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庖丁解牛刀

　　翠翠，女名。
　　如同淑芬秀琴一样，一块石头掉下去，砸中十个人，起码有一两个叫这名字。
　　但把年龄限定到五六岁以下，还叫翠翠的宫女，那就不多了。
　　或者说，这么小就入宫的宫女本来就少得可怜。
　　起码，李冉和小木子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那一个。
　　齐齐停住脚步，回首，目光惊疑不定。
　　“你认识她？”
　　“她父亲，是我师傅……厨艺和庖丁解牛刀法秘籍，也是她父亲给我的。”
　　崔公公犹豫半响，毅然道，“这个秘密，我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但心中的遗憾却煎熬了我十年，今日见两位都不是贪财之人，明明有机会杀了我夺取秘籍却没有下手，我就知道，两位皆是可以托付之人，所以才想请你们帮忙找人，若是换作旁人，我宁死不说这事。”
　　顿了顿，他又咬牙道，“那还是十几年前，我师傅林竹山是膳食间最有本事的主厨，连皇上的用膳，都是他做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被大内侍卫抓了起来，没几天就死在了牢狱中，旁人不知道，他在进宫前便有个妻子，那妻子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只留下一女婴，在宫外养到三岁后，被送进宫里，师傅知道这是自己女儿，却并不与她相认，只暗中照拂着，我原本不懂为何他不享受这天伦之乐，现在想来，他是早知道伴君如伴虎，怕连累这个女儿。”
　　李冉和小木子齐齐对望，这番话，与翠翠身世相符，要找的人确认无误。
　　但两人皆没有打断崔公公的意思，只静观其变。
　　“我受师傅大恩无以为报，原本想出宫时，带走他一点骨血，免得在深宫里受罪，只是……唉，我这人胆小如鼠，一想到师傅惨死的样子，就害怕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一时猪油蒙了心，只求快点远离是非之地，就，就独自告老还乡，可是我出宫就后悔了，又不能再回去，只得驻留京城，每当有宫女被遣返出来时，就去看看有没有那个叫翠翠的孩子。”
　　李冉微微点头，看得出他没撒谎。
　　不过，他对当年事件含糊其辞，显然在故意隐瞒真相。
　　“……你师傅林竹山不会无缘无故被处死，害他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一段时间，宫里很多太监宫女都被处死了，对了，还有淑妃！那可是贵妃呢，也被皇上处死了。”
　　果然如此！
　　李冉心中顿时雪亮，这林竹山，定是下五门的人，才会被牵连进萧鸢芷的案件，而陶姑姑说，是赵吉意害死的翠翠父母，那赵吉意，正是萧鸢芷亲口证实的下五门叛徒！
　　整个事件的脉络瞬间清晰起来，皇帝和下五门决裂后，囚禁萧鸢芷，再策反了一部分下五门的中高层，然后顺藤摸瓜，利用叛徒提供的信息，把整个下五门隐藏在宫里的钉子全部连根拔起。
　　事情对错，李冉不想评价……皇帝固然心狠手辣，但下五门在宫里挖了那么多密道，又安插了那么多人，若说人畜无害，鬼才信。
　　“翠翠很好，你放心回乡吧。”
　　李冉笑了笑，决定满足崔公公的心愿，无论如何，小小的怯懦称不上坏人。
　　“是呀，崔公公，翠翠现在是尹常在麾下的贴身侍女，也是膳食间暂露头角的厨师呢。”
　　小木子眉飞色舞的补充道，“而且，陷害林伯伯的凶手，那赵吉意也被李哥杀了，大仇得报！”
　　“……木子，你爆料是不是有点狠了？”
　　李冉瞪了他一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得意忘形，上次采买吃了亏，还没长记性。
　　崔公公瞬间怔住，“你，你竟然杀了赵吉意，那，那可是……”
　　“司礼监管事太监嘛，人呢是蛮狡猾的，可惜运气不咋地，恰好落在我手上，算他倒霉。”
　　李冉大方承认了所作所为，崔公公立刻双膝跪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谢谢，谢谢你为师傅报仇。”
　　“无妨，你若真想谢我，赶紧去灶台烧火煮粥。”
　　将他扶起来，晒然笑笑后，带着小木子施施然离开。
　　明日的大补粥，十拿九稳了……剩下的，就看尹筠那边发挥如何。
　　天气转凉，今晚，怕是要下一场大雨。
　　李冉不喜欢下雨天，总觉得湿气太重，但尹筠喜欢，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倚靠在窗户边上，听着音乐看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回到宫里时，尹筠正坐在窗户边上，抬头望天。
　　“别看了，这雨，得晚上才下。”
　　李冉笑笑，趁四周无人，将傻媳妇搂入怀中。
　　“手规矩点，大白天的，被其他人看见了多不好。”
　　挣扎几下，没甩掉咸猪手，尹筠白了他一眼，半推半就默认了。
　　“昭妃那边……”
　　“不用说，我知道，你绝对办妥了。”，李冉打断她话头，轻声道，“否则，你才没心情在这里等下雨。”
　　“……贫嘴，你不也一样？没事就跟着我一起看雨。”
　　两人相视一笑，无论如何，事情进展顺利值得庆贺。
　　“你身上硬硬的东西是什么？”
　　“哇，媳妇，光天化日之下，你想了？好吧，我也想了，我们回房。”
　　“……你秀逗了！？我是说，你怀里揣了什么东西，顶着我了！”
　　“呃，菜刀，办事时顺带收的战利品。”
　　李冉顺手将玄铁菜单拿出来，尹筠看了看，双眸突然迸发出兴奋的神情。
　　“老公，这是一件宝物！”
　　尹筠抚摸着刀身，刀身上随即散发出淡淡光芒，激动的直嚷嚷，“还不是普通的宝物，已经有了器魂！”
　　“器魂？”
　　“对，就像人有灵魂一样，夺天地造化的宝物，也可以有自我意思，称之为器魂，器魂会赋予宝物特殊能力，比如乐悬，能令断肢重生，醉香仙壶，令人意乱神迷，都是器魂赋予的特殊能力，只是外行人看不懂，才笼统的称之为法术。”
　　李冉瞬间来了兴趣，“那，这把菜刀的器魂能赋予什么能力？”
　　“意念控制……只要与器魂建立联系，就可以不用手拿着，它会自己动起来，而且，控制器魂的人越强，驾驭时就更加随心所欲。”
　　尹筠将刀放在李冉手上，手中光芒大盛，片刻后，李冉只觉得体内魂灵体莫名骚动了一下，仿佛涌出什么东西到了刀身上。
　　“好了，我帮你激活了这把菜刀的器魂，你试试驾驭它？”
　　尹筠退开几步，李冉点头，心中默念，果然，这把玄铁菜刀迅速凭空飞起，停留在半空中不动弹。
　　他手指一动，菜刀随即跟着动，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射而出，拦腰砍断了不远处一颗碗口粗细的柳树，势头不停，又深深没入院子的围墙中。
　　“……牛逼！”
　　李冉瞬间大喜，这玩意相当于飞刀的终极进化版，意念操控，锋利无比，令人防不胜防，若早得了它，当日收拾钦侯，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嘻嘻，我就说，我能保护你吧。”
　　“嗯，媳妇你真行……不过，好像咱们得修院子了吧？”
　　“……啊！我才让陶姑姑种的渭河柳树，啊！我刚刷的玫瑰红围墙！”
　　“那个，媳妇，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来！我跟你没完！”
　　最终，一把菜刀引发的家暴事件以李冉跪了半个时辰搓衣板而结束……男人嘛，让着媳妇有什么不对？
　　次日未时，膳食间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隔老远，扑鼻的香味便令人飘飘欲仙食指大动，刘公公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就差将惶恐两个字写在脸上。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为什么今日一早突然接到消息，皇后会和几位贵妃亲自来膳食间品尝大补粥……这不科学，按照惯例，不应该由太监宫女送到各殿再吃么？！
　　他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也正因为如此，对皇后的脾气太了解了。
　　别看平时佛系得很，但较真时，眼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而秋季进补，正是她较真的事。
　　若是大补粥搞砸了，别说身边老人，就算是服饰她一辈子的贴身宫女，都得顶格惩罚。
　　刘公公不认为自己这身子骨，挨得住一顿杀威棒……被赏赐一丈红而死的宫女太监，他见得太多了，绝对不想自己变成那种惨状。
　　唯一的希望，就是手下这些厨子给力点，做出过得去的大补粥，哪怕一碗也行。
　　还差一刻钟就能揭开锅……闻着越来越浓的香气，刘公公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上。
　　李冉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眼里闪过讥讽的冷笑。
　　临时抱佛脚，活该这厮倒霉……事实上，锅里的粥，早就被加了一些“佐料”。
　　“皇后娘娘驾到！”
　　远处，司礼太监一声唱喏，膳食间所有人齐齐跪下回避。
　　一行华服丽人款款而至，花团锦簇下，为首那人正是皇后，她身边，跟着昭妃和端妃，身后是德妃恒飞，再后面，则是其他普通妃嫔，尹筠也赫然在队尾。
　　刘公公头皮瞬间炸裂……后宫的重量级人物都到齐了，若这大补粥搞砸了，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娘娘，这粗鄙之地，哪是您屈尊降贵来的？”
　　堆满笑容，磕了足足十个响头，刘公公请安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