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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青溪梦事录 / 第八章 羽仪禁卫

第八章 羽仪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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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牌本是府里取用东西时用来取信之用,早上萧子响取上巳节用品时带在身上,出门时还未及放回去。这要在平时,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把家里的对牌都废了,重新做几副便是,可这时候丢了,万一落在刘昱手上,要是他无所谓,倒也罢了,要是闹大了,可是合族上下的事了。三人当下细思极恐,便商量着让阿宥先将阿宁送回去,萧子响和景蔼再回去找找。
  可这一路回去找,无异大海捞针,因此,当阿宥坐立不安的在大门口等着萧子响和景蔼回来时,并没有等来好消息。三人当即决定须得先回禀萧嶷知晓。
  萧嶷听完禀报也是脸色微微一变,但现下也不是考虑怪谁的时候了,当即决定马上去萧道成领军府,这边让萧子响领着众人在青溪宅中小心静候。晚膳刚用闭,萧嶷已经回府,萧子响和景蔼见父亲也无甚吩咐,亦无言语,皆不敢问,心中有悔也无从出口,只好各自惴惴回房休息。
  这边阿宥也熄了灯睡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却好似有人唤他说"快走啊,快走……",声音甚为迫切,却不是叫的"阿宥"之名,但阿宥知晓分明就是在叫他。阿宥便起身开门,要随了那声音走过去,却听见另一头景蔼在唤他,拽了他的衣袖不让他去,阿宥心中急迫,又不忍推开景蔼,待要携了景蔼一同走,却又一脚踩空,似掉入棉花团里。阿宥一惊,猛的坐了起来,突然听见屋外庭院里一阵喊叫"有贼!有贼!……"阿宥捏了捏自己,一阵疼痛传来,身上已被冷汗湿透。阿宥定了定神,旋即摸出枕下随身的短柄匕首,塞在靴筒里,胡乱穿了衣服奔出来,见有人持了灯往一处院墙而去,阿宥也往那个方向奔去,不一会儿看见景蔼左顾右盼的,景蔼看见阿宥,便上来拉了阿宥一起走。
  待到了院墙下,家仆已经围了一圈,中间站着三四个人,其中领头的一个少年只穿着小袴衫,已是颇有几分醉意,后面跟着的几个随从却是官中侍卫打扮,家仆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萧子响比景蔼和阿宥先到,一看到这几个人,登时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现过,现在想扭头就走是不可能了,景蔼和阿宥走到萧子响身旁,心也都是凉了半截。
  家仆见萧子响已到,赶紧上来禀报说方才有这几人翻墙下来。萧子响、景蔼和阿宥三人明明知道他是刘昱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萧子响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声:"来者何人?为何三更入我家宅?"
  刘昱不以为意,呵呵笑道:"素闻中书大人府上最讲礼节,怎么这般没礼貌。去把中书大人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才说完,家仆都低头纳罕,也不知是谁没礼貌,哪有大半夜翻墙的说主人家没礼貌,但看这少年的架势,又看侍卫的打扮,必不是一般人,多少也猜着几分,因此无一人敢言。
  萧子响一边着人去请父亲,一边硬着头皮和刘昱周旋道:"既如此,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夜半入宅,不及安排,还请公子恕罪。"
  刘昱负着手走到萧子响面前,呵呵笑道:"你是该好好安排谢我啊。"转而又看见阿宥,眼光一闪,踱到阿宥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拍拍阿宥肩膀说:"你倒是能打又能跑,实在是能干啊。哈哈!哈哈!"阿宥向来的面色都是毫无波澜,这下也只是躬身低了头,突然感觉身旁的景蔼衣衫微动,阿宥连忙从身后轻轻扯了扯景蔼的衣袖。
  这时萧嶷已经赶到,径直走到刘昱前,稽首道:"臣不知陛下深夜幸臣府宅,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青溪宅众人大吃一惊,皆随之稽首齐声道:"请陛下恕罪。"
  刘昱也未回礼,转到萧嶷面前抚掌道:"果然还是中郎大人懂礼貌。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可是来给中郎大人家还东西的,我怕中郎大人家找不着东西着急啊,大半夜的都赶来了。"
  萧嶷仍是稽首道:"陛下厚爱,臣不甚惶恐。"
  刘昱便朝身后的侍卫伸手,侍卫赶紧上来将怀里的对牌递给刘昱。刘昱接了,也不看,径直扔到萧嶷脚下,又接着说:"我可是给中郎大人还了东西啊,中郎大人可拿什么来谢我呢?"
  萧嶷心下也是犹疑不定,不知刘昱到底想要什么。若是要了合府性命,事不得已,只能在此一搏,但只怕是下下策,若要其他的东西,倒是要看看如何,即便如此,萧嶷也是未动声色。
  不及萧嶷回答,刘昱又转到阿宥跟前,端详了一会儿,幽幽说道:"中郎大人,我看这位小郎甚是面熟,颇有眼缘,不如送给我吧?"
  萧嶷忙谦道:"此乃家中幼仆,恐难应承陛下大事,若陛下需要,臣自当殚精竭虑,为陛下物色好人选,供陛下挑选。"
  刘昱一身酒气的又晃到萧嶷面前笑道:"呵呵,呵呵,中郎大人不知道啊,这小郎我看能打又能跑,我甚是喜欢,送给我我赐他个羽仪禁卫当当,岂不是也给中郎大人脸上添光?中郎大人怎么又推脱起来?"
  萧嶷心下也不知刘昱到底想什么,毕竟这位混世魔王难以用常人的想法来揣度,但所幸眼下已不是最坏的局面。萧嶷便接口道:"若陛下喜欢,臣自当奉送。倘若臣家仆有何处不慎得罪了陛下,臣也自当严加管教。"转而对阿宥说:"阿宥,谢过陛下!"
  阿宥从下午到现在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一心想只要不连累了青溪宅众人,自己怎么也都是愿意的,因此,当即直身跪下,长叩首道:"阿宥惶恐,阿宥谢过陛下!"阿宥心里只当这一个长叩首是向萧嶷所磕。
  刘昱当即喜到:"好事好事!阿宥既是我的人了,那只有我打得骂得了。哈哈!"一回身从侍从手里夺了根短棒,一棒朝跪着的阿宥后背打去,阿宥当时便往前一扑,又勉强跪起,依旧保持着朝刘昱叩首的姿势。景蔼看此情景,眼里几乎要流出泪来,又恐合府上下死在这混世魔王手里,硬是咬牙挺了下来。
  刘昱点点头道:"不错不错,那阿宥现在可就随我入宫吧。"
  一语既出,合府皆惊,转瞬之间,阿宥就要被带走了。
  这时刘昱身边领头一个唤杨玉夫的侍卫赶紧上来抱住刘昱大腿,慌忙说道:"陛下,大事已定,陛下劳累一天,还是先回宫睡吧。此等小事,明日再说,料这中郎大人合府上下也跑不了。"
  萧嶷忙接口复道:"陛下,禁卫大人所言极是,陛下操劳,不应为此等小事悬心。臣今夜当替陛下先检视阿宥,以确保万全,明日卯时,臣亲自将阿宥送至承明门听唤。"
  刘昱见说得有理,便不再纠缠,领着一行人晃晃荡荡从大门出去。
  至刘昱行远,萧嶷便将萧子响、景蔼、阿宥一并唤至书房。
  景蔼已经无法再忍,朝父亲跪下说:"今日之事,全是景蔼酿下大错,景蔼愿替阿宥入宫。"
  萧嶷冷冷回道:"景蔼,事已至此,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
  景蔼忙道:"主上狂诞异常,景蔼实是担心阿宥入宫后……"景蔼本想说"凶多吉少",一时又怕自己说的不吉利,生生止住,又长伏地说到:"父亲,请护阿宥周全!"
  萧嶷叹一口气道:"不必多言,你所想的为父岂有不知。云音,你先带景蔼回房,我还有话嘱咐阿宥。"一时萧子响便拖了景蔼出去。
  萧嶷看向阿宥,心中颇为不忍,毕竟抚育阿宥数年,阿宥聪慧、友睦、孝顺、从不多语,从不恃宠而骄,合府上下,都将阿宥作半个少主人看待,可是此时多说无益,便抚着阿宥后背道:"阿宥,我知是委屈你了,但眼下尚无万全之计,只能先送你入宫。阿宥,你当万事小心。"
  阿宥的后背也颤抖起来,声音却仍是坚决:"大人常教诲,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阿宥此番入宫,当守此训。"
  萧嶷点头,扶阿宥坐起,语重心长的叮嘱道:"阿宥此番进宫,还有一些事情你需谨记,其一,务要护自己周全;其二,主上性情无常,你当始终如一,有所见即当无所见,切莫喜怒形于色;其三,若无领军大人和我的示下,如有万一,须护主上周全。"
  阿宥一一谨记在心。及至出得萧嶷书房,看周围一草一木皆是关情,心中一阵酸楚,便向景蔼房中去道别。
  景蔼仍由萧子响陪了呆坐在屋中,面色悲戚,双眼茫然,不发一语。见阿宥进屋,景蔼猛地站起,一把抱住了阿宥。子响也站起身,拍了拍阿宥的肩,在门口等候。
  景蔼默默地抱了阿宥一阵子,双泪便要流下,阿宥扶了景蔼,面对面坐下。半晌无语,阿宥从靴筒中摸出短柄匕首,拉起景蔼的手,把匕首塞到景蔼手中,说:"公子,这是阿宥父母留给阿宥唯一的东西,此番进宫做侍卫,恐是不能带去,请公子保管。阿宥没有家,这里就是阿宥的家,请公子等阿宥回家。"再说也无法说下去,言语已是哽咽。景蔼握着匕首的一只手已是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却轻拂阿宥垂下的发束说道:"阿宥等我,我定当想尽一切办法护你周全……"
  片刻,阿宥下了下决心,喊了一声:"长公子……"萧子响应声而入,景蔼已中了迷香悠悠睡去。萧子响扶了扶阿宥的肩,又轻轻摸了摸阿宥的头,转身带了景蔼离开。
  翌日卯时,一辆马车停在建康承明门前,一白衣少年翩然从车中跃下,又朝车的方向磕了三次头,立身,正冠,拂衣。清晨的阳光映射在少年绝美的容颜上,眼点黑漆,似笑非笑,毫无波澜。
  这世事好似一局棋,不知谁做着谁的棋子,谁握着谁的命运。
  门内传来侍卫粗声粗气的问话:"所来何人?"
  白衣少年长身傲立,朗声道:"主上钦点羽仪禁卫阿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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