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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闲来无事，正好素君说膳食间做了一味新奇的大补粥，便带着姐妹们来看看，我记得，这大补粥，已经好几年没变新花样了吧。”
皇后淡笑，眼睛根本不看刘公公，只环视群妃，与其说回答，不如说展示恩宠……能与她一齐品粥，可是很大的荣耀。
一干妃嫔立刻乖觉的拍着马屁，说皇后体谅姐妹，只有端妃兴趣缺缺，一脸漠然。
她穿着素服，鬓角带着白花，是祭丧的妆容，换做其他妃嫔在宫里扮成这不吉利的鬼样子，早就被拉出去杖毙了。
但无论皇后还是昭妃，对她这副模样都视而不见……讲规矩，也要看对象是谁。
施清竹的狠辣的目光毫不忌讳扫视着尹筠和李冉。
双方的仇恨不共戴天，缺少的，只是合适的动手机会。
而显然，并不是今天……今天的主角，是刘公公。
可惜刘公公早已汗流浃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犹如中了邪。
膳食间什么时候做出了新奇的大补粥？
他不笨，只从皇后一句话便听出被人算计了，而算计他的人……竟然是昭妃！
偷眼看了看昭妃，刘公公实在记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大人物，逢年过节送往飞凤殿的孝敬，可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少过。
“小刘子，时辰到了，开锅让诸位姐妹品鉴品鉴……做得好，有赏。”
皇后心情不错，刘公公是她殿里出去的人，正好今日可以再提携一二。
“是，是。”
刘公公惶恐不安的答应着，哪敢奢求提携，别惹祸上身就不错了，暗自祈祷上天保佑，一咬牙，吩咐厨子开锅。
很快，原本便浓郁的香味又强了几分，热气腾腾的大补粥在炉火的煨烫下，微微翻滚。
“好，小刘子，你有心了。”
皇后容颜大悦，这些大补粥卖相均不错，况且看烹饪手法，比往日不同，多了几分细腻，果然值得亲自品鉴。
“是，是。”
刘公公心情顿时放松了少许，色香味俱全，色这一关过了，就算味道不咋地，也可以推说探索新品，不至于吃太大的挂落。
皇后吩咐为几位贵妃取来碗筷，各自盛了一些，分别品鉴之下，均微微点头。
其余炉火上的粥一一呈上，皇后带头品鉴，贵妃们给的好评不少，均称虽然味道与往年相比略有不及，但胜在新意十足。
刘公公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顺利，尤其是昭妃，一口一个夸赞，不知底细的还以为她和刘公公有什么深厚渊源呢。
很快，大补粥品尝完毕，皇后让司礼监记下给刘公公赏赐财物，正要摆驾回宫时，猛然空气中又飘来了一阵香味。
与浓郁的香味不同，这味道中正平和，却令人印象深刻。
皇后顿足，疑惑道，“还有新鲜的粥未品？”
刘公公正想摇头时，厨师队伍中突然走出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宫女。
“回娘娘，还有。”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跟娘娘答话，滚回去。”
刘公公大为光火，恨不得生吞了这个叫翠翠的新晋厨子，明明过关了却又节外生枝。
“无妨，这粥的味道，我似乎很熟悉，你且端来。”
皇后大度的挥挥手，翠翠行了一礼，从炉火下面，又端出一个小炉子。
自有太监宫女评鉴，浅尝之下，纷纷摇头。
味道只能说一般……太淡，太寡，与刚才的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皇后娘娘，这粥里面，没放盐。”
翠翠坦诚相告，所有人均怔住……不放盐的肉粥，能喝么？
“为什么，你故意这么做博人眼球？”
“不，启禀娘娘，婢女以为，大补粥，若只论味道，反而落了下层……这粥是给各位娘娘补身子，帮助怀孕固胎的，用那咸辣辛重味，于医理不符。”
翠翠回答得很坦然，看上去气定神闲，不过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她的脚趾头不安的拧在一起，连绣花鞋都供起来了……事实上，她慌的一逼。
这碗粥连她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只未时前夕，由小木子神神秘秘塞进自己手里，而这一翻台词，也是李冉教的。
总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但翠翠毫不后悔……她对小木子，有着毫无保留的信赖。
皇后轻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你这孩子，哪个殿里的？”，她淡淡问道。
尹筠立刻从妃嫔队伍中站了出来，福了一礼，“请皇后娘娘赎罪，我调教下人无方。”
“没事，她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很多年前，宫里的大补粥，的确以清新淡雅为主。”
皇后仔细看了看翠翠的脸颊，又笑着道，“这孩子到长得有些像以前宫里一位手艺不错的厨子。”
这横生枝节令李冉心头一惊，万万没想到皇后的记忆力如此好……那林竹山，以前的确经常给皇后做御膳，混个眼熟不在话下。
好在皇后并没有深究，看了看翠翠熬煮的大补粥，心血来潮命下人盛了一碗，轻抿一口，微微怔住。
“……好手段，没想到你竟然会当年‘淬煮’的技艺！”
皇后罕见的啧啧称奇，“这种熬粥法子，不加任何佐料，初尝之下，味道很淡，但越吃，食材本来的味道会越散发出来，口留余香，不错，不错。”
“原来如此，我曾听说过‘淬煮’的烹饪技法，但无缘一见，看来尹常在向我推荐说，今年的大补粥有不同之处，非虚言也。”
昭妃接过话头，暗捧尹筠一句，尹筠连忙向皇后和昭妃道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然而端妃的眉毛忽然跳了跳。
这画面，似曾相识……是在秀女晋升的时候！
那一天，她被坑得不要不要的，直到几天后，才想明白昭妃和尹筠二人转的套路底细。
欲擒故纵！
那么今天，她们要对付的人是谁……端妃的眼睛突然顶格在了刘公公身上。
“终于发现了么？可惜，晚了。”
李冉一直观察她的神情，淡淡一笑，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
布局是阳谋，堂堂正正，一旦成势，如顺流而下，挡不住的。
“还有一事，我想禀告诸位娘娘知晓。”
果然，尹筠开始表演了，她的手指移向了刘公公，“西院采买事项，由我负责……这位刘总管，让西院出宫采买时，带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淫羊藿，天葵子，还有其他几味中药材。”
“哦？这些中药材，有何不妥？”
昭妃又接过话头，蹙眉道，“从药理来说，皆是补药吧。”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给刘公公开口的机会，尹筠沉声道，“没错，正是补药，但用在大补粥里，窃以为，其罪当诛！”
这话相当于摊牌，图穷匕首见，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利芒，又很快消失不见……意味着，她生气了。
“尹常在，你说的明白些，若刘公公真有当诛之罪，我决不轻饶，若是你危言耸听，我也会秉公执法。”
“是，娘娘，这些补药，补的不是气血，而是……男女之事的情欲。”
尹筠句句沉重，厉声道，“没错，大补粥的确是为了诸位娘娘安胎怀孕而做，但其本质目的，应该是增强体质，而不是徒增男女之事欲望，皇上日理万机，做妃嫔的应该事事体谅，服侍之时也不能让皇上过分操劳，岂可因为了怀孕而索要无度，那跟祸国的妖姬有什么区别？”
“冤，冤枉，皇后娘娘，这尹常在血口喷人，库房里的确有这几味中药材，但绝非专门为大补粥而采买，况且，我也是略懂药膳之人，怎么会命厨子在粥里面加这些东西？”
不得不说，这刘公公反应还算不错，可惜，这口锅，他背定了。
“哦？那刘公公的意思是，加这些补药，是厨子们自作主张的决定？你身为膳食间主管，对所做药膳不闻不问岂非荒唐？”
尹筠环视一干厨子，颔首道，“今日当事者聚在，就让他们说说，这粥里面的补药，是不是刘公公让加的。”
“是！”
翠翠第一个站了出来，跪下哭诉道，“我起先不从，但刘公公淫威慎重，我只能屈就，不过我心知这种大补粥绝非正途，所以专门再做了一份，今日，拼死也要让各位娘娘知晓此事。”
其余厨子惊疑不定，但很快便倒向了尹筠一方……不是傻媳妇魅力大，而是刘公公明显将锅甩在了他们头上，一旦认定厨子自作主张加的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这便是李冉的阳谋。
众口铄金，只要将这些厨子的利益绑在自己一方，刘公公裤子里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成屎了。
面对一致指控，刘公公瞬间乱了方寸，他想辩解什么，但所有证据都对自己不利，皇后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脸色渐渐冷峻下来。
她最恨旁门左道……刘公公的行为，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刘言，你可知罪？”
皇后淡淡问道，昭妃眼里里顿时闪过异色……局势走向，有些不对。
仅仅凭几句指证便给刘公公定罪，这不符合皇后稳妥的做事风格！
倒是李冉似有所悟，嘴角闪过一丝佩服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