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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锦帛纸，贵族专用。
墨凝而不散，又有隐隐香气，用此纸，足见写信人的诚意。
可惜，信的内容非常不友好……短短一百余字，起码把他诅咒了三四遍。
“没牙口的狗才会乱吠。”
李冉将信递回去，也知道了马立为何会将自己身份猜的这么准确。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用猜的！
这封信是城中香料铺子马家写的……上次那马掌柜伙同端妃殿中的东山先生在采买的斗犬饲料中掺杂了沉香木，被李冉将计就计，当场搞死了东山先生。
而马掌柜，被乱棍打出宫里，回到家中不久就死了。
所以马家恨他，顺理成章……不但死了家主，还断了数十年来供应宫里香料的销售路子，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马家是有名的商贾大家，族中子弟经商甚广，牙行的马立，也是其中之一，这封信，便是邀请马立抱团，向宫里上进言书，直接向皇后告状！
很好的釜底抽薪之计，尹笉在宫中根基不稳，若商贾联名弹劾她，皇后很可能免了她主管采买的职务，还得问责治罪。
马家的报复，李冉并不意外，但马立却如此大方的将书信拿出来……李冉眼睛微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也是马家的人。”
“我是姓马，但马也有很多种，有嫡出的上等马，也有庶出的杂种的马……”
“……这个比喻，你自黑的挺有水平。”
“人生在世，不多照照镜子，总会摔跟头的，我有几斤几两，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也大概有数，我这庶出的杂种的马，何必混到上等马里面去？”
马立依旧笑着，耸眉道，“我对目前牙行很满意，不想将它作为其他人博弈的筹码，况且这些人，跟我的关系也不咋地。”
李冉笑而不语，大家族庶出和嫡出的恩怨，他见多了，马立反水的理由合情合理，当然，信他可以，却不能全信……诈降计的戏码，他也见多了。
除非，这厮交一份投名状。
“马家准备在西北魏家回京城时，向宫里递交进言书，据说尹常在与已毙的宸妃娘娘有过纠葛……”
马立很聪明，未等开口，投名状便拿了出来。
有了时间节点，便有了破局的办法，李冉晒然笑笑，“那么，我委托你们牙行的事，麻烦你费心了。”
“尽力而为。”
马立应诺，这才收下了金条。
宫门外，小木子早已等候多时，见李冉带回二十个小丫头，表情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挤眉弄眼道，“冉哥，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嗯，有这个打算，把她们都送到你屋里去养着。”
李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小木子顿时欲哭无泪，将头摇得飞快，“别，冉哥，翠翠知道了，非得把我撕了不可。”
“兄弟，妻管严是没出息的。”
待要说教，猛然想起自己好像也属于妻管严的范畴，尬笑一声，将话题别过，扬眉问道，“我让你做的事……”
“都办妥了，按照你吩咐，在城南的平民区，置办了几栋挨着的三进门院子，你要的急，价格方面压不下来，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
小木子悄悄递过地契，低声道，“至于冉哥你要的半大男孩，人倒是找到不少，但那些穷苦人家宁可当裤子，也不愿把孩子往宫里面送……”
“也对，传宗接代多大的事，不到走投无路，谁也不想断了自家香火，这事，你以后出宫采买多留意着，宁缺毋滥，进宫后，这些小丫头都交给陶姑姑调教，司礼监那边，你去活动活动，别急着入籍，拖得越久越好。”
小木子点头，又疑惑道，“可是冉哥，不入籍，她们在宫里就是黑户，除了膳食监，哪儿都去不了，而且一应日常开销，也得由私人负担。”
“不差那几个钱……还有件小事，上次咱们把马家揍狠了，人家暗地里准备报复呢。”
李冉晒然笑笑，“如何处理，你全权负责。”
小木子办事能力有余，应变能力却差了点，正好借着机会锻炼锻炼，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以后可是重要班底之一，得好好栽培才行。
“哼，那马家还敢惹咱们，行，冉哥，这事包在我身上。”
小木子瞬间虎着脸，那次失误被陶姑姑耳提面命了足足好几天，他可记着呢。
回宫后，遥遥望见尹笉坐在别院的天井中，发呆。
“媳妇，如果觉得你无聊，不如咱们进屋去抽空做点刺激的事情如何，比如造小人什么的。”
李冉的咸猪手自觉搭在她腰上，微微用力，公主抱走起。
“……别闹，烦着呢。”
尹笉白了他一眼，羞赧的一拳捶在肩膀上，有点痛。
“不是吧，我才出宫半天不到，上午不还好好的么？”，李冉发现这女人的心情比五月的天气还变得快。
不过，傻媳妇绝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所以她是真的遇到麻烦了……一封帛书，一个口谕。
“今儿上午，皇后娘娘命人来咱们这，说新晋的贵人侍寝了皇上，皇上很满意，令膳食监以后供应贵人的膳食，与妃标准一样，还加了一些补血补气的羹，喏，就是帛书上写的那些。”
尹笉碎碎叨念着，“这些人啊，一点都不懂月满则亏的道理，补过头了也是伤身，一点都不讲究科学。”
李冉尬笑，知道傻媳妇职业病犯了，摸了摸鼻子问道，“那口谕呢？”
“那传帛书的司礼监太监说，皇后觉得最近宫里出了不少糟心的事，略显晦气，准备借着庆祝贵人侍寝得蒙圣恩之事，在桃花园内摆十几桌宴席，招招喜庆，准备宴席的菜肴，也交给了咱们膳食监，但她并没有说要做什么菜，什么标准，只让咱们自己看着办。”
尹笉有些恼火，最恨这种自由发挥的题目。
“大概，皇后的意图是敲打咱们吧。”
李冉有些回过味来，若单纯安排宴席，根本用不着皇后亲自派人传诏和带口谕，通知昭妃即可，昭妃必定命尹笉办的妥妥贴贴。
而她却绕过了昭妃直接指挥尹笉……看来，是警告尹笉别跟昭妃走得太近。
在后宫，拉帮结派是大忌。
“对，陶姑姑也这么说。”，尹笉点头，皱眉道，“给贵人的伙食提高标准，这事到不难办，反正有旧例可循，但宴席之事，翠翠才接手主厨之位，资历太轻不能服众，我怕出幺蛾子。”
正说话时，门外突然传来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密集的脚步。
“常在娘娘，常在娘娘。”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浓浓哭腔，正是翠翠的声音。
“……唉，看来咱们今天是造不成小人了。”
李冉不爽的闷哼一声，推开门，立刻看见哭成了泪人的翠翠跪在院外，失魂落魄。
片刻后，陶姑姑和小木子赶到。
“……半个时辰前，膳食监的厨子集体辞职了。”
尹笉的脸色无比难看，她刚接手膳食间不到半天就发生这种事件，她的面子往哪搁。
“都怪我不好，是我不能服众，让常在娘娘你……”，翠翠惴惴不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跟你无关。”
尹笉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苦笑道，“这些人针对的，是我。”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些厨子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要走，事先打个招呼也有几分缓冲余地，除非撕破脸了，或者，根本不怕尹笉的报复。
“这些人，攀上高枝了。”
李冉冷笑，“多半已找好了下家，毕竟有自主烹饪资格的各个殿，多收几个厨子又无妨，小木子，你去查查，这些厨子，都准备去哪？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朝着咱们捅刀子。”
“是，冉哥，我马上去查……其实也不用查，想也该知道，是端妃。”
小木子气得两眼通红，他受罪无所谓，但翠翠受罪简直无法忍受。
“未必，端妃虽然与咱们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但她性格刚直，这种怀柔计，不像她的风格……”
陶姑姑欲言又止，犹豫半响道，“我怕的是，背后捅刀子的，不止一人。”
李冉微微一怔，傻媳妇的人缘怎么会差到这种程度？
“……常在娘娘入宫只数月，便掌管了膳食监，又有昭妃扶持，其他妃嫔瞧在眼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虽然咱们前期送了不少人脉，但这宫里向来两面做人，表面上亲亲热热，真遇到麻烦，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就拿德妃和桓妃来说吧，为了救小木子，咱们使了一千两银子，为了秀女晋升，又送了她们不少好处，但这次厨子集体出走，若说她们没收留几个，呵呵……”
陶姑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世态炎凉的悲哀，低声道，“连德妃和桓妃都如此，其他与咱们没有交情的妃嫔，自然更不会顾忌什么。”
“……总得有个始作俑者，能煽动厨子离开并不稀奇，但短短半天内，为厨子找好下家，这幕后主使者才叫可怕。”
李冉心中一动，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难道，是……”
“嗯，多半是她。”
“你们打什么哑谜，咱们几人，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尹笉不满的闷哼着，李冉和陶姑姑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皇后。”
轻轻两个字，却如千钧重担，压得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