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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昱亲手手刃了沈勃之后,可算是消停了几日,没有出宫瞎折腾,连带着羽仪禁卫都感觉如果不整天出宫东奔西突,只在宫里戍卫的话简直如同闲庭信步。确实如此,刘昱不去折腾别人就算是好了,谁还敢来惹他,所以这几日,整个建康都城都不免呈现出一种格外宁静平和的异象。
这期间,也就是王太后领着陈太妃和皇后过来刘昱的寝殿瞧过一两次。王太后听见此事,自然是觉得甚为不妥的,因此在她来到刘昱的寝殿,看见刘昱好端端地在屋里无所事事,与他那匹马相伴的时候,便更是正色训诫道:"皇上,你还年轻,涉政时日未多,要是觉得哪个臣下有罪,自然可以请尚书省和御史台查办,亦有尚书令袁粲、中书令刘秉、领军将军萧道成和中书监褚渊辅政,皇上何必非要亲自动手呢?皇上这样亲自动手,让满朝文武如何看,皆是人心惶惶,日后如何让朝野上下、四海归心?"
太后要不提这些人还好,提起这些人,刘昱心中的愤恨蹭地一下便烧了起来,心里想道:"还等这些人来办,这些人迟早就把我办死了。"嘴上却颇为随意地说道:"太后,我既是皇上,自然迟早也是要处理这些事的。"
太后便又好言劝道:"皇上有这样的心先帝若是知晓,定是甚感欣慰,但是事事要是过于心急,还不甚妥当。而且,皇上确实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言行过于放纵,未免还是要留意些。"
太后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刘昱平日那些狂虐的行为都得改改,改了之后,君臣一心,刘宋的未来还是可期。其实不止是太后,顾命大臣尚书令袁粲也这样说过。刘昱想想愈加觉得太后定是与这些人一条心,对自己心怀不满,再加上平时在宫里也就是太后对他管束颇多,不免对太后又多生了几分嫌隙。
太后劝勉刘昱本是好心,可以刘昱的性子怎么可能受教呢?顿时决定要大张旗鼓地闹一场。细细思索了半日,刘昱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捉摸不定的笑意,遂把平素常跟着他的羽仪禁卫都叫了来。
待羽仪禁卫们都到了跟前,刘昱靠在胡床上,悠闲地问道:"来来来,我休息了这几日了,想想还是要安排点事情做,你们都给好好出出主意啊?"
杨玉夫一行都面面相觑,心下狐疑:"这又是要闹哪出?难道主上又想去干一次杀沈勃这样的事情?在沈勃家那是幸运,万一去了别人家,部曲门生都训练有素的,虽不敢动主上,把我们几个给杀了,那也是寻常的事。还是先拦在头里比较好。"
于是杨玉夫赶紧说道:"陛下近几日都在宫中,值此季节,天气甚佳,景色宜人,莫若去郊野游玩,舒散胸怀?"总之,一句话,这目的地先远离人群再说,免得主上随时起个杀心。
大家嘴上虽是不说,心里都暗暗给杨玉夫竖起了大拇指,果然经验老到,这个方向带的好。
于是张五儿接口道:"正是正是,这个季节,莫说野游,便是河里的鱼、山上的飞禽走兽也都出来活动了,陛下要觉得游玩尚不尽兴,臣等也可备上羽箭,陛下还可骑射助兴。"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同,阿宥一向不多话语,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讨论的,无论去哪儿,刘昱要是叫自己去便去,不叫自己去便不去罢了。
刘昱想了想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站起来左右踱步,踱了半日,停下慢慢说道:"你们说的甚合我意,我想了想,既然要好好出去游玩,莫若走远点,去江乘射雉如何?"
这江乘自古以来为南北之津,旁有摄山,风景宜人。要说这个季节,雉鸡也都出来觅食寻伴,确是射雉的好日子。只是江乘离都中有数十里路,若是骑马则需一个多时辰方可到达。
反正既然是远离闹市,而且又不是要去谁家杀人,羽仪禁卫们都松了口气,一时大家纷纷称赞"陛下圣明"。阿宥默默想:"去江乘射雉可跟圣明有关系吗?"
刘昱幽幽一笑,自言自语道:"野鸡一星,主变怪,在军市中。"转而忽然说道:"来,着太史令、总明观给看看星象、查查历法,看看何日出行最佳?还有侍中、散骑常侍,总之都问问,好好安排。"
"啊?"虽然大家心里嘀咕无非去射雉,又不是要受礼,还要上上下下地安排一番,但平日里大家都习惯了毫无章法,既然主上这般发话,大家也就这般安排。
于是,满朝上下乃至市井巷陌都知道主上要在四月甲戌这一日去江乘射雉了。
于是,时机,阮佃夫认为的这个时机终于在四月甲戌这一日来到了。
元徽五年四月甲戌,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确是射雉的好日子。一早,刘昱便领着羽仪禁卫出了宫城。只见刘昱仍是身着一身白色袴褶,外面披着一件用白鹭翼下或腹上软毛配丝织成的白鹭縗,腰间佩赤、黄、天青、月白四色丝带结成的黄赤绶,头戴白纱帽,脚蹬麻黄色马靴,上绣五色祥云,身背黄色矢箙,眉间虽是充满戾气,脸色也是阴晴不定,但比起平时在市井浪荡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英姿。
"来了这段时日,这混世魔王好像只有今日像是个正常的样子。"阿宥心里道。
羽仪禁卫看刘昱这样子,都不禁勒紧了马头,随时准备策马扬鞭,随刘昱出得台城、经乐游苑出玄武湖往东北直奔江乘而去。
但是在这春和景明的日子里,羽仪禁卫还未及策马扬鞭,便被刘昱不紧不慢地先领到了华林园。华林园乃台城内皇家园林,青山碧水间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于是刘昱又下得马来,步行在华光殿、景阳楼、竹林堂间怡然自得地逛了一圈。
好容易出了华林园,又至乐游苑。乐游苑在玄武湖东侧,依覆舟山辟出一片的皇家宫苑。乐游苑中有一片大湖,湖侧山岩俊俏,密林郁郁,正是"遵渚攀蒙密,随山上岖钦"。刘昱当真好兴致,在这湖光山色间竟流连了半日。一时刘昱又想到乐游苑中还有一处"凌室",藏有冬日冰凌,夏日的时候用来消暑甚是绝妙,现虽未到夏日,但既然来了去瞧瞧也好,便嚷嚷着领了众人往凌室而去。
杨玉夫向一行羽仪禁卫低声说道:"主上今日端的好兴致!"
"可不,要改平日里这会儿只怕要到江乘了……"
"那又怎地,反正不都是出来游乐……"
阿宥无甚兴致,亦无甚想法,只默默地跟着。
刘昱领着众人到得凌室跟前,一阵寒意扑来,又嫌自己衣衫单薄了,不欲进去,复又掉转马头,溜溜达达地转上甬道,欲出乐游苑。
可算是出了乐游苑,眼见到了平直的林荫夹道,已是日头正当午了。依刘昱往常的习惯,在这儿就该突然甩下羽仪禁卫一骑绝尘而去,唬得落在后头的羽仪禁卫一阵急追。于是,根据往常的习惯,杨玉夫一行也无心欣赏风景了,直直盯着刘昱,只怕他疾驰而去。
然而今天并没有,刘昱依然是在羽仪禁卫的跟随下缓缓行来。
等在林荫夹道那一头有一个人,却已经实在迫不及待了,自己从晨光熹微等到当午日明,已堪堪三、四个时辰过去,却始终没有等来该来的人,他心里的决心满满地随时间消逝,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于是,他决定走上林荫夹道,回头往乐游苑方向走去。每在空寂的林荫夹道上走一步,他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这往前走究竟会遇上什么?
终于,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袭白衣悠然坐于马上的刘昱,然而他也并没有一骑绝尘而来,他的身后紧随着的是数十名挎刀负箭的羽仪禁卫。
"见机行事……"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低沉的嘱咐声。于是他领着自己的属下,在看见刘昱缓缓而来的一瞬间双膝跪下,长叩首道:"万岁!"
而马上的刘昱,在见到这个人的一霎那,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刘昱又在策马走了几步,直走到这个跪着的人前面停下。
这个人终于长吁一口气,回禀道:"步兵校尉于天宝恭迎圣驾!"
"哦?你怎地领兵在这里?难道是等着给我送午饭的?"刘昱笑眯眯地问道。
"臣罪该万死!"于天宝异常卑微地说道。
"哦?怎么个罪该万死法?你倒是细细说来,说得越细越好,我要是满意了,便可饶你不死。"刘昱幽幽地说道。
于是奉阮佃夫之命在这里等着刘昱的萧道成领下步兵校尉于天宝就在这里仔仔细细地和盘托出:
"阮佃夫说陛下您今日江乘射雉,出乐游苑必甩开羽仪禁卫绝尘而去……"
"阮佃夫嘱我在此等候,见到陛下您的时候便……"便之后的几个字于天宝想想实在不便说出,硬生生咽了回去。
"阮佃夫嘱我拿……不不不,见了陛下后,他便着人假太后诏,召羽仪禁卫回宫……直阁将军申宗伯便将台城诸门关闭……"
"阮佃夫再着人拒石头城和东府,然后来捉……不不不,来见陛下……"
"阮佃夫欲废陛下,立安成王……"
于天宝每说一句,刘昱的脸色便冷一分,直至于天宝说到"欲废陛下,立安成王"时,刘昱的脸色便凝结到冰点,眼中的怒色让人不寒而栗,恨恨地从口中迸出一句:"阮佃夫!"
恰在这时,从林荫道旁的林子里忽然有两支箭"嗖嗖"破风而来,一支射向于天宝、一支射向刘昱。
阿宥自来除了对景蔼,旁人的话都不大入耳,因此方才于天宝说话时他不似其他人那般听得入神,待箭飞来时,他便第一个发现了。
"有箭!"阿宥低喝一声,同时身形已从马上跃起,扑向刘昱,一瞬间阿宥已拽着刘昱落下马来,射向刘昱的那支箭失了准头,却将随行的一位羽仪禁卫射伤。而于天宝在听见阿宥低喝之后,也是顺势从地上滚了出去,箭落在自己身旁寸许处,于天宝惊地全省颤抖起来。
一时间,羽仪禁卫团团上来围住刘昱和于天宝一行。
"变故……"阿宥脑海中突然闪现这个词,摸到怀中玉哨,缓缓站起。
突然间,林荫夹道的上空传来极为凌厉的云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