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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世事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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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军将军府,萧道成坐于几前,双臂支于膝上,书房内烛光微弱跳动,投得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壁上,而步兵校尉于天宝斜坐于几案下首,身子略微前倾神情似是游移不定。
  "你是说主上去了骁骑将军府上?"萧道成沉吟道。
  "正是。"于天宝点头道。
  "可有何异样?"
  "尚无,主上到得突然,且彼时有一新来的禁卫随侍于左右……"
  "必是阿宥,"萧道成微微颔首想道,开口接着问道:"主上可有说什么?"
  "亦无,倒显得颇喜欢。"
  "嗯,那骁骑将军着你来……"萧道成幽幽问道。
  "主上大了……性情狂虐,行事乖张,如是这般朝野上下皆惶惶不可终日,莫若……现安成王已应骁骑将军之邀滞于都中……"
  "那骁骑将军意欲如何?"
  "主上常在外游乐,可趁主上在外时觅得时机……"
  萧道成仍旧不语,又问于天宝道:"那你今日来,意欲如何?"
  于天宝惊了一惊,忙凛然道:"于天宝乃步兵校尉,自然还是要请将军示下。"
  萧道成听完点头,扶住王天宝道:"骁骑将军的事请骁骑将军安排。"
  见萧道成的话越是不明所以,于天宝心下越是会意。
  萧道成便又对于天宝道:"今日你既在我属下,还是要守好本分。"
  于天宝当即跪下,决然道:"必遵将军示下。"
  ……
  阿宥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总之刘昱走后他突然如释重负,好想就这样躺着睡过去,再睁开眼时,又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一惊连忙挣扎起身。待他坐起时,却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宫女,直跑到他身前,将一个纸包塞到他怀里,忽闪着眼睛,又稚声稚气地说道:"你醒啦,羽仪禁卫的营房便在那边。"说着拿手一指,不及阿宥开口同她说话,又一径一溜烟跑了。
  阿宥看了看怀里的小纸包,塞到衣襟里,便起身缓缓往营房走去。"不跟着刘昱的日子真是好,好像不那么时时提心吊胆了,"阿宥边走边寻思着,"不过在这宫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紧迫而压抑,不知哪一句说对了,人就笑了,哪一句说错了,人就怒了,自己的小命就像绳子上悬着的蚂蚱一样,看似还能扑腾两下,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啊?"
  一路走回营房,阿宥便一头倒在了席上,仰头看着房顶。自己的这间小小屋子是刚来的时候杨玉夫和张五儿看自己长得白净,怕自己受不了同屋的脚臭、打呼噜而专门拿壁板从一间屋里隔出的一角,因此格外仄逼,进门来便是席,席上一几,旁边几个箱笼,而自己睡觉也就在几后面的这一片席上。虽是小,但好歹有自己专属的地方,再想到杨玉夫、张五儿等人平时那大大咧咧其实还是挺照顾自己的样子,阿宥心里也还是温暖。
  想到这儿,阿宥记起自己怀里还有个小包呢,便取出来,打开,竟是小小的几块糕,做的甚是精致,好像青溪宅里过年过节才有的样子。阿宥突然觉得很饿很饿,便拈起一块糕放嘴里吃了,香糯满口,接着又把剩下的几块一起塞进嘴里,又噎到了,噎得眼泪都下来了。阿宥摸到茶壶,似乎还有些剩水,一气灌下去才好。
  阿宥复又躺倒,想想大概自己运气也不算坏,今日虽是被刘昱踹了一脚,好歹还换来休沐一日,想着想着便要睡去。朦胧间,似有一极温暖的手轻柔地覆在自己额上,阿宥想使劲睁眼看究竟是谁,却睁不开眼睛,又想努力坐起来,却觉得身体极困倦,坐不起来,可是那温暖的手却让自己觉得安心,并不惊惧,阿宥恍恍惚惚便又沉沉地睡去。待醒来时,阿宥觉得自己手心里似有一物。
  "怎么今天好心人格外多",阿宥坐起身来默默想道,摊开手掌,掌心竟里是一枚极精巧的哨子,哨子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仍是景蔼的字迹,写着"若有变故用此哨"。景蔼!阿宥蹭地站起来奔至门口,四下里张望,哪里还有任何人的踪影。阿宥又空落落地回到屋里坐下,不知不觉又把纸条放在嘴里,一面嚼一面细细地端详手心里的哨子。只见这枚哨子也不过半寸来长,筷子粗细,莹光油润的碧玉哨身用乌银镶裹了,虽是小巧却不轻佻,放在手心里也甚觉得有份量。阿宥嚼完了纸条,又把玉哨含在口中,极轻极轻地嘘出一口气,却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云雀之声,竟不似从自己口中发出。阿宥大吃一惊,怕惊动别人,慌忙从口中取出玉哨,想了想,将玉哨藏于胸口,又伏在几上,细细想道:"变故,什么才是变故?"
  过得半晌,门外传来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熟悉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地叹道:
  "血光之灾啊,这么个死法……"
  "要说罪不至……"不知谁说的这句,立即就被人捂了嘴,没了下文。
  阿宥忙立身开门迎出,只见杨玉夫一行回来,各个颜色惊惧,失魂落魄,身上皆是血迹斑斑,尤其杨玉夫和杨万年身上,袴褶裤子的下摆血一直滴到靴面上。阿宥虽是惊异,仍向杨玉夫几个躬身拱手相迎。
  杨玉夫几个朝阿宥摆摆手,直接瘫坐到了地上,指着一旁仍低首肃立着的阿宥道:"亏得你没去……"
  "我们几个要说都算见的多了,今天这场面哎……"
  原来这刘昱在一脚踹开了阿宥之后,也领着羽仪禁卫毫无征兆地踹开了另一个人的家门,这个人就是他当太子时的太子右卫率,后又被阮佃夫复职为司徒左长史,现因守母亲孝辞官在家的--沈勃。
  这沈勃本也是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又很能打,要不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右卫率,和彼时的太子师阮佃夫交好。可是他偏偏轻薄好利,奢淫无度,在刘昱的父亲明帝在位时被贬梁州。待到刘昱即位后,阮佃夫要拉拢自己的人马,便又将他复职为司徒左长史,管理农桑户籍,官吏考课,确实是个肥差。本来沈勃已因孝在家,不想阮佃夫一事竟还是牵扯到了自己。
  到得沈勃府上,刘昱也是一脸无辜地问候:"长史大人可好?"
  沈勃心里虽是极讶异这刘昱今天怎么有兴致到自己家中,一面也是颇为恭谨地应道:"陛下亲临,臣惶恐。"
  刘昱便突然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和阮佃夫交情不错?阮佃夫对你很是照顾啊?"
  "臣现守孝在家,闭门不出,少有结交……"
  "哼哼……你怎么就这么会说啊……"刘昱突然阴沉沉地说道,话音未落,突然随手从身后一把夺过张五儿手里的矛,朝着沈勃就直直地投了过去。
  沈勃登时惊骇得脸色发白,身子却是下意识的偏了一偏,长矛从手臂擦过,"哗啦"一声划出长长的血口,虽未中要害,血已是喷涌而出。
  沈勃知今日已是躲不过,死也要死个痛快,索性悲喝一声,赤手空拳冲上前来,一把扯住刘昱的耳朵,满口鲜血,声嘶力竭道:"你!你这个昏君!你堪比桀纣!若不是你残暴狂虐,怎有今日!"说着一口血沫便啐到刘昱脸上。
  刘昱耳朵似要被沈勃扯裂下来,也是唬得脸色变了,但狠在平时也没少亲自动手杀人,未及喊羽仪禁卫动手,便自己一手往前一探,一把抓住沈勃的前襟,另一手便要伸出来掌掴沈勃,可惜沈勃还是比刘昱高出半头,刘昱被揪着耳朵行动又不甚方便,一掌还是未掴到沈勃脸上,但已在沈勃颈项间留下几道血印。
  沈勃吃痛松了刘昱的耳朵,人已是心智狂乱,抱着必死的心继续往前冲,伸出两手就要掐住刘昱的脖子,往地上倒去。在这混乱间,羽仪禁卫也是拿着刀不知该如何下手,又恐一出手不慎,未砍到沈勃,倒砍到了刘昱,那就是犯上的死罪,只好犹疑着持刀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沈勃已将刘昱扑倒在地,双手掐在刘昱脖上,手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刘昱不免双脚乱蹬,双手却突然摸到了自己腰间护身的千牛刀。说时迟那时快,刘昱一把拔出千牛刀,双目怒蹬,拼出一力,狠狠将刀扎入沈勃心口,而这时,羽仪禁卫的乱刀也已将沈勃的后背划得体无完肤。沈勃身上鲜血四溅而出,狂号一声,掐住刘昱的双手便松了下来,人却倒在刘昱身上。刘昱也登时软了身子,瘫在地上。羽仪禁卫们慌忙过去将沈勃的尸身挪开,将刘昱扶起。
  沈勃可能至死也无法明白,究竟刘昱是如何得知阮佃夫的心事,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也逃不了干系?或者他的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惨烈又莫名其妙。棋子,都是棋子。谁又不是呢?
  刘昱失神的坐了片刻,忽然复又愤而起身,一把从杨玉夫手上拿过长刀,疯狂地朝沈勃的尸身砍去,一边砍一边喊道:"叫你们都想杀我!叫你们都想杀我!……"直至沈勃的尸体被砍得四分五裂,刘昱才恍惚地扔了刀,一屁股坐在地上。羽仪禁卫在一旁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到刘昱缓过神,大家才拥着刘昱回得宫来。只留下沈勃死不瞑目、破碎的尸身,和满宅的鲜血。
  自此以后,棋局里的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时机,或是等时机降临到他的身上。而一颗棋子,如果特别重要,你就必须保证他始终在自己手里,就算让他死也必须死在自己手里才有意义。可是,在命运这盘棋里,谁到底是谁的棋子,就似乎颇为玄幻莫测了,每个人要下赢这盘棋,都要努力去握住那颗他认为最重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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