过门槛,小辈们才紧随其后的进来。此人正是上清堂堂主,夏秋冬。
  夏秋冬一身紫色素衣,仪态大方,举手抬足如同天女一般,刚一落座,开口道:“本座已经百年没有听到过玉钟响的这么急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墨术尊师仙逝,这次难不成又逢大事?”
  还未等玉清堂主谢清徽开口回答,轻烟中又走出一人,没见其人声先至:“何事如此慌张?”
  来人正是三堂主之一,太清堂主南宫雨台,修为仅次于无字真人,是三堂之内道行最深的。他一甩淡蓝色道袍,缓缓落座,各堂长老也随之而至。
  谢清徽见殿中该来之人都已到位,清了清嗓子,沉沉说道:“掌门师兄他,不幸走了。”
  “什么!”
  南夏二人同时拍案而起,瞪大了眼睛。
  “掌门师兄走了。”
  夏秋冬虽然年过百岁,但是驻颜有术,仍不减分毫端庄美貌,只见她轻眉皱起,急道:“师兄他道行高超,世上绝无几人可以重伤他,更别说要夺他的命,怎么可能?”
  南宫雨台欲言又止。
  谢清徽答道:“这次伤他的是师兄他自己。”
  南宫雨台不解,问道:“师兄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还是当年白玉阶之事?”
  谢清徽摇摇头,接着答道:“并不是此事,而是师兄带着今儿在渡山修炼神行,今儿的修为距离白玉阶下层廿一相差甚远,引起了天象变动,引来天雷,师兄为了保护今儿,身陨殉道了!”
  “师兄!”
  “师伯怎的……”
  南宫雨台回头瞪了一眼自己门下的马战,长辈说话,有你小辈什么事?随后,马战便悻悻的不再说话。
  清罡宗都知道无字真人待易今生如亲生,也知道他易今生资质极佳,有嫉妒她的,不过大部分都很喜欢他,毕竟今儿平时待人随和,与他打交道也有趣得紧,只是此时听到掌门因他而去,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埋怨的意思。
  “掌门葬在哪里?”
  “渡山。”谢清徽道。
  “师兄现在葬在渡山,我们是不是需要接他老人家回来。”一位长老问道。
  谢清徽在思考,还没开口,太清堂主南宫雨台接着答道:“掌门师兄他行事随性,随处而生,随处而去,既然已经入土为安,我们就随了他的性子罢,不必扰了他地下清安。”
  夏秋冬作为清罡宗中为数不多的女弟子,更能代表一方意愿,此时她也点点头,不做声响了。
  谢清徽看向南宫雨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没人发现他的眼中神情复杂,下一刻他轻抚桌面,点头坐下。
  南宫雨台虽然修为极高,但是门中之事管理的并不多,大部分决断做出时,大家都是认他的修为资历,而不是他的太清堂主。恰恰相反,大家更认执掌内政的玉清堂主谢清徽。至于夏秋冬,因为自己的端庄美丽和傲气性格,也收获了一部分的青睐,因此夏秋冬疲于参与人事,转为管理内库物资。清罡宗中的大事小事,就由无字真人坐镇,三堂分管内政,教条,内库。
  谢清徽的爱徒张撼庭此时抱拳走上前去,向各位同门长辈做了一礼,道:“依晚辈愚见,清罡宗不可一日没有主事的人,请师叔师伯们抓紧考虑!”
  张撼庭说话声如奔雷,即使此情此景他已经有意压住自己的声音,但还是震耳欲聋,所以在门中他有个响当当的外号,“张奔雷”。
  谢清徽心里会意,不过还是训斥徒儿一句:“你这个逆徒!掌门师兄刚走,你就想下一个掌门了是不?看本座回去好好教训你!”
  张撼庭重重低头,抱拳道:“是徒儿不对!我大错特错,请师父重罚!”
  南宫雨台挥挥手,道:“孩子还小呢,没经历过这等大事,再者说了,奔雷讲的也不无道理,悲痛之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好好想想。”
  殿外山雨欲来,疾风涌入门中。
  风将谢清徽的褐色道袍吹鼓几分,他微笑道:“掌门师兄可是刚走,南宫师弟,我猜你不是话里有话吧?”
  御和山上的天气与山脚下的和州大为不同,说风就是雨,也不知是不是那霄汉瀑布落下的水。易今生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清罡殿后的三堂群府,来到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讨静院,这个院子是无字真人门下弟子起居的地方,意在向自己内心找一份清静。易今生看天色转黑,雨滴缓缓而下,他小跑两步进入了自己的屋子,他拉过来一把椅子,竟是在屋檐下开始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落雨如丝,铺满窗台。
  清罡殿内,空气阴冷了起来。
  南宫雨台本就不是爱耍心思的人,他只是就事论事,他直抒胸臆,毫不掩饰:“清徽师兄,你多虑了,我清罡宗到今日盛况实属不易,若是停滞一分,掌门师兄他在天之灵怎么会心安?”
  谢清徽轻轻甩袖,放松了口风,笑道:“相处一百多年了,师兄深知南宫师弟为人清朗,断不会做这有逆人道的事情,也不枉掌门师兄平时对你爱护。”
  夏秋冬怀里不知何时跑上来一只小白狐,此时正洋洋打盹,毫不理会众人,而她夏秋冬也悠闲抚摸着小白狐,这样才稍稍的给了几个长老喘气的安全感。
  南宫雨台点点头,也不争辩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门外又吹进一股大风,吹得青烟乱颤,此时此刻,他看向谢清徽脚下,没有光,哪来的影子可看?
  谢清徽也微笑点头,依旧是平时的平淡面容,道:“本座也认为雨台师弟讲的在理,我清罡宗既然为天下道门正统,又是正门巨擘,属实不可乱了阵脚。既然如此,本堂谢客七日,诚以追念掌门师兄,期间由本堂代劳主持师兄的祭灵大事,届时同门同宗来我玉清堂祭奠,不论人数,皆不慢待,清徽多替二位师弟师妹分担,希望雨台师弟,秋冬师妹也莫伤心太过,伤了身子。我们择日不如撞日,这些日子就举荐出本宗新任掌门吧,也好给在天之灵的掌门师兄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小白狐就从夏秋冬的怀里跑出门去,顺着屋外的连廊卧下了,在它看来,这屋子人实在是太吵了。长老们面面相觑,最后也没发表什么意见,随着谢清徽宣布散场,大家默不作声,悉数退出大殿。南宫雨台顿了一下,和夏秋冬无奈的走出门去,站在连廊拐角处,双双看着黑云滚滚。
  “你呀,触了师兄霉头了。”夏秋冬看似不掺和这些事情,但毕竟也是一百来岁的人了,心里明镜儿似的,此时她打破宁静,开口说道。
  南宫雨台手扶栏槛,感受着凉风吹袭,雨滴恰逢其时的落到他的手上,南宫道:“师妹,你也知道雨台我都老头子一个了,从来就不喜欢这些名利,我只是爱就事论事,清徽师兄误会我了。”
  夏秋冬伸出手接住檐下雨珠,端的是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笑道:“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不明白。雨台师兄,你看着连廊雨台像不像此时的你,你无心淋雨,可是雨水就趁着黑云撒了下来,它有何办法?它可以躲到哪去?”
  南宫无奈的笑了笑,释怀半分,也伸出手去接住了雨水,远处霄汉瀑布的声音伴着雨声惶惶而响,他念道:“是啊,我能怎么躲,能怎么退。”
  能怎么躲,能怎么退。
  夏秋冬此时已转身离去,留下回荡的话音和她绝美的背影。身后,被她叫做“幻儿”小白狐也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跟上。
  “不躲了。”
  南宫雨台负手抬步,摇了摇头,走向三堂群府。这位活过了两个甲子的老人身影,竟是如此健硕,步伐稳健,虎虎生威,赫然像一个年轻人。
  南宫雨台自小时候就和师兄弟们相处融洽,无字真人大部分时候像大家的长兄一样,有谁做错事了,无字真人二话不说就会默默地帮忙化解,若是师父气急败坏了,说什么也要责罚,他就代替受罚,南宫雨台对他更多的是尊敬,对于那个从小玩的就很近的谢清徽,南宫雨台打心底把他当做知己、哥哥,相比之下,他觉得和谢清徽才是最亲近的,只是谢清徽越长大越对虚无缥缈的名利权财感兴趣,这让南宫雨台说也不是,不说也放不下,他试着劝过,可换来了谢清徽一顿反对,倒也没有闹得不开心,仅仅是大家观点分歧,笑笑了事。
  南宫回到太清堂厢房中,站在案台旁,叹气一笑,提起狼毫写下几句:
  人挽袖,雨不休。
  天也悠悠,地也悠悠。
  群山向我来,群山皆入酒。
  一声惊雷随着白光霹雳作响。
  易今生从窗台上惊醒过来,此时天色已黑,这场雨还真久啊。易今生突然想起来师兄赵卫生三个月前因为贪吃,一不小心将一位长老炼的丹药吃掉了,被师父无字真人关了禁闭,易今生微微一笑,都忘了叫他出来,我再忘了,那他可真要发飙了。
  易今生打起一把油纸伞,趁着雨势稍小向屋后走去。不一会,易今生就走到赵卫生的门口。
  “咚咚咚……”
  “干嘛!这么晚了才想起来给我送饭,师父是不是说让我少吃点,减减肥,这么晚干脆别送了。”赵卫生憋了三个月,憋了一肚子火,这下逮着人就发泄。
  “师兄,我是今儿,我回来了。”
  “今儿?快进来,师父没来吧?”
  易今生在窗台上找到了钥匙,轻轻将门打开,却装作还没开的样子,道:“师兄啊,你是不是憋坏了,最近都吃的什么?”
  “快别说了,最近粗茶淡饭的,我都要瘦成麻杆了。”
  易今生看赵卫生着急的紧,心想逗逗他,他按住门道:“这门被师父下禁制了啊!我怎么推不开,我这点道行不瞎胡闹么?”
  “你要是把我放出去,不说别的,就今年的衣服我全给你洗了,说话算数。”
  易今生心里笑笑,好!和以前一样,这就上钩了,当下缓缓道:“你往后点,躲到床底下去。”
  “得嘞,你别被禁制反噬了啊,不行就叫南宫师叔来。”
  “嘿!”易今生装作施术,然后轻轻推开两扇木门。
  赵卫生身材胖胖的挤在床底下,愣愣的看着易今生,呆道:“好你个今儿,耍师兄?”
  床晃得地动山摇,赵卫生终于爬了出来,拍拍身子坐到了凳子上,愤愤道:“长能耐了你?师父是不是在后面,信不信我抽你!”
  易今生忍俊不禁,但还是平静了一下,道:“师兄,今儿跟你近才敢开玩笑,你别生气啊。”
  “嗯。”赵卫生冷冷的嗯了一下。
  易今生故意把气氛弄得高高低低,微笑道:“师兄啊,你猜这次为什么师父没有亲自来?”
  赵卫生一拍桌子,气道:“那丹药定是师父要吃的,他老人家生大气了。”
  易今生摇摇头,道:“这次神行我没有学到。”
  “小今儿,神行这东西,师兄都望尘莫及,你不必这么失落,怎的像丢了钱似的,刚刚还耍我呢?”
  这下,易今生自觉之前的铺垫可以平复赵卫生的心情了。
  “我从渡山回来了,师父留在那里了。”
  “嗯?”
  雨声隐隐停去,一时静谧无比。
  “咋的,师父还是想和贰三寺的和尚过过招?都多大岁数的老人家了。”
  “师父就是不会回来了。”易今生点点头,恢复了微笑。
  赵卫生思索半刻,道:“我听长辈过,说修为不够强使神通会引起天象变动,气数流泻。今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遇到什么了对不对。”
  “师父带我见到了最炫的天雷。”易今生话说一半,被赵卫生抬手打断。
  “行了你别说了。”
  赵卫生修为在易今生之上,自然知道何为天雷,其威力如何,更是知晓。
  “你能回来,师父回不来,他是替你消灾了。”
  “嗯。”
  赵卫生扶住额头,半天没有说话。
  ……
  又过去许久。
  “小今儿,以后师父没法保护你了,换我来。”
  易今生皱起了眉头,紧锁着泪水,不让决堤!
  二人沉默不语,过去良久。
  易今生从怀里掏出用纸袋装着的两张酱子饼,塞给了赵卫生。
  赵卫生看到吃的,多少会心里舒坦些,当下眼里才有了些许光色,一口咬下。一如他七岁那年被师父从劫道绿林手中救回那次,白发飘飘的无字真人从天上直坠地面,赵卫生以为见到仙人了,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谁知道仙人竟从行囊里掏出几个素包子塞给他,当时他就认定,我跟定这个师父了。
  “小今儿,我听秋冬师叔说过,百年前清罡宗,嗯,也是天下,遭过一次大劫,那时掌门还是墨术道人,咱师父还年轻,嗝……也得七八十岁了。那时魔教‘万丈渊’众徒席卷天下九州,他们不屑正道讲的大义,打心底觉得虚伪,先从义州开了刀,随后仁州、和州、礼州、知州、信州、都城毕竟、中州、正州,像是柴草挨了火星,一路烧过,都烟火连天,‘毕竟朝廷’已独力难当,清罡宗作为三教正途巨擘,自然被朝廷一道圣旨‘恳请’出山平乱,贰三寺和儒门独秀近天楼也义不容辞,大大小小的门派帮派,算得上的也都出了大力,三道合力,墨术真人由于年事已高,坐镇大后方,任吓(hè)魔国师,由咱师父当任吓魔大将军,临时披挂,贰三寺方丈化劫僧人为左卫将军,近天楼门主无量书为右卫将军,迅速组成前所未有的‘吓魔军’,基于三教平日里门规森严,这会可以及时响应,上传下达皆由三教门中自己左右,朝廷给足了自主性。经过长达一年的苦战,魔教终于被悉数铲平。”
  赵卫生顿了一下,把嘴里的酱子饼咽下去,易今生听得入神,等着他继续讲。
  赵卫生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而咱们清罡宗作为吓魔方面战时中枢,天下气数都流转到咱们身上,负重而行啊!许多细节不得不亲自执行,可谓损失惨重,贰三寺和近天楼的前辈们对此也是痛心疾首,屡屡挪赠战备送与咱们,可是杯水车薪啊,到后来,东西都放在仓里,东西是多了,人都没了!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吃上饭的?当时听到这里,秋冬师叔已经哭了出来,可能只有亲自经历了那种暗无天日的连续死战,才能体会当时的无助吧。”
  “苦战终于结束,清罡宗已经无力接纳新生一代,拒绝收徒大几十年,才慢慢调整过来,为了缓和当时局势,毕竟朝廷给足了吓魔军嘉奖,封战时中枢的清罡宗为国教、墨术道人为吓魔天师、无字真人为吓魔大将,封化劫僧人为吓魔古僧、无量书为吓魔书圣。并鼓励贰三寺和近天楼广印经书,加以宣扬佛教和儒门,可见这代朝廷也有罕见的包容性。这也是为什么咱们无字一脉人数寥寥,走的近的也只有咱俩,每到夜里,我都会看着讨静院里稀稀拉拉的灯火、回忆秋冬师叔和我讲的吓魔战役,因为我听完震惊无比,我不想亲自经历,也不想失去谁,可还是。”赵卫生戛然而止,看了看寂静的讨静院,怔怔出神。
  易今生点点头,给师兄倒了一杯水,起身走向窗台,负手而望。
  此后,师父的灯,再也不会亮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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